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姍趕緊拿了筆在‘金風’兩個字上圈了一下,“每次提到大嫂,爹總不忘誇上一句。”接著又說道,“第一句話中的‘金風’兩字,我想指的就是大嫂。”說著又在雲下點了一點,將雲字交錯劃到青、山下,“第二句話中雲開霧散現青山,雲青、雲山是大哥二哥的名字。”又在玉露上圈了一下,“雖短短兩句話,我看著倒有兩層喻意,第一層喻意是此段話裏將成就兩段姻緣,一段是即已成實的大哥大嫂,而另一段則是二哥和二嫂。第二層喻意則是金風和玉露相逢之時,就是胡家雲開霧散之期,隻要爹給二哥找一個名叫‘玉露’的二嫂,我們胡家也就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胡老爺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聽你這麽一解釋,倒覺得這兩句話,本來就是淺顯易懂的。”他放在茶杯興奮之餘又掛上了愁容道:“天下雖大,你二哥的眼界又高,找一個名叫玉露,而且又與你二哥匹配的女子又談何容易!隻怕此消息一出,對你二哥傾情的女子紛紛要改名了。”

    慧姍笑著道:“也不知道是天做之合,還是姻緣前定?眼前就有一個合適的人選,媽的侄女叫韓玉露,不僅容貌出眾,而且性情溫柔,既有古典女子之嫻雅,又有現代女子之剛毅,任何人看到她都會覺得她和二哥是天生的一對。”

    慧姍還在自顧自地說話,卻沒發現她爹原本掛著笑的臉,突然變得有些僵冷,本來要拿茶杯的手停到半空,慧姍繼續說:“爹放心,別看二哥的眼高於頂,看見了玉露也保準他動心。”

    半晌沒見她爹說話,慧姍抬起眼睛,見他爹的臉色有些發白,吃驚地問:“爹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胡泰裕淡淡地對慧姍說:“爹有些累了,你去吧。”胡泰裕終於明白韓晴剛才驚慌失措的原因了。他流血的心仿佛被人灑了一把鹽,他傷心的是她對他已無絲毫留戀之心,竟害怕她韓家與胡家再有瓜葛。

    想著剛才聽穆兒來報,說韓晴到了,他就開始坐立不安,心好像要從嗓子裏跳出一樣。

    韓晴進屋時,他竟愣了好幾分鍾,三十年來,第一次和她這麽近距離相望著,真想衝過去抱住她大哭一場,原來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姐,如今已被風華浸濁得隻剩一具漂亮的軀體罷了,韓晴冷冰冰的立在門口,見他不說話,轉身想走,他慌忙追過去:“小姐,留步。”竟差點兒被門檻絆個跟頭。

    慧姍翻看字條的背麵,見是幾行小字,她仔細一看,原來也是佛家偈語,曾經幫何夫人抄過佛經,抄過這幾句話,‘一切恩愛會,皆由姻緣合;會合有別離,無常難得久;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本來無一物,言空未必空;世事皆有定,奈何費思冥?’覺得很好玩,偷偷袖在袖裏,準備一會兒拿了給玉露和佳紅看是什麽意思。

    胡泰裕看見慧姍偷偷拿了字條,假裝沒看見,他的心很亂,顫抖著雙手卷了一隻煙。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洋火。他頹喪地把煙紙扯碎,把煙葉倒迴煙匣子裏去。站起身來到院裏,望著一株玉蘭草發愣,‘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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