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東街魚桂樓,三樓倒數第二的雅間裏。


    大大的薑太公垂釣的精美插屏立在門口,雅間裏,鋪著紅綢布的大圓桌,上麵擺滿了菜餚,仍舊是全魚宴。


    窗下,擺著一張檀木黑漆蛟龍長榻,梁王正歪榻上,骨折分明的手指輕敲著炕桌。


    彥東和彥西麵無表情地立在他兩側,再後麵一點,站著一個黑衣嚴肅的老嬤嬤,居然是時常管束趙櫻祈的那個老嬤嬤。


    葉棠采和褚雲攀坐在席麵傍的椅子上。


    惠然立在一側,看到梁王很是震驚。雖然上次姑娘去過梁王府的壽宴,但那時隻當梁王一時興時才邀請的,什麽時候姑娘與他這般熟悉了?


    惠然心中疑惑,卻不敢問。


    梁王笑道:「吃飯吧!」


    葉棠采嘴角一抽:「吃不下。」心裏又忍不住腹誹,要吃你也得坐過來啊,歪在榻上幹什麽?


    「苗基和那邊,原本一直讓褚三偶爾盯一盯。計劃褚三會試後再想法讓太子與他會麵,到時再抓……抓個現行。哪裏想到,突然就整了這一出。」梁王嗤笑。


    葉棠采聽著,隻輕輕抿著唇,濃艷的眼波微動。這事,在苗基和與太子之間爆發,她就猜到了。


    以前褚雲攀也常常跑到淮芳樓的,後來因著要科考,再也沒去過。


    梁王道:「沒抓到現行,卻還是波及到他,倒弄成四不像的,高不成低不就的樣子。他們已經商量好了,那就是以不變應萬變,讓時間慢慢沖淡一切流言蜚語。太子自會更加警醒,不敢踰矩一步,咱們也難以抓到他的錯處。原以為這事就這樣糊了……嗬嗬,沒想到,那個許瑞,卻親自把破綻遞到本王手裏。」


    葉棠采說:「什麽破綻?」


    褚雲攀道:「許瑞來過太子府之後,發生了兩件事,一是葉苗兩家繼續婚事。二是太子暗地裏親自去拜見林國公。顯然,許瑞向太子獻計,一是把葉玲嬌推出去改變流言,二是請林國公進太子府。」


    葉棠采聽得又是許瑞這無恥之徒搗出來的事,眼裏掠過一抹厲芒。「那個林國公好像頗有名望。」


    縱然她是足不出戶的,也聽說過林國公乃大齊有名的大儒,小時候她還臨過林老國公的字帖。


    褚雲攀點頭:「林家乃百年望族,底蘊厚重。自前朝起,即使經歷改朝換代,仍然屹立不倒,當初大齊一統天下,太祖皇帝還親自上門封國公,世襲罔替,並拜林家家主為師。自此,林家世代出帝師。每一代家主都是學識淵博,德高望重之人。隻是,他們雖然是帝皇之師,但卻從不參與皇室這間的爭鬥。與各皇子交往也不密切。直到新帝登基,那一代的家主才會成為帝師。」


    葉棠采濃眉一挑:「那現在……」


    梁王冷笑:「現在太子想請林國公上門,他是何等大儒巨鴻,若他願意前往太子府做客,太子的聲譽自可挽迴。」


    「現在我們要做什麽?」葉棠采說。


    「現在要做的是……你的天子復還令,是不是準備好了?」梁王看著她,一雙魅艷風流的眸子帶著笑意。


    葉棠采一怔,接著點頭:「早就準備好了,隻差進入太子府的書房。」


    「但現在太子正是瓜田李下,多事之秋,自不敢生出半點事情來。更不可能召你進太子府,就算你趕上前,太子和太子妃亦不會見你。」梁王說。


    葉棠采已經猜到他想幹什麽了:「你不會是讓我利用林國公進府吧?」


    「是。」梁王點頭。


    葉棠采卻墨眉輕皺:「先不論我如何能見到國公。隻說太子請林國公,他真的請得動麽?」


    「若他請不動,會請洛家或章家。」褚雲攀說,「這兩家雖然不及林家,但也是頗有名望的書香門第,也更好請。但太子愛惜羽毛,極重名聲,會想法把自己洗得幹幹淨淨,不會輕易放棄林國公。」


    「就算林國公猶豫……但本王有一法,讓他前去太子府,並帶上你。」梁王嗬一聲笑了,那雙風流的眸子上下打量了葉棠采一下,然後的掃了那老嬤嬤一眼:「魏嬤嬤。」


    「是,王爺。」魏嬤嬤走到葉棠采身邊,福了一禮:「褚三奶奶,請跟老奴過來。」


    葉棠采一怔,就跟著她。


    這個雅間往右有個屏風,屏風後是一個小小的暖閣,暖閣裏居然擺著一個梳妝檯,還有一個衣櫃。


    葉棠采跟著魏嬤嬤進暖閣後,褚雲攀正在跟梁王聊天,過了大約兩刻鍾左右,葉棠采終於出來了。


    褚雲攀迴過頭,便是一怔,隻見葉棠采已經換了一身裝束。


    隻見她穿了一身米白色的齊胸襦裙,頭上挽著驚鴻髻,一隻鳳凰展翅的赤金紅寶石簪子戴在右側,長長的赤金流蘇垂下額間。


    葉棠采本來就是絕色美人,如何打扮都是光彩奪人、媚艷綽約。但她平時偏愛紅色,而紅色也襯她。


    今兒個卻穿了一身白衣,倒是壓下一身多明艷,多了幾分清雅絕俗的感覺,讓人耳目一新。褚雲攀瞧著,便有些移不開眼。


    「過來。」梁王風流的眉眼挑著笑。


    葉棠采走到他跟前,隻見他從懷裏拿出一個檀木長盒子,打開,卻是一支普通老舊的珍珠髮簪。


    銀製的兩股簪身,頂端簡單地嵌著一顆珍珠。這顆珍珠卻有姆指大少,瑩潤生輝,顯然價值不菲。嵌在簡陋笨拙的銀製簪子中,顯得極為突兀。


    梁王拿起這支珍珠髮簪,葉棠採在他麵前矮身,他便把簪子插到了葉棠采的發間。


    褚雲攀看著梁王為葉棠采別簪子,整個人都不好了。


    葉棠采一怔,立起身來,伸手往頭上摸了摸。


    梁王上下打量一下葉棠采,又笑了:「真像本王的兒媳。」


    葉棠采一個踉蹌,險些摔倒:「王爺,你兒子多大了?」


    這話踩到他的痛腳了,梁王俊臉一黑:「本王兒子還未出生。」然後望向褚雲攀:「在本王心目中,褚三兒就跟本王兒子沒兩樣。」


    葉棠采嘴角一抽:「我家三爺真是受你照顧了。」


    褚雲攀撲哧一聲,輕笑。聽著她這話,心中微暖。


    「路,本王給你鋪好了,至於如何說動林國公,這就看你本事。林國公對本王避之若蛇蠍,你自去即可。」梁王說著拿出一張帖子來放在炕桌上,然後快步往外走,魏嬤嬤和彥西彥東跟在他身後。


    葉棠采一怔:「王爺不用飯?」


    魏嬤嬤迴過頭,冷冷道:「我家王爺不習慣在外麵用飯。」


    魏嬤嬤不喜歡葉棠采,因為這個葉棠采經常給王妃帶不正經的小本子。


    等到梁王一行繞過屏風,下了樓,惠然才狠狠地鬆了一口氣,身子差點軟倒:「姑娘……」


    「快過來,吃飯吧!」葉棠采看著她淡淡一笑。


    惠然隻得坐到葉棠采身邊:「姑娘,你們剛才……」


    說著,便閉上了嘴,沒有再問。剛才的事情已經很明顯了,惠然自然看出來了,姑娘居然跟著梁王在稿謀反!


    想到這,惠然又是一陣陣的眼前發黑,有些接受無力,但這是事實,不接受也得接受。


    「這件事,你不要告訴秋桔。」葉棠采淡淡一笑。她就知道,惠然向來是個聰明又穩重的。很多事情,她都需要有一個人接應。


    惠然連忙點頭,秋桔嘴快,這麽重大的事情,若她不小心露了一點口風,都可能是致命的。


    三人用過飯,就下樓。


    迴到魚桂樓的後院,那裏停著他們坐來的青篷小馬車,還有一輛黑篷的普通馬車,趕車的是一名長相普通的小廝。


    「坐這輛車去。」褚雲攀說著先上了車,然後朝她伸出手來。


    葉棠采把手放在他手上,就著他的力度上了車。


    等到惠然也跟著上去,車夫就甩了馬鞭,馬車便緩緩駛出去。


    走了大約三刻鍾,穿過一片鬧市,便來到了城西某條小巷裏,馬車停了下來。


    褚雲攀把梁王放在坑桌上的帖子給她:「到時若去太子府,可準備好了全身而退之策?」


    「嗯。」葉棠采點了點頭。


    惠然早就放下了杌子,扶著葉棠採下來。


    葉棠采四周望了望,隻見這是一條無人的小巷,外頭是一條大街。但大街並沒有多繁榮,頗為冷清,走出去,遠遠的看到一座巍峨的府邸。


    隻見外頭兩座高大的石獅子,鮮朱漆大門,獸頭錫環,上麵一排排的浮漚釘向世人宣示府邸的顯赫。大門上掛著藍底金字,龍飛鳳舞地勾著「赦造安國府」五個字的大匾。這是當年太祖皇帝親筆禦書。


    葉棠采當然不可能走正門,她把身後的鬥篷的兜帽戴上,就與惠然緩緩而去。


    穿過大街,走進一條小巷裏,這是安國公府東門的所在地。


    小巷空無一人,惠然想著後麵還要到太子府裏塞東西,現在還在害怕,低聲道:「這種事……咱們能叫三爺幫忙麽?」


    葉棠采微微一嘆:「先不說他連救我兩次性格,他不欠我的。我憑什麽讓人家一次次的幫忙?就算他願意,我也不願意。我不想依附著別人而活。而且,這一次,我必須去。因為這是我給梁王的投名狀。」


    葉棠采想起那次在梁王府,與褚雲攀見梁王時,褚雲攀說,讓她迴家去,有什麽事情,他替她做。


    有些事,她不擔起來,那麽,就會壓在他身上。他不想她涉險,而她,又何曾想把這份危險轉嫁在他身上?


    二人一邊說著,已經走到了安國公府的側門。外頭正有兩名小廝在守著。


    葉棠采拿出梁王的帖子送上去,就在此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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