褚家?


    這兩字一出,朝中眾臣俱是驚了驚,就連正宣帝也是瞪大了雙眼。


    對了,他們怎麽忘了,還有個褚家!那才是大齊第一將門世家。但九年前,敗得過於悽慘,而淪為全國笑柄,猶如喪家之犬一般。


    雖然現在褚家兒郎中了狀元,但卻不及別家高中那樣風光,有些人還會暗中嘲諷,說褚家堂堂將門世家,世代英烈,現在卻膽小如鼠,貪生怕死,被嚇得個個跑去讀書,改門換楣。


    眾人心情激盪了一下之後,又深深地皺起了眉頭。這褚家,都廢成那模樣了,改走文路了,還能出征麽?


    正宣帝認真地看著下麵的褚雲攀:「是褚征要請戰?」


    「迴皇上,家父舊傷未愈,行動不便,況且其心無戰意。要請戰的是微臣。」褚雲攀道。


    「什麽?你?」朝臣們俱是驚了。錢誌信深深皺著眉:「褚修撰不是才考狀元嗎?是文官啊!」


    褚雲攀道:「臣願意棄筆從戎。」


    朝臣們驚得瞪大了雙眼,特別是趙凡須,覺得這個少年狀元腦子簡直有坑!


    誰不知道這褚狀元深受聖上待見,以後隻要不犯事,穩穩走下來,前路定一片光明!


    但現在,他居然說要去戰場送死?!


    「荒謬!」一個冷喝聲響起,卻是鄭老侯爺。


    鄭老侯爺最恨褚家人,以前總壓著別的武將一頭,一朝摔落,不知多少人倍感舒爽。這段時間褚家起來了,他便有些看不順眼,不過也僅此而已,畢竟走科考,與他們不同路。但現在,這個褚家居然說要重返戰場。


    鄭老侯爺覺得可笑,卻又如臨大敵。


    「對,荒謬致極!」錢誌信冷聲道:「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誰給你的勇氣去領兵出征?」


    「黃毛小兒,不知輕重。」姚陽成道。


    「褚家小子委實天真。」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隻見是一名虯須大漢,正是禁軍統領上官修,「你以為戰場是玩泥巴的嗎?還是說,你身為文人,書念得多,也熟讀兵法,甚至擅長軍棋,便以為戰場如棋盤,隻跟著兵書走,就能任你縱橫?」


    說著,上官修嗬嗬笑出聲來:「戰場生死須臾之間,一寸疆土一寸鮮血。你滿腹的理論與兵計,看到那些屍山血海,利箭與殘肢飛到你眼前,怕都要嚇成尿了。」


    他的話非常粗俗,讓朝臣們忍不住嘲諷出聲來。


    錢誌信冷聲道:「像你這種人,死在戰場,別人尚不可惜,但將帥不才,死的是數以萬計的兵卒。」


    朝臣們聞言,看著褚雲攀的眼神很是不善。


    兵卒不兵卒的,他們倒是覺得沒什麽,畢竟隻要上了戰場,那就意味著有人死亡。對於他們來說,那不過是龐大的數字而已。


    但這些數字,送了出去,若死了,就意味著大齊戰力又被削掉一大半,這哪裏是收復疆土,簡直是在斷大齊的手足啊!


    鄭老侯爺道:「九年前,褚家敗得還不夠慘烈嗎?那十萬兵卒的撫恤,怕是現在還未賠完吧?」說著,冷掃了褚雲攀一眼。


    正宣帝看著下首的褚雲攀,眼神明滅,隻見下首的少年一身沉穩冷清。


    褚雲攀淡淡道:「鄭家倒是從未如此慘烈過,鄭老侯爺說像我這樣的人不配出征,那就讓鄭家去吧。」


    鄭老侯爺聽著臉色一變:「你、我——」


    誰不想為國出力,收復河山,成為民族英雄。但那個地方,卻是吃人不吐骨頭,明知會死的地方,誰要去?明擺著是去送人頭的!到時他們鄭家不但死傷一大遍,還會落得個聲名狼藉的下場。


    「如何?鄭家不去?」褚雲攀說著又望向話最多的錢誌信:「那錢大人去吧!」


    錢誌信腦子一暈,氣道:「我錢家乃書香門第,世代讀書人,哪個會領兵打丈?咱們家自然願意為大齊捐軀,但貿然領兵會害死千萬兵卒百姓,你這不是成心坑人嗎?」


    褚雲攀環視別的朝臣,朝臣們被他淩厲的目光一掃,俱是身子一晃,然後垂下頭來。


    「那你們想如何?讓你們去,你們不去。你們自己不去,也不讓別人去,這是意欲何為?是想放棄玉安關嗎?」褚雲攀聲冰冰的話語擲在大殿之上,最後嘲笑出聲來。


    正宣帝臉色一變:「朕怎麽會放棄自己的百姓!」


    玉安關至關重要,此城一失,西南十二州便會被西魯和南蠻瓜分。


    褚雲攀繼續道:「現在並非無兵可調,若不派兵出征,眼睜睜地看著西南十二州落入敵手,大齊士氣必受重創。百姓和士卒還會相信朝廷嗎?」


    百姓和士卒還會相信他這個皇帝嗎?正宣帝內心響起這句話,臉上的橫肉微抖。


    「西南十二州淪陷,勢必出現大量流民。到時燒殺搶掠,百姓不得安寧,民怨暴增,到時定會引動流民和百姓起義。」褚雲攀道。


    正宣帝和朝臣們聽著額上青筯突突地跳著。這些問題,他們自然也想到,不過是不願麵對而已。現在被赤果果地攤在麵前,逼得他們不得不麵對。


    現在是,明知派兵出征必敗,那也必須得去!


    為了聲望!為了名譽!為了戰敗之後,內憂外患的時候,百姓們還信秦著大齊,留給他們鎮壓和反撲的機會。


    正宣帝鬆馳的老臉顫了顫,疲憊而蒼老的目光落在下麵綽約而冷清沉穩的俊美少年身上。


    「褚家三郎褚雲攀聽令——」正宣帝低沉的聲音響起。


    「皇上!」兵部尚書急喝一聲,拱手道:「非要一個人出去,也不一定要褚修撰,也不一定要派個文官出去……」


    「那不是修撰,那是褚家!」正宣帝冷喝一聲。


    朝臣們身子一顫,瞬間意識到。現在必須一人出征的話,卻是非褚雲攀不可。


    因為那是褚家。


    世代英烈,縱然敗落,那也是赫赫有名的,褚家的名頭,壓得住!而且也好聽。


    皇帝不是隨便派人出去,派的是褚家兒郎,曾經的應城守門神。


    「皇上,不如派褚伯爺吧。」京畿大營提督吳一義道。他欣賞這個年輕人的英勇、大義和赤膽忠心,正因此,他不想看著他去送死。


    「不,就褚三郎。」正宣帝看著下麵的褚雲攀,卻堅定地說。


    在褚伯爺身上,正宣帝看到的隻有跟他一樣的老態龍鍾,雖生猶死。而立於眼前的少年沉著冷清,卻宛如緩緩拉開的絕世名劍,露出半截不易窺見的峰芒,劍吟之聲隱於冰冷鐵鞘之中,讓他身上早就因蒼老病疼而沉寂不動的血液,好像在這一刻有些微沸騰起來。


    「聽封。」正宣帝道,「現封褚家三郎褚雲攀為正二品征西大將軍,替朕出征玉安關,奪還河山。」


    褚雲攀袍擺輕拂,單膝跪地:「謝主隆恩。」


    說著,正宣帝從龍案上摸起一物,往下麵一擲:「拿去吧,虎符,是你的了!」


    褚雲攀一手接過,攤開掌,隻見那是老虎形狀的,烏鐵所製的右符,上刻篆字金紋,厚重而冰冷。


    梁王看著躺於褚雲攀手中的虎符,魅艷的眸子微閃,紅唇勾起笑意來。


    「即日起程,前往東臨大營點兵——」正宣帝說著,便頓了一下,想了一下。


    「點兵五萬!」錢誌信急急道。


    「對,皇上,點兵五萬。」姚陽成咬牙道,他恨不得讓點兵一萬得了。


    周圍的朝臣也是紛紛贊成:「褚將軍年少有為,英勇無雙,五萬兵馬足矣。」


    那明知是去送死的,不過是為了大齊的臉麵,為了給百姓一個說法必須出征而已,既然如此,何必帶這麽多人去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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