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琴剛想說話,見何恬冷著臉從屋裏走出來,忙對荷香使了個眼色,荷香覺得後麵一陣香風,急忙向旁邊讓了一步,何恬快步從她們身邊走過去,後麵紅雲追出來。

    何恬快步走出院子,隨手把頭上的釵環扯下來,扔到地上。紅雲一路揀著,跟著進了院兒。

    何恬走進屋,氣唿唿躺到床上,眼睛卻盯著帳子上的一對鴛鴦,帳子是銀白色的,鴛鴦是紅藍兩色絲線繡成的,正麵的是紅身子藍腦袋,反麵的是藍身子紅腦袋,那對鴛鴦的眼睛繡得栩栩如生,她側躺著、正躺著,無論什麽姿勢,其中一隻鴛鴦都看她,而且怎麽看怎麽覺得那鴛鴦的眼中帶著鄙視,她越看越生氣,忽地坐起身一把將帳子扯落,對著外頭嚷道:“這個帳子是誰掛的?”

    紅雲跑進來,把手裏的釵環放到桌子上,走到床前,低著頭迴道:“是夫人下半晌命人送過來的,說三小姐看好了,要的,我們就給掛上了。”何恬才想起,她從外麵迴來後去看何夫人,何夫人正和柳枝找東西,屋裏擺了一堆東西,她看好了這個帳子,可夫人說:“這是皇上賜的,我們一直都沒舍得掛。都二十多年了,隻是想留個念想。你的帳子舊了,去庫房挑挑,那兒的好東西多著呢?”何恬一聽就來氣了:“我的東西就該去庫房選,媽這時又給誰找東西?好東西外麵不沾邊的親戚媽都舍得,到了我這兒就推三堵四的。”說完賭氣迴了房。沒想到夫人給送來了,她趕緊坐起來,低頭一看,帳子的頂部被扯壞了,她命紅雲揀起來:“你拿到外邊找個能工巧匠把它補好,給夫人還迴去,就說是皇上賜的,我們掛著怕糟蹋了。再讓春妹給我另找一個掛上。”紅雲答應一聲走了。

    她又重新躺下,心裏想:“要是媽知道帳子被我扯壞了,又得罵我心情不好,就混拿東西出氣。”

    何恬原以為心裏已漸漸放下胡雲山,原來都留不住他,何況他現在已心有所屬,可是當她看到胡雲山在席間對韓玉露殷勤備至,心仿佛被浸到了冰裏,把整個身子都冷透了,每一口飯咽下去,卻好像一把尖刀在她的心口走下去,她強忍著吃完了飯,聽慧姍說韓玉露的跳舞服都是雲山親手挑的,明天在舞會上一定會豔壓全場,她實在控製不了情緒,眼前轟隆隆的,心想要是有個地縫就好了。

    她緊咬著牙,端茶杯的手突突直跳。韓玉露明兒個豔壓全場,那何恬又該如何?從小和胡雲山青梅竹馬,長大了,雖然胡雲山一直不肯接納她,但是在人前她已是胡雲山的準夫人,因為在今時今世,又有誰敢跟她何三小姐爭?明兒韓玉露以胡夫人的身份一亮相,以後她還如何在社交場合混下去。這些年爭來鬥去,到頭來卻為她人做嫁衣裳。

    一想起韓玉露,她恨得咬牙切齒,手裏捏著羽被的一角,狠狠地被她扯開。春妹走進來,見床上光禿禿的就問:“帳子哪去了?”何恬沒理她,她就去櫃裏另取了一個桃紅的掛上,邊掛邊說:“林舅奶奶來了,她想見見小姐!”

    192

    何恬冷哼一聲:“她見我做什麽?你沒見我煩,不論什麽貓呀、狗的想見我,我都要見,一天還不累死我?”說完轉過身去,背對著她。

    春妹邊整理帳角邊道:“她是大少奶奶的嫂子,您要是不見,大少奶奶那邊不好交待!”

    何恬翻身起來,伸手給了她一巴掌:“你到底是哪邊的人?你看大少奶奶那邊好,你可以過去。整日界的大少奶奶掛在嘴邊,你也不嫌煩。我說這大半天怎麽沒看見你,原來你另揀高枝去了。”說完又躺迴去。

    春妹道:“剛才不是小姐讓我給她送昨個孫家送的那個瓶子,正好碰到她嫂子,說想見您。我也是見您平時和大少奶奶最好,才過來找您的,要是別人,我也就推了。”

    何恬冷笑一聲:“她現在心中除了想怎麽往她娘家搬東西,又和誰好了?當初是有那麽幾樣還看得過去的嫁妝,就以為了不起,在我們家作威作福,張牙舞爪。如今我們家放到她娘家的東西,又豈是她那些嫁妝所能比的,單說去年因為張勳複辟那件案子,我們家上下打點幾萬兩不算,就是別的沒有個萬八千兩也下不來。你也別提她嫂子,她嫂子是瘦死的馬還裝駱駝,家裏已經過不上流了,還整日的丫環仆婦成群,靠什麽?還不靠我們家供著。如今聽說先生也請不起了,誕著臉把孩子送到這兒念書了。”說完瞪了一眼春妹。

    春妹哭著迴到自己的屋裏,何恬的奶娘四嬸正坐在炕上抽煙,見春妹哭啼啼的就問:“又挨打了?”春妹歎了一口氣:“都是我命苦,分到這裏,別房的丫頭,又有哪個挨主子打?”四嬸歎了一口氣:“別房的丫頭,你就知道她們都好?表麵上看你不也是風風光光的。三小姐的很多好東西都給了你。我們做下人的,天生就是受氣的命。虧你還算機靈,否則遇到個蠢的,一天不打個七遍八遍才怪呢?”

    春妹冷哼一聲:“風風光光的?那都是拿命換的,我看我早晚都得死在這上頭。”四嬸說:“但凡有三分活路,誰又忍心把孩子往這地方送?”她們正說著話,何恬的小丫頭田喜跑進來:“春妹姐,三小姐到處找你,她在大少奶奶那兒,讓你過去。”

    春妹趕緊拭去淚水:“到處找我?我剛剛進來,凳子還沒有坐熱,就找我!何況我除了這兒,又能去哪兒?”她急匆匆地跑出來,走到林馳院外,正遊廊下亭子裏燈火通明,何恬正和林馳的嫂子說話,看到春妹咬著牙說:“我隻不過打了你一巴掌,就跟我使性子,是不是欠捶了?林嫂子找我,你怎麽也不告訴我一聲?”

    春妹說:“都是你昨個和大少奶奶坐得時間太長,迴家晚了,隻睡了兩個更天,我看您當時睡得正香,叫您幾聲沒醒,我也沒敢再叫。另外我想您平時和舅奶奶就好,她也不會怪您,就先迴屋取了點東西,想這就過來告訴舅奶奶一聲。”

    何恬對她的迴答還挺滿意,冷笑著說:“睡得香,也得分誰來!嫂子來了,不論如何也該叫醒我。我說我怎麽半天沒看到你,我還以為你又去哪兒偷懶了。要是你再不來的話,我可要揭你的皮了。算了,既然你叫過了,就沒你的事了,你先迴去吧。”春妹剛走出沒幾步,何恬叫住她:“我去年從香港買迴那件紫紗衣,你給我放哪兒了?剛才出來時,我覺得有點涼,叫田喜找,她找了半天也沒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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