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衣丫鬟出去後,不一會兒,大夫就來了,把了把脈,給開了藥。


    簾子被掀起,褚雲攀走了進來。


    「好些了麽?」褚雲攀問。


    「嗯。」葉棠采點了點頭。


    「我已經讓予陽迴去通知秋桔她們了,她們很快就會過來。」褚雲攀坐到她床邊的繡墩上。


    這時,剛剛的那名黃衣丫鬟走過來,手裏捧著托盤迴來,隻見是一碗熬得濃綢的肉粥。


    丫鬟放下托盤就出去了。


    褚雲攀端起粥來,默默地餵她。


    吃了大半碗,外麵響起一陣陣的腳步聲。


    「棠姐兒!」隻見一個嬌麗的身影衝進來,卻是葉玲嬌。


    「小姑,你怎麽來了?」葉棠采一怔。


    簾子被掀起,陸續走進好些人來。溫氏、葉薇采、苗氏並羅氏都來了。後麵跟著秋桔和惠然。


    「棠姐兒,你怎麽摔著了?」溫氏湊到床邊,緊握著葉棠采的手,一臉的擔憂。「怎麽如此不小心!」


    而葉玲嬌和秋桔、惠然即是雙眼紅紅的。


    惠然急道:「前兒個姑娘跟三爺去郊遊,不小心摔著了……我們擔心,就告訴太太一聲。」


    「你受傷這麽大的事情,總不能不告訴大嫂。」葉玲嬌說。


    褚雲攀著人迴去接惠然和秋桔過來,惠然知道葉玲嬌會擔心葉棠采,所以先迴去給苗氏和葉玲嬌報一聲平安。


    葉玲嬌覺得葉棠采重傷這麽大的事情,總要告訴溫氏的,但又不好說被人販子抓了,否則溫氏不知會擔心成什麽模樣,隻說摔著。


    「我好多了。」葉棠采笑了笑。


    「人找到……咳,人沒事就好了。」苗氏淡淡地說。


    溫氏又問痛不痛,傷著哪,怎麽摔著的話。


    葉棠采一一答了,溫氏才說:「你放心在這裏養傷吧,這是信陽公主的陪嫁莊子,咱們來之前,我就去拜見了公主殿下,殿下善良大度,知道你受傷在此,不但答應讓你好好在此將養,還賜了一支人參給你。」


    蔡嬤嬤就拿過一個精美的紅綢盒子來,打開,隻見是一條鬚根完整的野山參。


    那並不是多貴重的東西,他們靖安候門平時也用這種山參。


    但山參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份賞賜和榮耀。


    溫氏滿臉都是笑。像公主這樣的皇室貴胄他們靖安侯府跟本就結交不上,現在居然得了人家的幫忙,溫氏感到受寵若驚。


    「等傷好了,你定要好好謝她。」溫氏說。


    溫氏沒有跟公主套近乎的意思,她跟本不在意幫了葉棠采的是公主還是乞丐,反正幫了葉棠采的,就得好好謝。


    「嗯。」葉棠采點了點頭。


    溫氏等在這待了小半天,準備走了,苗氏說:「玲姐兒在這裏陪著大丫頭吧!」


    「娘……我……」葉玲嬌也想留下陪葉棠采,但她有事要忙。


    「我被你磨怕了!」苗氏卻瞪了她一眼,「在這裏呆著,大丫頭好好勸勸她。」


    「勸什麽?」葉棠采不解。


    「你小姑快十七的人了,居然還說不想嫁!」苗氏氣道。


    葉棠采一怔,她想起上次褚妙畫生日,葉薇采跟她說的悄悄話,一件是葉承德要拿迴採買的活計,一件是葉玲嬌說想推遲婚期。


    溫氏和葉薇采看了葉玲嬌一眼,羅氏也是一臉不贊同地看著她。


    葉玲嬌小臉漲得通紅,被這麽多人否定,她別提多難堪了,隻尷尬道:「我捨不得娘……」


    「我恨不得攆你出門。你瞧瞧人家棠姐兒,哪有你嬌氣!」苗氏說著瞪了她一眼。


    「祖母,我也想留在這陪著大姐姐。」葉薇采說。


    這裏風景很好。自從大姐姐出嫁後,她都沒能到外麵莊子散心了。以前都是跟著大姐姐、二姐姐和葉玲嬌一起到莊子的。


    現在兩個出嫁,一個備嫁,家裏都沒人跟她玩兒了。


    苗氏卻搖了搖頭:「你以為這是咱們自家的莊子?沒得人家好意讓一人在這養傷,就住進一大幫人。」


    葉薇采蔫蔫地垂下頭。溫氏也想陪女兒,但正如苗氏所說,這是人家的莊子,而且莊子主人又是高不可攀的貴人。


    「等我好了,咱們就去我的陪嫁莊子玩吧!」葉棠采笑了笑。


    葉薇采雙眼一亮:「好。」


    「不早了。」苗氏說著就望向葉棠采,「你小姑聒噪得很,在這裏給你解悶兒。大丫頭,我們走了!」


    「好。」葉棠采笑著點了點頭。


    「母親,我們先去跟這裏的莊頭辭行吧。」羅氏一邊往外走,一邊說。


    苗氏點頭,一行人就出了屋子。


    「秋桔,去把蔡嬤嬤叫迴來,我有些話要囑咐她。」葉棠采說。


    剛剛人太多,蔡嬤嬤又站得遠遠的,葉棠采都不能悄悄給她信號了。


    秋桔聞言奔了出去。


    苗氏等人走在一條青石板路上,四周開滿山茶花。


    剛好蔡嬤嬤和溫氏走在最後,秋桔跑上前,暗暗拉了蔡嬤嬤一下。


    蔡嬤嬤一怔,迴頭,隻見秋桔給她使眼色,便知葉棠采有事找她。


    溫氏正跟羅氏說著什麽,跟本沒注意到這邊,蔡嬤嬤連忙轉身迴頭。


    一陣急走,蔡嬤嬤迴到葉棠采的房間,走到床邊:「姑娘喚我?」


    「是。」葉棠采點了點頭,「再有三個月就是秋閨了,那個外室的兒子許瑞會下場,若他中了……說不定爹就會帶他們母子進門。」


    聽著這話,蔡嬤嬤臉色一變,想了想才冷哼一聲:「哼,她們要進門,就讓她進好了,不過是個妾而已!太太正等著她磕頭奉茶呢!」


    「就怕……呃……」葉棠采說著扯到了傷處,痛得悶哼一聲。


    「你悠著點。」葉玲嬌瞪了她一眼。


    「就怕葉承德想要給那外室和許瑞騰地方。」葉棠采說。


    蔡嬤嬤和葉玲嬌俱是一驚,瞪大雙眼:「不會吧?」


    「大姑娘是不是想太多了?」蔡嬤嬤急著,「太太有兒有女的,那個外室連個蛋都沒給他下一個。就算看在大公子的份上,他也不會這樣做的。」


    「嬤嬤不記得了,他一點親情都不念,上次還為張博元坑我的嫁妝呢!」葉棠采說。


    「但他……到底疼著大公子……難道隻留著大公子?」


    葉棠采卻冷冷一笑:「到時說不定連大哥都除了,給許瑞騰嫡子之位呢!」


    「不能吧?」蔡嬤嬤更驚了,接著好像想到了什麽,倒抽一口氣,瞪大雙眼:「莫非……那個許瑞是他的種?」


    葉棠采嘴角抽了抽,這可不就是葉承德最想要的結果嘛!


    連蔡嬤嬤都往那邊想,也怪不得前生葉承德公布許瑞是他的兒子時,所有人都深信不疑,再加上所謂的滴血認親,更是鐵證中的鐵證。


    因為誰都想為到他這麽毒。


    「反正……你迴頭防著他對娘下手。」葉棠采說。


    「是!」蔡嬤嬤心中一凜,不論姑娘是不是杞人憂天,反正防著就是了。


    「剛才你幹嘛不讓秋桔直接把大嫂叫迴來,跟大嫂說。」葉玲嬌道。


    「我娘性格比較燥,怕她藏不住事。」


    「可不是。」蔡嬤嬤一臉贊同地點頭,恨恨道:「若讓她得知許瑞是世子的種,不知會鬧成如何了。」


    葉棠采嘴角一抽,跟本不是他的種好麽!她隻說:「許瑞不是他的種。」


    「不論他是不是,反正他很能念書吧?」葉玲嬌記得葉棠采剛才說過許瑞要參加秋闈的。「爹最喜歡讀書人了。」


    蔡嬤嬤臉色鐵青。


    這時,外麵響起一陣腳步聲,卻是念巧:「蔡嬤嬤,你怎麽沒走啊?大家都在找你。」


    「我就來。不過是跟大姑娘多說了幾句,說著說著就忘了時間。」蔡嬤嬤說著看了葉棠采一眼:「大姑娘,我先走了。」


    「好。」葉棠采點了點頭。


    看著蔡嬤嬤的背影,葉棠采想起前生的事。


    前生因著她嫁入張家,過得無比憋屈,所以娘擔心得疾病纏身,而葉承德想著娘總有一天會被氣死的吧!所以他才不緊不慢的。


    因為他有葉梨采這張底牌!最後,果真因著葉梨采入門而被氣死。


    但許瑞秋闈中舉,「認祖歸宗」卻是在三年之後,她在莊子上快要病死之前。


    所以今年他秋闈中不了舉?


    她記得臨死前,葉筠來找她時說了好多好多的話,關於許瑞的,關於殷婷娘的。


    她記得當時他說過,在今年端午他跟許瑞看完龍舟之後一起在街上閑逛,不想卻遇到搶錢的賊,他和許瑞追錢袋,最後許瑞被那幾個賊捅傷了腹部。


    因著傷勢重,許瑞不能好好看書,秋闈才落了榜。


    但今年端午,葉筠許瑞跟她一起看龍舟,最後葉筠送了她迴家,沒有跟許瑞在街是閑逛,許瑞自然也沒有遇賊受傷。


    今年,他是不是會中?


    不論他中不中,娘已經沒有纏綿病榻,葉承德也沒有了害人的底牌,所以他不會再等,而會對娘下手!


    越想,葉棠采心中越擔心。


    她也有想過,直接花錢找人把那許瑞的手打折,讓他一輩子都不能科考算了。


    但即使如此,相信葉承德也一樣會想法給殷婷娘騰位置。而他想哪天騰,葉棠采就難以預測了。


    她不想天天防賊。


    若讓許瑞參加科考,並信心十足地準備,如此,葉承德也會為他們入門而準備,如此倒能預測他該是這一段時間做事。


    「棠姐兒,你在發什麽呆呢?」葉玲嬌坐在她床邊的繡墩上,傾著身子看她,接著,她又微微一嘆,絞著手裏那方荷茶綾帕:「你不要太擔心,不要想太多,大哥就算不疼你……」


    說著便是一笑:「我這樣說,你不許生氣。」


    「我哪生氣了。」葉棠采翻了個白眼,冷笑:「當我稀罕他疼我?」


    「大哥倒是挺關心筠哥兒的,不可能做那種事。」葉玲嬌說。


    葉棠采唇角隻翹了翹,沒有跟葉玲嬌爭辯,因為她知道,大家都相信虎毒不食子。


    而上次葉承德為了張博元而坑她的事情,葉玲嬌覺得他冷血,但對於葉筠,應該是疼的吧!


    因為她是女兒,很多人隻疼兒子,而不拿女兒當一迴事的。


    所有人都低估了他對殷婷娘的深情。


    「你別操心我的事了。想想你自己的事吧,祖母說得對,早點把你攆出門。」葉棠采笑了笑。


    「我就是捨不得你們。」說著吐了吐舌頭。


    「你就糊弄吧!在祖母跟前說捨不得祖母,在這裏說捨不得所有人。」葉棠采說著突然倒抽一口氣,捂著傷口直哼哼。


    「叫你嘲笑別人!」葉玲嬌樂了,纖長的手指輕戳了戳葉棠采的肩膀。


    「別給我扯話題。」葉棠采一臉嚴肅。


    她想起前生苗基本臨著成親前三天摔死的事情,當時苗基和的娘吵上門來,鬧著說是葉玲嬌約他出來的,所以苗基和才會摔死。


    現在葉玲嬌總嚷著推遲婚期,莫不是約他出來就是說這事的吧?


    「以前你可恨嫁得很。」葉棠采白了她一眼。


    以前她未嫁前,二人別苗頭,葉棠采說自己的未婚夫是少年秀才,將來定會金榜題名。


    而葉玲嬌卻天天都說自己的未婚夫表哥也是大才子,不用金榜題名,早就在今上等貴人跟前露了臉,掛了號,是摘星台天樞。


    然後葉玲嬌天天盼著成親,但卻因著這樣或那樣的事而拖著,最後葉棠采都要出嫁了,她還未嫁。


    現在居然還說要推遲婚期!


    葉玲嬌小臉一僵,手中的荷花綾帕絞啊絞,最後微微一嘆:「這個事……我早想跟你說了,上次葉梨采成親之前,摘星台第二天,我約你上街,其實是想跟你說這事,但大嫂卻突然要跟出來,並說那一翻讓借嫁妝的話,你和大嫂已經夠煩心了,我就不想提我的事情。後來……事情放久了,我又沒臉提了。」


    葉棠采一怔,怪不得她們才在摘星台見過,第二天她就約她上街了,敢情是有話跟她說。


    「那你說,什麽有臉沒臉的。」葉棠采擔心道。


    葉玲嬌咬了咬唇才說:「那日摘星台鬥棋,葉梨采走了之後,你也和褚二姑娘離開,表哥就叫住了我。他跟我說,正在編一首很重要的曲子,他讓我迴頭跟娘說,把婚期緩一緩。」


    「什麽?是他讓推的?」葉棠采瞪大雙眼,「什麽曲子這麽重要?連婚期都要推?成親很阻他時間麽?又不用他親自下手布置,又不用他親自下廚做席宴,就一天時間,能阻他什麽?」


    「你別罵他。」葉玲嬌見她罵,就急了,「他說七月下旬就要跟商隊去塞北找感悟,婚期在八月,如此……若推到明年就好……」


    葉棠采卻黑著臉。


    葉玲嬌也是很委屈,微微一嘆:「他這人就是這樣子,有時為了一首曲子幾天幾夜不合眼,甚至連飯都懶得吃。有時。創用靈感就是這樣,他現在憋著一股勁,心中有那種感覺,今年秋天到了塞北,看了那邊的秋景,說不定能寫出那曲子來。若不讓他去,過了這段時間,對曲子的感覺也磨光了。」


    葉棠采一噎,氣得肋骨處又痛了:「你倒是對創作曲子很了解嘛!」


    葉玲嬌一臉尷尬:「我……也試過編一首曲子……可惜……編出來的實在不像樣,所以理解他編曲子時的心情和感覺。」


    「就算真的要延婚期,也得他跟長輩們提,或是跟他的父母提出來。為什麽讓你幹這種事?」葉棠采很生氣。


    「以前……我跟他的婚期就改了一次,舅舅和舅母已經很不願意了,現在他若再提出延期,舅舅和舅母準不會答應。所以他才想我幫一幫他,若我們這邊提出,該能延一下。」葉玲嬌說著一臉為難。拉了拉葉棠采的衣袖:「你迴頭跟我娘說一下,也勸一勸她嘛。」


    葉棠采整個人都不好了。前頭祖母才叫她勸著小姑別鬧,現在小姑居然讓她反著勸祖母。


    葉棠采想了想才說:「好啊!」


    這種沒擔當的男人,不嫁也罷。


    但抬頭看著葉玲嬌那喜滋滋味的笑容,葉棠采心裏也有些糾結起來。


    苗基和其實真的很好,長得好,家境好,才華橫溢,若論起來,小姑還高攀了。


    葉棠采替葉玲嬌不忿,但其實苗基和也沒有什麽大錯,有時編曲子這東西,靈感和感覺是可遇不可求。


    「他本就是琴癡和曲癡。」葉玲嬌微微一嘆,「嫁得他,我就做好了他為了彈琴和編曲子而犧牲一些東西的準備。」


    葉棠采聽著這話,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她才打了個哈欠。


    「你累了麽?」葉玲嬌關心地問。


    「給我倒水吧!」


    「行。」葉玲嬌走到外間給她倒了一杯水,待葉棠采喝完,她才說:「我去找莊頭娘子,讓她給我安排一下房間。我叫秋桔和惠然進來!」


    「好。」葉棠采點了點頭。


    葉玲嬌起身出了門,不一會兒,秋桔就進來了。


    秋桔笑著道:「想著姑娘有玲姑娘陪著,我就去幫莊頭娘子摘菜。惠然就給姑娘熬藥。」


    住在人家的地方,秋桔便想多做事,沒得被人嫌棄。


    這個莊子就得莊頭夫婦,一個小丫鬟和兩個小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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