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雲山隨手翻了兩頁:“讀中學的時候,我們老師因為翻譯這本書,書沒收了不說,還差點兒被抓起來,心裏一直牽掛著,而不敢看。”

    韓玉露笑道:“幾百年的文字獄,紅樓夢連個年代都不敢寫,還被定為禁書,何況司湯達還是批叛現實作家。”

    雲山放下書,清亮的眼睛注視著她:“爹總說我眼高於頂,這些年,阿諛奉承聽得太多了,被高高的捧上了天,都不知道哪才是自己的位置。自從與你訂親以來,事事都受製於擎肘,玉露,如今我倒覺得是我配不上你,你不論家世、學識、相貌都勝我太多,每日裏患得患失,生怕失去你。”

    玉露垂首沉思,慢慢咀嚼雲山話中之意,看似平常,聽在她耳中,卻仿佛如醍醐灌頂一般,讓她心緒難寧,鼻子一酸道:“你才貌學識雖勝我,卻不是我所敬重的,我最敬重的是你胸襟磊落。”

    屋裏異常悶熱,韓玉露打開房門,踱到院中,熱風中夾著細細的雨絲打到她的臉上,她抬頭看了看天,墨黑墨黑的。

    胡雲山跟出來,韓玉露迴頭笑道:“入夏以來,始終沒有下雨,今年的梅雨季節,倒變成了沒雨季節。”

    雲山看著她攤開手掌,不一會兒手掌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隱隱感覺到一股潮氣,雲山把手蓋到她的手上,韓玉露一愣,抬起臉,胡雲山也正低頭望著她,好看的五官異常地清晰明朗。

    韓玉露差赫地垂下頭,眼睛望著雲山胸前瑪瑙鑲銀的紐扣,在燈光的映照下,閃動著淡紅色的光,似夢似幻,就像她與雲山的關係一樣撲朔迷離,拜了堂,入了洞房,又退了彩禮,似夫妻又非夫妻,聽雲山又道:“天不早了,你休息吧,我要迴去了。”

    韓玉露正心頭鹿撞,不知道若雲山有親溺舉動,她是該迎合,還是該拒絕,不想雲山卻出言告辭,她忽有種如釋重負。

    雲山鬆開她的手,快步向外走去,玉露原地站著未動,胡雲山走到大門口,停住身子,迴頭望了一眼韓冰,漆黑的夜晚,玉露仍能感覺出他目若朗星。依依惜別之情,頓時湧上心頭,鼻子跟著一酸,覺得胸口被重物重重地壓住,胸口是悶悶的痛。

    頭頂傳來胡雲山清亮的聲音:“露兒,陪我走走好嗎?”不知何時胡雲山走迴她的麵前。

    玉露微微點點頭,雲山拉起她的手,向外走去,雨漸漸大了起來,雲山拉著玉露向草亭跑去,因雨天路滑,玉露一腳踩到一棵浮草上,身子一個趑趄,雲山攔腰抱住她,玉露‘咦’了一聲,見草叢中有一枚亮晶晶的東西,她撿起來一看,原來是枚金釵。

    兩人無暇看金釵,三步兩步跑上草亭,剛坐下,雨嘩地下大了,雲山幫玉露拉開椅子,扶著她坐下,玉露舉起金釵,見是一枚鳳釵,釵骨是黃金所製,鳳身則由紅綠寶石等鑲嵌而成,雲山笑道:“我叫你陪我出來,你倒發了筆小財。也不知誰這麽不小心,把如此貴重的東西都掉的。”

    玉露笑道:“就是市井上拾到此釵,還怕失主著急,何況在何府內,我若藏匿起來,與偷又有何異。”正說著話,見一個小丫頭,打著傘走過來,邊走邊向草地裏找著什麽,雲山認識是林馳的丫頭俏兒,笑著對韓冰道:“找來的。”他叫了聲:“俏兒,你找什麽?”

    俏兒抬起臉,韓冰見她生得和林馳有兩分相像,薄薄的兩片嘴唇,看到雲山上揚起來,轉眼看到韓冰,臉微微紅了紅,給雲山與玉露見了禮,道:“少奶奶丟了一支釵,不知道掉到哪兒了?早起說,我若尋不著,要揭我的皮,找了一天也沒找到,來後花園碰碰運氣。”

    韓玉露見她著急,把釵遞過去:“可是這支。”

    俏兒走過來,隻看了一眼笑道:“可不就是它,先生在哪兒找到的?可救了我的命了。”嘴裏不停地道著謝,笑著接過來。

    雲山問道:“少奶奶怎麽會來後花園?別是你弄錯了吧。”

    俏兒笑道:“不會弄錯,我成天給少奶奶梳頭,她又最喜歡這支釵,說是隆裕皇後賞的,凡有重大場合都要戴著,偏趕上今早上要戴,一時找不到,才知道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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