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試第三天,天氣仍然冷嗖嗖的。


    因著葉玲嬌的事情,葉棠採在家呆不下去,便到秋家找溫氏,跟她說話。


    二月初五,未時左右,葉棠采和惠然剛從秋家迴來,走進屋裏,秋桔就迎了上來:「姑娘,你讓外頭的閑漢盯人,已經盯到東西了。說看到苗公子到碧水樓訂了廂房。」


    葉棠采聽著,心就砰砰地跳,前生苗基和就是在碧水樓摔死的。「訂是哪個房間?什麽時候去?」


    「慶兒花了足足五十兩銀子,那裏的小二才敢透了消息。訂的是卉義雅間,二月初七,未時。」正規的酒樓,都不會胡亂透露客人信息。特別還是京城權貴聚集之地。


    「對了。秋桔你立刻迴靖安侯府,跟老太太說,二月初七去碧水樓。」


    「啊?」秋桔一驚,「這二月初七,不就是苗公子跟人約好的時候?」


    「是。」葉棠采點頭,「這事情關乎小姑的終生。祖母是小姑的娘,咱們不要隻攬在自己身上,要跟大夥商量商量。有什麽事也該叫祖母知道。」


    「姑娘說得對。」秋桔點頭,「那約在什麽時候?」


    「就午時二刻吧。」


    秋桔答應一聲,就轉身出了門。


    二月初七,這一天倒是暖和得緊,葉棠有沒有穿鬥篷,隻罩了一件大紅羽紗麵的毛邊鶴氅,便坐著馬車出門。


    三刻鍾左右,來到碧水樓。


    碧水樓在京城也算是名店,樓裏設計雅致。入門就看到通往二樓的樓梯,左側是楠木掌櫃櫃檯,右側是大堂。


    大堂裏布滿紅木鼓腿的圓桌,有大有小,靠牆那邊是一排用插屏隔出來的雅間,兩邊是插屏,對著大堂那麵卻是垂著一層珠簾,若隱若現,鬧中取靜。


    葉棠采看了看酒樓裏的刻漏,現在還是午時正,自己提前了兩刻鍾就到了。


    「這位小夫人,不知想坐何處?」小二殷勤地上前。


    「坐大堂的雅間吧。」葉棠采笑著指了指,又對秋桔道:「你在外頭侯著,一會老太太來了,就引進來。」


    然後隨著小二穿過大堂,走進到個半開合的雅間。


    雅間裏一張大大的圓桌,隔著珠簾,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麵大堂的情況。


    葉棠采坐了一小會,就見秋桔引著苗氏走進來。


    「祖母。」葉棠采抬頭,隻見苗氏原本瘦削的臉現在更尖削了,顯然這兩天都睡不好。


    「怎麽坐這裏呢,二樓的雅座更清靜吧。」苗氏說。


    葉棠采拿起青花瓷的茶壺,為她倒了一杯茶:「一會兒,表叔也會來這裏。」


    「什麽?今天,約他出來,是為了勸他退親?」苗氏皺著眉,「這幾天,我已經找過他了,但我說什麽,他都不吭聲,不知他的腦子在想什麽。以前,他可不是這樣的。」


    「今天不是約他出來說這個。」葉棠采搖了搖頭,「我這幾天叫人盯著他,後來發現他今天在這裏訂了座,所以也約你來,一起看一看。」


    「他會見誰?」苗氏柳眉擰起來。


    「不知道,咱們一起瞧瞧。先用飯吧!秋桔,你到外頭跟小二隨意點幾個菜。」


    秋桔點頭,掀了珠簾走出去。


    不一會兒,小二就上菜了,待用過飯,午時已經過了大半,再有二刻鍾就是未時。


    小二上了上好的雨前龍井,但祖孫二人都沒有心情喝茶,隻聚精會神地看著外麵。隔著珠簾,外頭看不清裏麵,裏麵卻可以把外麵的情況清清楚楚收盡眼神。


    「姑娘……」秋桔就坐在門簾邊上,突然低唿一聲。


    葉棠采和苗氏連忙抬頭,望出去。


    隻見苗基和已經走了進來,一身的白衣飄飄,跟在他身後,有一名藍色交領襦裙的女子,那女子戴著麵紗,露了一雙秋水般的美眸,遠遠的,隻見她身材曼妙。


    但即使如此,葉棠采還是認出來了,這女子的身影很是熟悉,不是別人,正是戲樓的當家花旦若蘭姑娘!


    二人在小二的引領下,一路上了樓。


    「他帶著一個姑娘來這裏……」苗氏皺著眉。


    「祖母別衝動,咱們誤會還鬧得少麽?」葉棠采微微一嘆。


    第一次就是誤會苗基和與若蘭,第二次誤會苗基和與梅小雙。


    「前頭唱戲那個的確是玲姐兒魯莽了。但那天的梅小雙……換個人都覺得他們有問題。怨不得別人誤會他們的。」苗氏說。


    葉棠采垂頭喝茶,不接話。


    外麵的苗基和與若蘭上樓之後,三不五時有人上樓,也不知還會不會有人是來找基和的。


    過了大約兩刻鍾,惠然從外頭走進來,她一身灰色的小廝打扮。這是葉棠采吩咐她到二樓雅間走廊盡頭盯著,瞧誰進了奔義雅間。


    「可看到還有誰了?」葉棠采說。


    「在苗公子之前,是一名藏青衣裳的男子,二十七八上下,長得普普通通的,我不知道他是誰。他先進的卉義雅間。接著就是苗公子跟一位姑娘。又過了一會,就見一名錦衣華服的公子走了進去。」惠然說。


    「這……他隻是普通會友吧。」苗氏聽到這,覺得這是他的人情往來。


    如果前生不知他摔死,也覺得是普通人情往來,就算真是普通人情往來,也不能看著他摔死啊!


    「就是……」說到這,惠然臉色有些古怪,「後來進去的那名錦衣公子,我卻是認得,這是承恩公的小孫子。」


    聽到這話,葉棠采和苗氏便是一驚,臉色有幾分古怪起來。


    要說紈誇也論資排輩,葉筠跟本就排不上號,而那個承恩公的小孫子尹江賦卻是京城第一紈絝,名頭響噹噹。


    可恨的是,他是太後娘娘最寵愛的侄孫子,太後時常叫他進宮給他賞賜,丈著這份寵愛,他越發肆無忌憚,恨不得把京城攪個天翻地覆。溜貓逗狗都是輕的,尋釁滋事,弄死個把百姓是常有的事情。


    但他最愛的是欺女霸男!對,就是欺女霸男,因為他是個斷袖!但凡好看點的男子,被他瞅上了,準逃不出他的魔爪。


    想到這,葉棠采整個人都不好了!


    就苗基和這容貌,真是一頂一的好啊!在京城也是能排上號的美男子,還滿腹才情,氣質如仙。就苗家這樣的家勢……在貴胄權臣滿地跑的京城裏,真的隻能算是中下而已。


    苗基和雖然有名氣,有才華,也曾得過今上的賞識,但那都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現在今上病弱,哪還有空閑記得他來。


    所以,苗基和若被他盯上了,那真的連骨頭都不剩!


    所以,其實,苗基和跟尹江賦有一腿?苗基和是個斷袖來著?


    想到這,葉棠采手肘撐在桌上,小手捂著眼睛。算是明白過來了!苗基和是斷袖,還被尹江賦弄上手了,苗家定是知道的。


    苗家就為他定下一門親事,想讓他收心。結果,卻一波三折!


    現在葉玲嬌想退親,苗家怕夜長夢多,所以不想退,想盡快逼著他成親。


    想到這,葉棠采小臉黑了黑。


    苗氏顯然也想到這一層臉,惱得直喘氣兒,聲音顫抖:「這是我的娘家,是我的親大嫂來著,明知和兒……居然還如此坑害玲姐兒!」


    「老太太……」惠然皺著眉,「咱們先不要這般武斷,就像前兒個的事情,鬧到最後還是誤會。除非抓到現行。」


    「我就在外頭等著他,瞧他一會如何解釋。」苗氏沉著臉,站起來,嘩啦一聲,掀開珠簾子,走了出去。


    葉棠采連忙從一傍的椅子上抱起一個大迎枕,然後跟上去。


    苗氏迴頭見葉棠采抱著個東西,就怔了:「你抱著個枕頭出來幹什麽?冷了抱個手爐才合適。」


    葉棠采嘴角一抽,這叫她如何解釋?說她防著苗基和摔下來,準備拿個東西墊著?


    葉棠采又瞧著樓梯口,隻見那處有一塊稜角分明的石雕,如果摔下來的話,會撞到這吧?


    幾人在靠近樓梯口的一張桌落座。過了兩刻鍾左右,秋桔站在樓梯處突然輕唿一聲。「姑娘!」


    葉棠采一怔,抬頭,隻見苗基和站在樓梯口,迴頭跟人說話,尹江賦站在他身後,二人不知說著什麽。


    這個時候,尹江賦突然往前一撞,整個人向苗基和撲去,然後二人一起滾下樓梯。


    「啊——」秋桔一聲尖叫。


    葉棠采連忙抱著手中的枕頭,急急地奔了上去,把手中的大迎枕擋到那塊大石雕上。


    苗基和滾了下來,腦袋就撞了上去,幸好有大迎枕在那,隻把他撞得眼冒金星。


    「嗷嗷嗷——」一陣陣尖叫,那個尹江賦也摔了下來。


    苗氏幾人剛好就圍在那裏,眼睜睜地看著他撲到苗基和身上。而且他不知是怎麽摔的,滑下來的時候,褲子一路往後退。


    尹江賦撲上去之後,那褲子也掉了!露出兩條毛聳聳的大腿!


    「哎呀,那邊怎麽了?」正在吃飯的人驚叫一聲,紛紛圍上前來。


    隻見地上有二人滾作一團,一個一身白衣,正努力地爬起來,但一個錦衣男子卻撲壓在他身上,最讓人驚呆的是,這錦衣男了褲子是脫掉的。


    「傷風敗俗,大庭廣眾之下脫褲子,這是怎麽迴事?」圍觀的人個個驚呆了,女的全都捂著眼睜。


    「這……這不是承恩公的小公子麽?」突然有人悄聲說。


    「這白衣裳的,是苗公子吧?」


    「這二人在幹嘛?這……」


    說到這,全都住了嘴,不敢往下說,畢竟那是太後娘娘是寵愛的侄孫啊。


    這尹江賦名聲有多臭,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誰不曉得他是個斷袖。而苗公子又是美得一枝花一樣,現在……


    然後個個神色怪異地盯著二人。


    尹江賦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是立刻爬了起來,猛地抽起自己的褲子,指著周圍的人大叫:「看什麽看?啊?」


    周圍的人被他吼得身子抖,便急急地轉身離開。


    苗基和卻是白著臉,慢悠悠地爬起來,苗氏鐵青著臉走過來:「和兒。」


    苗基和一怔,迴頭見是苗氏,漆黑的眸子動了動,卻是麵無表情。


    「表叔,你還好吧?」葉棠采上前,指了指那個墊著石頭的大迎枕:「幸好今天我出門帶……帶了個枕頭,否則你要撞死了。」


    聽著這話,苗基和又是一怔,不知想到了什麽,臉色白了幾分,眼裏帶著茫然。他沒有多留,轉身就往外走。


    苗氏卻追了出去,在門口攔住他,冷聲道:「你跟那個尹江賦究竟怎麽迴事?你怎麽跟這種人結交?你是不是……」


    「是!」苗基和卻冷冰冰地砸出這一個字。


    苗氏被這一個「是」字砸得頭暈目眩,「你怎麽……」


    「我會迴去,勸娘退親。絕不會禍害了表妹。」說完,就轉身快步離開。


    苗氏心裏一時有些複雜,高興的是,他願意退親。難受的是,他居然這樣……好歹是她的嫡親侄子,又是一直當著未來女婿一般看重和關愛的人。居然走入那條歪道。


    「老太太,他答應退親?」錢嬤嬤急急地上前,扶著她。


    苗氏正要高興地點頭,突然臉色一變:「他答應有什麽用?他老子娘會答應嗎?我瞧著,他一直想退親的,是我那個大嫂不願意。」


    「剛剛什麽情況,瞧那尹江賦褲子都掉了!他們苗家還有臉不退?」錢嬤嬤冷哼一聲。


    苗氏這才鬆了一口氣,但臉色卻一點也沒有緩過來。畢竟那是她的娘家,她不希望苗家出這樣的事。


    這時葉棠采走出來,苗氏迴頭對她說:「棠姐兒,我們先迴家去了。」


    「好。」葉棠采點了點頭。


    苗氏便帶著錢嬤嬤急急地離開。


    葉棠采跟在後麵,一路到了碧水樓停車的後院,葉棠采也上了馬車,往定國伯府而去。


    「姑娘,你怎麽帶個大枕頭出來啊?」秋桔一臉奇怪。


    當時葉棠采出門,秋桔讓帶手爐,但葉棠采沒有要,反而到櫃子裏翻個大迎枕出來,一路抱著。


    秋桔和惠然隻以為她是嫌手爐太熱,抱了迎枕抱著暖又舒服。


    哪裏想到,苗基和摔下來時,她抱著就往石雕上放。


    那個石雕是個刺蝟石雕,全都是稜角和尖角,這樣撞上去,輕則頭破血流,重則命都會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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