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芷出去命人把禮物抬進來,雯藍見抬東西進來的是兩個婆子,暗暗感歎譚慶生做事周到,忙給了賞錢,打發兩個婆子去了。

    並無禮單,雯藍打開箱子一看卻是些珍珠寶石、金銀等物,另外一個箱子裏則放著幾桶咖啡,還有一小袋法國進口的白鬆露,三瓶鱘魚卵製的魚子醬。

    雯藍道:“太貴重了。”

    何夫人道:“現在時局混亂,軍費緊張,我們家也不缺這些,大帥送這些東西我們可不能要。”

    譚芷笑道:“知道不缺這些,卻是大哥一點兒心意,我大哥說他們當兵的都是粗人,從北京來,本當帶些家鄉物產,因走得急,這次就這樣,等下次迴京,采買些好的,再送來。”

    何雯藍命柳枝把箱子收拾好,重新捆了,另叫了家裏的兩個婆子把東西重新抬出去,她道:“你即說我們是朋友,送禮就見外了。”

    譚芷笑道:“我也覺得送一些金銀珠寶倒像是下聘禮一樣,即俗氣又沒有誠意,這一箱送迴去倒罷了,不過那一箱吃的就留下吧,我還要在這兒住兩天,難道我吃穿用度不用花錢,你若見外,也就連我也一塊兒讓她們送走吧。”

    何雯藍遲疑起來道:“你吃穿用度能花幾個錢,這些卻比那一箱還值錢。”

    譚芷不理她,走到何夫人身邊坐下,手挽著何夫人的胳膊,笑著問道:“夫人,我在你家住兩天可好?”

    夫人笑道:“求之不得,隻要你不嫌棄,願意住多久就住久。”

    譚芷笑著迴頭對雯藍道:“沒準兒我會住到你出嫁才搬走,如果你明兒出嫁,我拿了這些東西抵頂飯費是我吃虧了,若你三年五載不出嫁,就說不定是誰吃虧了,你可知道我很能吃的。”

    雯藍見她如此說,不好再推辭,命婆子把那箱子金銀送出門去,另叫兩個仆人把東西送迴大帥府,何夫人跟出來,正好祝兒走進院子,夫人笑道:“正要找你呢。”就把譚大帥送禮之事說了,叫祝兒斟酌著還禮。祝兒最後把冰庫裏剩下的鯨魚肉及兩棵上好的山參,兩盒梅花鹿茸,一塊紫貂皮穿進那隻空的箱子裏。

    仆人問大帥府的方位,其實雯藍隻要說在禦園附近就好了,可是她東指西點,那兩個家人雖在上海住了幾十年,被雯藍一能亂指,走了很多冤枉路,才找到大帥府。雯藍送走家人,忙帶譚芷迴去換衣裳。

    雲山因佳紅被何夫人叫走,他又想迴趟家,就勸玉露一起跟他迴去,韓玉露初時不肯,雲山再三央求,韓玉露見胡雲山滿臉賠笑,哪似人前冷俊高傲,忍不住笑道:“真是磨不過你,讓我去也行,不過事先說好,隻說我是刻兒的老師。”

    雲山忙笑著答應,帶她去向靖華請假,靖華正好要出去,因雲山沒開車過來,拐了一段路把他們送到胡府外,開車走了。

    胡雲山去敲大門,敲了半晌,沒人應聲,使勁一推,門竟開了,雲山迴頭對玉露笑道:“靖華總說我持家無方,等你做了當家主母,一定要好好教訓他們,免得讓別人笑話。”

    玉露笑道:“你會做人,卻把這得罪人的事兒讓我做。”

    和雲山並肩邁入大門,院子裏也是悄悄的,玉露悄聲問道:“不是你們家的傭人集體罷工了吧。”

    雲山也好奇,轉到正門,見門也關著,他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我才兩天不在家,他們就要造反了。”說著推開屋門,見大廳裏齊刷刷地站了兩排人,見到雲山玉露進來,一齊鞠躬:“二少爺好、二少奶奶好。”

    雲山被氣樂了,對玉寬道:“我說外麵怎麽一個人也沒有,都跑到這兒站著來了。”他忽然想起剛才他們說:“二少奶奶好。”問道:“誰告訴你們二少奶奶要來。”

    玉寬笑道:“剛剛何少爺打電話來,說我們家要來一位貴客,要我們迎候,再三問了,他才告訴是二少奶奶。原本打算在大門口迎候,何少爺說怕把二少奶奶嚇跑了,我們才選擇在大廳裏。”說著命人上茶,給二少奶奶看座,給二少奶奶沐浴更衣。

    韓玉露原本囑咐胡雲山不許聲張,沒想到何靖華事先打了招唿,心裏暗自叫苦不迭,臉上卻帶著僵硬的笑容,等她被丫頭們帶進雲山的臥房,小妹指著衣櫃裏的衣裳,問玉露是穿珍品居的衣服,還是穿從先施百貨買的。玉露見衣櫃裏掛了滿滿的衣裳,問道:“這些都是三小姐的衣服?”

    175

    小妹笑道:“不是,這些日子少爺有空上街,都要買一些衣服迴來,原本以為給三小姐買的,還奇怪給三小姐買的衣服為什麽不掛到三小姐的房裏,現在才知道是給二少奶奶買的。”

    玉露的臉微微紅了紅,隨便揀了一件白底黑點的旗袍換上,小妹由衷地讚道:“二少奶奶真漂亮,掛衣服的時候,我覺得二少爺不是沒有眼光的人,怎麽會買這樣老氣橫秋的衣服。”

    換好了衣服,玉露隨意打量了一下雲山的臥房,見是裏外兩間套房,外間整麵牆都打著白色的櫃子,她的衣服在東邊的櫃子裏,另一排櫃子則緊閉著櫃門,想是掛著雲山的衣服,一排小巧的白色沙發,與樓下的大而莊重的真皮沙發形成鮮明的對比,茶幾也是小巧的白色,茶幾上放著一套青花瓷的茶具,一塊幹淨的真絲帕子蓋在上麵,正中繡著並蒂蓮,四角垂著流蘇,十分雅致。

    錦屏敲門進來,看到換了裝的玉露,微怔了一下,走進來,蹲了一個福:“二少奶奶好,少爺在樓下大書房裏。請二少奶奶下樓。”

    玉露微笑著站起身,錦屏又道:“多謝二少奶奶不計前嫌,也是錦屏有眼無珠,少爺剛剛跟我說,肯讓我迴來侍候他,都是看在少奶奶的麵子上。”

    玉露見錦屏淚流滿麵,安慰了她幾句,見她小心的樣子,不免有些心酸,饒是如此,何靖華還說胡府的規矩少,自從韓子嵐過世後,她家把所有的家規都取締了,待仆人如自家人一般,秋水有時候和玉露搶嘴吃,秋嬸打她,她媽還斥責秋嬸,小孩子知道什麽,何必讓她們過小承受主仆之分。

    走下樓,順著半開的大書房門,見雲山閑適地靠在大木書案前,手裏端著一杯茶,目光灼灼地望著她,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雲山隻一眼就被玉露驚住了,先施老板向他推薦這款衣服時,告訴他這是先施的從法國進口的,是法國著名設計師專為東方女性設計的一款旗袍,當時他還想法國的設計師,設計他們的服裝倒可以,可是中國人的旗袍卻未必在手,沒想到如此一款普通服裝,穿在玉露的身上,卻出眾的美。

    錦屏把玉露送到門口,知趣地退了出去,大廳裏頓時靜了下來,仿佛掉落一根針,都能讓人震耳欲聾。玉露走進書房,雲山另倒了一杯茶,遞給她道:“一會兒叫人把佳紅接過來,給她也預備的舞會禮服,明兒下午外國的造型師給你們設計發型,妝容。”

    玉露笑道:“我們又沒收到請柬,冒昧前去,要是讓擋到外麵,真是無動自容了。”

    雲山道:“沒聽說霍姐姐讓我把小新娘帶過去,讓靖華也帶個伴去,靖華想帶表姐去,又怕她不同意,讓我跟著透個話兒。”

    玉露未置可否,佳紅生性保守,她與雲山有名有分,對這種洋人的舞會尚有些芥蒂,何況佳紅,一切都等佳紅自己做主。

    她走到書案前,書案上放著一本杜甫詩集,旁邊鋪著一張宣紙,紙上畫著一隻鷹,畫中之鷹兇猛如挾風霜之殺氣,下方草地上一隻雪白的玉兔,正在驚慌失措地逃竄,玉露笑道:“飛鳥之中我最不喜歡鷹,覺得太狠絕了。”

    雲山道:“無意間翻到這篇杜甫《畫鷹》,想也跟著畫一幅,看看鷹有沒有詩中那種肅殺之氣。你不喜歡我不畫了。”說著拿過畫紙隨便一卷要丟出去,玉露趕緊阻止道:“畫都畫好了,何必扔了,留著送人也是一份人情。”說著走過去,向旁邊的硯台裏倒了些茶水,拿起墨研了起來,“有畫無詩豈不是缺憾,還請二少爺把詩題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玉鎖姻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張鶴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張鶴玲並收藏玉鎖姻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