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氏見秦氏示意,眼裏閃過惱色,什麽事自己不會說?整天指使著人來。但到了這個地步,的確該提了。而且以前也是自己做的冰人,於情於理都是她先開口。


    想了想,才臉色訕訕地道:「棲雲寺求恩緣特別準。說起來……去年我還給陳公子和褚大姑娘做過冰人來呢。」


    陳夫人早知他們來的意思,眼裏便閃過嘲諷。


    以前居然還看不起他們,現在她兒子中探花了,居然又反口,也不怕閃了舌頭。


    想著,就不輕不重地答道:「是啊!」


    「當時……」那麽無恥的話,溫氏實在說不下去,就停了下來,望向白姨娘。


    秦氏暗怒溫氏戛然而止,但現在開了個頭,可不能停下來啊,否則不知怎麽才能再提起這一樁,想著也望向白姨娘。


    白姨娘臉上笑嘻嘻,心裏賣馬批,隻笑道:「陳夫人,年前親家太太跟我們家提的親事,我們都考慮好了。」


    「什麽考慮好?」陳夫人皺起了眉,冷笑:「當時褚夫人不是推了?」


    「我們沒有推啊。」白姨娘說著望向溫氏,「對不對,親家太太。」


    溫氏說著臉色有些尷尬:「說考慮考慮,陳夫人你看。」


    陳夫人一想,也記起來了:「對,當時溫太太迴話,說考慮。」


    「所以,我們考……」白姨娘話還未說完,陳夫人已經擺了擺手。


    隻聽陳夫人冷笑:「褚姑娘是能進出太子府的人,咱們哪裏配得上。咱們就這樣吧!」


    聽著這話,秦氏臉色一變。


    褚妙書就是跟陳之恆放完這話之後,第二天褚妙書自己去太子府,然後被攆了出來。


    秦氏卻惱羞成怒:「你這是什麽意思?當時咱們說考慮難道你有說不等了嗎?既然你們說不等,怎麽不讓人迴來告訴我們一聲,害得我們考慮好了,巴巴地想了這麽久。」


    白姨娘暗地裏拉了秦氏一下,然後笑著道:「陳夫人。當時都是誤會,大姑娘也沒有說什麽,不過是說了她那段時間進出太子府,為太子妃娘娘泡茶。那天忙著去買第二天進太子府的茶葉,剛巧陳公子來找,她忙得抽不開身,就說她明天要進太子府,沒空兒。意思是會迴去好好考慮,得空就迴復。」


    陳夫人也不急,慢條斯理地道:「你們這考慮,還真是考慮得久啊!從去年七八月,考慮到現在快五月了,將近一年的時間。考慮期間,還找媒婆到處尋親事兒。」


    聽著這話,秦氏和白姨娘臉上一僵。


    溫氏瞧著,眼裏閃過幸災落禍,就連她都替她們覺得尷尬。幸好她讓她們自己過來,否則替她們傳話,尷尬的隻有她自己。


    「別說沒有,這個圈子,誰不知道褚夫人帶著大姑娘四處尋親事呢。怎麽,若期間尋到理想的親事兒,是不是就嫁了,沒有「考慮」這一樁事?」陳夫人冷笑。


    秦氏臉色鐵青,又臊又氣,都說不出話來了。


    論臉皮厚還是白姨娘,她隻說:「陳夫人這話就不對了。咱們不過是說親皆段,有誰隻想看一家的?這可是關乎女子的一生的大事,人家好好一個女兒,如珠如寶地疼著長大,自然得多尋摸尋摸。」


    溫氏嘴角抽了抽。


    陳夫人嗬嗬:「你們家閨女如珠如寶地疼著長大,我家兒子就是賤如草根地長大的?」


    「不不不,我們不是這個意思。」白姨娘道。


    「那不就得了。」陳夫人一拍手,「我就這麽一個兒子。也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裏怕摔了。自如你所說,成親呢,是關乎人一生的大事,誰在說親皆段相看一家的!你們在考慮,我們也在考慮啊!你們在尋摸,我們也在尋摸啊!現在,我們也考慮好了,覺得褚大姑娘不適合。」


    白姨娘一噎,秦氏更是又臊又氣,頭頂都快冒煙了。


    白姨娘道:「但當時是你們先提出來的……而且,當時兩家可能都有所顧忌,不太確定。但現在不同了,陳公子新科探花,人人艷羨,便我們三爺也不差,狀元及第。現在還一起編入翰林,在同一個公事房幹活兒。前天陳公子還到咱們府上玩來。好同撩不如好親戚,在官場上,大家也好互相扶持,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陳夫人眉頭一挑,心裏很是不快。


    白姨娘繼續道:「而且我家三爺時常出入南書房,誰不是熬過三年才得這個資格的?雖然往屆也有這樣的先例,但今科也就我們家三爺才此殊榮。若三爺在皇上跟前提一句,說不定令公子也能去南書方。」


    秦氏聽著,臉上的笑容僵硬得好像一碰就會碎,那個賤種!把那個賤種說得越能耐,她心裏越膈應難受。


    但想到女兒的親事,她便倒抽一口氣,先要穩住!穩住!


    白姨娘說完,臉上保持著笑容,她剛才的話,不隻是拉攏示好之意,也有警告的意思,別說褚雲攀會提挈陳之恆,不提挈,若他生氣了,說一句陳之恆的壞話,說不定陳之恆永無出頭之日。


    原以為陳夫人會慌張,不想,她卻迴頭對溫氏道:「溫太太,我要跟褚夫人說幾句貼心話兒,溫太太可不可以迴避一下?」


    溫氏一怔,連忙點頭:「這是自然的。」


    說著就站了起來,於嬤嬤上前:「溫太太,請往這邊。」


    二人一前一後地出了廳。


    秦氏和白姨娘很是不解,看著溫氏和於嬤嬤消失的方向,這才迴過頭來,看著陳夫人。


    陳夫人收迴視線,看著秦氏,笑道:「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那就不要再讓冰人難做的了。咱們也不藏著掖著了,有什麽事兒,開誠布公地聊一聊。」


    秦氏柳眉輕輕挑起來,不說話。


    白姨娘皺起了眉。


    隻見陳夫人輕輕端起手中的茶盞,輕啜一口,然後放下,然後笑著道:「褚夫人,你還要不要臉?」


    秦氏聽著這話,臉色一變:「你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陳夫人說著,臉上一沉,冷哼一聲:「都說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還遮什麽藏什麽?什麽考慮考慮,其實當時就是瞧不上我兒子而已?現在看著我兒子中了探花,又巴巴地湊上前來說考慮!」


    「你——」秦氏大惱,他們這個層次的人,說話向來都是拐彎抹角的,哪裏想到,這個陳夫人居然會不遮掩地說出這種話來。


    「什麽你你我我的,你惱給誰看?」陳夫人嗤一聲冷笑,「我又不吃你家飯,又不等著你們褚家給我們發工資吃飯,我還得瞧你臉色吶?」


    秦氏簡直要氣暈過去了,白姨娘也是覺得臉丟盡了,謔地站起來,皮笑肉不笑:「陳夫人為人也太直爽了,怎麽說,我家三爺跟陳公子也是同撩,而且還是正六品的修撰,也出入南書房,我家太太可是三爺的母親。陳夫人這般說法,就不怕傷了同僚之間的和氣?」


    「什麽傷了同撩之間的和氣?我呸!」陳夫人被氣笑了,一臉嘲諷地看著秦氏,「你還真以為你自己是褚三爺的生母吶?什麽嫡母,咱們都是做主母的,其中什麽事兒,大家心知肚明了。你還要借他的勢來壓我們?」


    「合該你們要把你們那磕磣到不行的女兒塞過來,我們不同意,他還真會為了你們而跟咱們生氣不行?真是笑死人了!那又不是你女兒的親哥哥,你女兒可有個同母的親哥哥呢!怎麽不拿你親生兒子來壓咱們?」


    秦氏簡直要氣死過去了:「我兒子——」


    「你兒子啥都不是!所以隻能借庶子的勢嘛!咱們都懂!不要隻覺得自己聰明,別人都是傻的一樣。」陳夫人哎唷一聲,都快笑出聲了。


    秦氏怒得顫身直發抖,偏陳夫人說的都是事實。


    「要我說,褚夫人你就收斂一點吧。」陳夫人嗬嗬兩聲,「我知道,你心裏定不樂意,不暢快。大家都是嫡妻,都是主母,我也是好心提醒你。差不多不好了!現在是你自己的兒子不長進,隻能借著庶子的勢而提高門楣,也想靠著庶子而讓把女兒高嫁出去。既然這樣,你就好好地待自己的庶子吧!偏要一邊占著人家的便宜,借著人家的勢謀利,還想著踩到別人臉上去。」


    「我——你胡扯什麽!」秦氏實在丟不起這個臉麵了。


    「既然你說胡扯就胡扯吧!」陳夫人冷聲道,「你們褚家算什麽?咱們陳家還得瞧你們臉色?既然以前拒絕了,現在嫁不出去才想進來?沒門兒!好了,我把話撂這了!一清二楚!」


    「你……你……」秦氏覺得自己的臉都被扔到地上踐踏成泥巴了,惱羞成怒,隻好道:「哼!好好好,真是個惡婆婆,我女兒才不嫁你們這種人家!你們求著,也不會嫁進來。」


    說著冷哼一聲,轉身快步離去。


    「呸,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呢!」陳夫人呸了一聲。


    秦氏和白姨娘狼狽地離開之後。


    一邊的丫鬟看著秦氏和白姨娘急急忙的狼狽身影,皺了皺眉:「太太,這種……真的好嗎?」


    「為什麽不好?」陳夫人氣得冷哼一聲,「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不懟她,實在難泄我心頭之恨。」


    丫鬟嘴角抽了抽,還是有些擔心:「褚三爺那裏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剛才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嫡庶相爭,褚三爺若真的有意把那磕磣貨塞進來,今天就會站到這裏了。瞧瞧,別說褚三爺,就連他媳婦都沒來,可見跟本就不想摻和進去。咱們還有什麽好忌憚的。」陳夫人冷笑。「還真把人當傻子不行?」


    「那溫太太那裏……夫人剛才幹嘛要讓她避開。」


    「溫太太那裏自然得避開。怎麽說,她也是褚三奶奶的母親。她女兒正拿捏在那褚夫人手裏呢。她們自是不能撕破臉麵。如果她不避開,我這樣唿到褚夫人臉麵,這叫溫太太幫著呢,還是不幫?」陳夫人說。「而且這打臉的話沒有當著溫太太的臉說,也是給那褚夫人留最後一分體麵,以後那褚夫人跟溫太太相處,也不會有抹不開臉的時候。」


    「經過此事,那褚夫人該會收斂一下吧?」丫鬟道。


    正說著,遠遠的見於嬤嬤帶著溫氏迴來。


    溫氏走進屋裏,見秦氏已經不在了,便笑道:「陳夫人跟我那親家已經說完了?」


    「對,我已經拒絕她了。」陳夫人笑了笑。「這次的事情,倒是我給你添麻煩了。若是當初你給我迴話,我馬上讓你去跟他們說清楚,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沒有。」溫氏說著皺起了眉,「是……唉。」她不是亂嚼舌根之人,不好在陳夫人麵前說秦氏壞話,因為秦氏什麽品行,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二人又聊了一陣,溫氏就離開了。


    ……


    秦氏和白姨娘上了馬車之後,直往城北而去。


    坐在馬車裏,秦氏臉鐵青,想到陳夫人的話,氣得顫身都在顫抖個不停。


    她活了將近四十年,當年褚家落魄之時,即使被人嘲諷,也是拐彎抹角的,從未試過被人拿著這種醜話直接唿到臉上去,臉皮都被扯得唏巴爛了。


    白姨娘瞧著秦氏快要氣瘋的模樣,又是害怕,又有些興奮,心裏呸了一聲,你也有今天了。


    而且今天陳夫人的話,她早就想說了,奈何她隻是秦氏手底下的一個姨娘,哪敢說這個。


    白姨娘覺得機不可失,連忙低聲道:「太太……今天的事兒之所以不行,其實……那是因為咱們跟三爺的關係不太好……」


    「什麽叫不太好?什麽才叫好?」秦氏冷嗖嗖地盯著她,「難道該我跪到他跟前,把本就屬於大郎的世子這位都讓給他,那才叫好?」


    「不……」白姨娘迴憶起來,雖然總覺得秦氏待三爺不友好,但細算起來,秦氏真沒有做過什麽對三爺不好的事情,作為一個嫡母,秦氏即使不是滿分,但至少是合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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