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隨口吩咐,也沒有特意安排。


    小道童蹦蹦跳跳跑去將一塊老舊蒲團搬出來,放在樹下之後,方才轉頭看向顧泯,笑著說道:“顧劍仙,別嫌棄!”


    顧泯搖搖頭,隻是走過去便盤坐在蒲團上,隻是片刻,便已經入神,絲絲大道氣息,開始從他身體裏溢出來。


    小道童驚異道:“師父,顧劍仙這麽快就開始了?”


    老道士摸了摸胡須,點頭道:“看起來顧劍仙這一趟走得很有意義,他心中沒有太多鬱結想法,就自然這般簡單了。”


    “顧劍仙的心性並非一直那般好,但卻總是能在緊要的時候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到最好的地步,真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


    老道士感慨道:“這是所有人和他的區別。”


    說完這句話,老道士自顧自走進大殿,找個塊蒲團坐下,開始修行。


    小道童在樹旁看著顧泯,看著他身上冒出的那些大道氣息,他的修為很低,還看不出來顧泯身上發生的事情,但總覺得有些舒服。


    ……


    ……


    顧泯正式開始散功。


    長新觀裏,隻有老道士和小道童兩人可以自由出入,其餘祀山修行者,一律不能靠近長新觀,好在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倒也沒有什麽區別。


    老道士和之前沒有什麽區別,沒事的時候便在道觀裏走一走,偶爾和小道士會下一局棋,喝上一大壺桂花茶。


    小道士平日裏也是在發呆,如今卻是看著顧泯發呆。


    其實也沒什麽區別。


    唯一有區別的時候,每隔幾日,祀山掌教便會到長新觀外的雲海裏看一看這邊。


    那些細微的大道氣息,逃不出他的眼睛。


    看著那屬於雲海上境的大道氣息,祀山掌教平淡看著,誰也不知道這位幾乎快可以和雲端強者比肩的仙山掌教,到底在想些什麽。


    他每次隻看半日,另外半日,他照例要去看看別的山峰。


    一座座山峰看去,他沒有驚動任何人。


    直到某一天,祀山掌教在一座山峰裏看到了一襲白裙。


    他想了想,便落了下去。


    那襲白裙覺察到有人,轉過頭去,便看到了祀山掌教。


    “掌教師兄。”


    她輕輕開口,聲音很淡。


    “芙蓉師妹。”


    祀山掌教笑著開口。


    他們兩人之間,曾有一段故事,隻是故事的開頭和結束,都太唐突了。


    那位芙蓉道姑聽著熟悉的叫聲,淡淡地笑了笑,然後行了禮,便轉身走了。


    祀山掌教沒有說什麽,移開了目光。


    “掌教師兄既然還喜歡芙蓉師妹,為何不開口?”


    一道聲音突然響起了,靈虛道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他的背後。


    這位祀山掌律感慨道:“玄山師弟前些年因為衝擊雲海境,已然身死道消了,芙蓉師妹如今隻是一人,師兄既然放不下,為什麽不能重新牽起她的手?”


    祀山掌教沒有去看靈虛道人,隻是看著遠處的雲海,說道:“喜歡一朵花,不必將其摘下,喜歡一片雲,也不必強求它永遠為自己而停留。”


    靈虛道人扯了扯嘴角,直白道:“師兄不就是害怕嗎?”


    祀山掌教轉頭看向自己這個師弟,搖搖頭,“我深知自己不知如何愛人,即便結為道侶,結果也不會太好,既然如此,為何非要強求?說不定過了些年月,本來很美好的事情,便變得極其糟糕。”


    靈虛道人反駁道:“師兄不去試試,怎麽就知道沒有結果?”


    祀山掌教說道:“師弟若是能看清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自然也會知曉自己會去做什麽樣的事情。”


    靈虛道人皺著眉頭,還是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同輩的師兄弟們,其實都知曉,當初掌教師兄是喜歡芙蓉師妹的,不過那個時候,掌教師兄沒有去想過那些事情,所以才讓芙蓉師妹黯然離去,如今兩人又有了攜手的機會,為何不可?


    “師兄,有些事情,光是看,沒有結果。要去嚐試。”


    靈虛道人有些苦口婆心的勸道。


    祀山掌教搖頭。


    他準備離開這裏。


    靈虛道人有些無奈。


    不過走出幾步,祀山掌教便轉過頭來,看著這個師弟,笑道:“師弟其實什麽都想到了,唯獨忘了一樁事,那就是芙蓉師妹自己的想法。”


    身為祀山掌教,該如何做,才能做好?其實根本沒有一個完全正確的答案,但是祀山掌教這個掌教做的還不錯,緣由在於他對於山中的弟子性情都很清楚,知道他們想要什麽,不喜歡什麽。


    芙蓉師妹,舍不得玄山師弟。


    玄山師弟也很喜歡芙蓉師妹。


    這些,祀山掌教,都是知道的。


    既然知道了,就夠了。


    ……


    ……


    一晃眼,世間便迎來了一場雪。


    長新觀裏有無數飄落的雪花,那棵桂花樹被積雪壓著,卻沒有什麽問題,畢竟這不是凡物。


    雪花飄落,落在顧泯身上,將他的頭發染白,他也沒有醒來。


    老道士在大殿門口搞了個爐子,生了一爐火,在那邊煮著一壺桂花茶。


    看著壺裏冒起熱霧,他打開壺蓋,將一把桂花丟了進去。


    然後看也不看,便蓋了上蓋子。


    “師父,這都半年了,顧劍仙還沒散完?”


    小道童托著腮幫子,吃著一塊在別處求人做的桂花糕,桂花自然用的是道觀裏的桂花,可他們這對師徒都不會做這類糕點,所以隻能麻煩其餘山峰的同門,不過不僅做好之後得分出不少桂花糕出去,還得送出些桂花。


    老道士皺眉道:“雲海上境,你以為這麽簡單,修行要修多少年?至少也得幾千年吧?散功散半年就散完了?哪這麽容易?”


    老道士吃著一塊桂花糕,說話的時候碎屑不斷的往外掉,最後搞的胡子上到處都是。


    “也是這個道理,不過之前掌教師祖不是說,數年工夫就行了?這散功要好幾年,重新修行,隻怕還要好幾年?”


    小道童也不太懂,隻是想起之前祀山掌教和顧泯在這樹下的談話,兩人沒有刻意不讓小道童知道,所以在院子裏的小道童也算是聽得清清楚楚。


    老道士對這類事情不太感興趣,隻是搖頭道:“隻要不出事情,花些時間不算什麽,畢竟顧劍仙走得這麽快。”


    小道童也點點頭,煞有其事道:“師父,顧劍仙真是我見過最天才的人了。”


    老道士也笑道:“誰不是呢?”


    說完這句話,他忽然抬頭看了看天上,有一片金光灑落。


    不知不覺,又到了換榜時。


    第840章 長新觀外


    往昔年沒有大戰的時候,世間最大的事情便是天驕榜換榜,但隨著這些年越來越多的事情產生,天驕榜換榜已經說不得是什麽第一大事了,上一次天驕榜換榜的關注度不低,是因為人們想看看那位年輕劍仙會不會還在榜上,那一次,和大多數人心中所想一般,那位年輕劍仙離開了天際榜,榜首又變成了禦風。


    如今距離上次換榜一年多,又有換榜,眾人雖然沒有什麽興趣,但還是耐著性子抬頭看了看。


    “聽說之前那位天驕榜第二去祀山找禦風一戰,卻沒有見到禦風,後來隻是和蘇遮雲一戰,雖說戰勝了她,證明自己可以排到第二,但怎麽看起來,他這次想要登頂都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顧劍仙不在天驕榜上,禦風便是無敵之姿,絕不可能會有人能比他更強。”


    “此次換榜前三理應不會有什麽變化,隻是後麵的那些小打小鬧又有什麽意思?”


    “你們見過顧劍仙的天才之後,還真是有些飄了,要知道這天驕榜一百人,全部都是天才,誰能上榜誰被擠下了榜單,都是大事!”


    世間一如既往的吵鬧嘈雜。


    雖說誰也沒能說得出來什麽話,但誰都知曉,他們的眼光,的確是被前些年的顧泯給徹底抬高了。


    隨著金光灑落,人們安靜下來,抬頭看著天上的變化。


    榜單上的名字在不斷變化,人們卻沒有太多想法,也沒有往年那般驚歎。


    名字一個個消散,一個個出現。


    直到人們看到第三名是紫金寺玄空的名字的時候,才有些意外。


    “這位紫金寺的年輕僧人,看起來這些年一直深居簡出是在刻苦修行,竟然真能越過祀山的那位。”


    提起玄空他們自然知曉,紫金寺這一代的天才僧人,隻不過往年的天驕榜上,他總是要排在禦風和蘇遮雲後麵,但如今來看,如果前麵兩位還是梁照和禦風的話,那麽玄空就真的往前走了一大步,越過了蘇遮雲。


    果不其然,隨著金光散去又匯聚,前麵兩人的名字沒有變化,禦風和梁照始終在前麵。


    “這個梁照,不錯是不錯,但終究比起來當年的顧劍仙,要差了一些。”


    上陽山上。


    看著這一幕的陳念很快轉頭,看向後山,她的梁照師兄,已經好些日子不曾出來了,自從上次他去了祀山一趟,歸來之後,便一直在閉關修行。


    到現在,已經一年多了。


    之前看著天驕榜換榜,她還以為這一次師兄肯定要往前走上一步了,但沒想到,結果依舊。


    不過陳念也沒有太失望,因為她很清楚,師兄不會為此憂愁的,而且總有一天,他會走到所有人的前頭去。


    ……


    ……


    一頭白發的禦風,在一座雪山上遇到了另外一個一頭白發的男人。


    那人從頭到腳都是白色,看著他,就像是看見一塊冰一般。


    那種深入骨髓的寒冷,不是修行功法和刻意能裝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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