祀山禦風,多麽完美的四個字,但這樣美好完美的東西,往往的都會在他自己身上開始潰爛。


    蘇遮雲看向顧泯,問道:“你呢,你現在最想做些什麽?”


    顧泯挑眉,“想做的事情很多,但最想做的,是想抱抱那個我沒見過的孩子,不知道是個閨女還是兒子,不過想來肯定會很好看。”


    蘇遮雲想說句不一定,但是看了顧泯一眼,發現這樣的人生下的孩子,不好看的概率的確太低,她也就忍住了。


    蘇遮雲說道:“若是有朝一日,你那孩子被那邊某人給殺了,隻怕你這一生都會想著怎麽去將那些人全部斬殺吧。”


    顧泯皺眉道:“蘇道友,你說話也太過難聽了。”


    蘇遮雲拱手,致歉。


    顧泯也不好再發作。


    蘇遮雲坦然道:“我與兄長是難得的靈胎,而且是同時出生,這樣的事情,很是難見,所以必遭天譴,山中長輩將所有災禍都用秘法作用在了我身上,我天生道心有缺,便是你看見的這般直白,另外,壽數也不長,隻有常人一半而已,即便再怎麽破境,隻要沒能長生,便一直如此。”


    她的確足夠直白坦然,這是祀山保存的秘密,可在她嘴裏,隨口便說出來了。


    顧泯說道:“如此來看,禦風道友應當會常覺得對不起你。”


    蘇遮雲淡然搖頭,“兄長不知曉,沒有人告訴兄長,你也不要去說。”


    顧泯看著眼前女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想了許久,才點了點頭。


    他唏噓不已,祀山兩人,看著風光,其實和世上所有人一樣,都有自己的煩惱。


    “那道友有什麽需要我去做的?”


    蘇遮雲搖了搖頭,什麽都沒說,這個女子,注定與人不同。


    然後她站起身,離開湖畔,就連道別都不曾有。


    顧泯看著那女子背影,沒有說話,朝著相反方向而去,隻是一路出劍,劍光越發濃鬱,在這片天空,不斷出現。


    萬裏長空,劍光不斷,劍氣大作,劍意更是無邊無際!


    燭遊被他提在手中,劍身之上,劍氣大作,暴漲到了一個旁人根本無法想象的地步,如今的顧泯,若是再遇上那位叫做軒轅的敵手,隻怕是一劍遞出,對方也要退避三舍。


    如今的他,距離風亭境界,一步而已。


    顧泯肆意出劍,毫不顧忌,隻有這一刻,他才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個劍修,而不是旁人。


    最後顧泯出現在詭異之地裏的那座石屋中,坐在門口,這個年輕人,看著眼前,沉默不言。


    一朵野花,緩緩出現在他掌心。


    在更遠處,那個渾身上下都流淌著黑血的血人,在一瞬間,眼睛複歸清明。


    他眼神深邃,沉默不已。


    ……


    ……


    除去湖畔兩人說了很久的話之外,還有個年輕人,也在和人聊天。


    玄空坐在那間小寺廟的門檻上,沒有敲門,也沒想著進去,隻是唉聲歎氣。


    許久之後,那寺廟門口打開,一個同樣是年輕的和尚從裏麵走出來,坐在他身邊,笑道:“不開心是一天,開心也是一天,怎麽老是要不開心的過日子?”


    玄空歎氣道:“有好些事情,我想不明白,問人也沒有個答案。”


    那個和尚說道:“既然如此,那便好好想,一直想,總歸有一天會想通的,當然了,要是實在是想不通,也沒什麽,你告訴我,我會接著想。”


    玄空愁眉苦臉的說道:“我都想不通的事情,你怎麽又想得通?”


    “不一定的,說不定換個角度,我很快就想明白了。”


    年輕和尚笑道:“我等著你給我機會。”


    玄空抬頭看著這個和尚,其實單看容貌,兩人也是有好幾分相似的。


    玄空搖頭道:“你沒機會的,我可是玄空,我這麽厲害,怎麽會讓你得逞呢?”


    年輕和尚全然不在意,隨口道:“誰不是呢?”


    聽著這話,玄空更是惆悵了,他哭喪著臉,“我都想著要把自己掐死了。”


    誰知道,當他說出這樣的話來之後,那個年輕和尚居然笑了起來,“那真不錯,你有這個想法,那就說明我的機會來了。”


    玄空皺眉,一巴掌拍在那和尚的腦袋上,結果隻是自己的腦袋生疼。


    “你不喜歡人摸你的腦袋,結果自己也摸?”


    那年輕和尚說道:“我覺得你啊,還是該好好的靜下心來,要不然真會讓我有機可乘呢。”


    玄空問道:“你要是真成了,你會做些什麽?”


    年輕和尚想了想,認真道:“你所有不敢做的,我都要做,以後肯定就沒說紫金寺的玄空是個好和尚了。”


    玄空自嘲道:“我本來就不是什麽好和尚。”


    年輕和尚搖頭道:“你嚇人都說錘爆別人腦袋,可我真要錘爆別人腦袋,我肯定不廢話的。”


    玄空站起來,“那你沒機會的。”


    那個和尚微笑道:“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啊,說不定我比你更聰慧呢,不過現在就隻是由著你占據這身軀而已,等到你禪心不穩的那一天,就是我了啊!”


    紫金寺有一門禪法,是門下弟子都要修行的,名為兩生禪,一旦修行,體內便會生出兩道靈智,都是同源,誰能掌控這身軀,全看哪道靈智更為堅定,這些年來,一直都是如今的玄空在掌控著身軀,另外一道,一直處於壓製狀態。


    這兩生禪修行不易,終點隻能是其中一道靈智,徹底將另外一道靈智在這裏磨滅。


    有些人極快,有些人極慢。


    但一旦功成,那麽便會在以後的修行中事半功倍,更上一層樓。


    隻是如今的玄空若是被另外一道靈智戰勝,那麽以後的玄空還是玄空,卻不是眼前的玄空了。


    玄空轉頭看向這個年輕和尚,微笑道:“我想你這輩子,肯定沒有機會的。”


    那另外的玄空隻是微笑,然後走入玄空的身體,“不一定的。”


    ——


    柳渾與那個讀書人離開涼亭那邊之後,返迴一座城池。


    那是一座生機遠勝於對麵的城池,無數修行者在這裏生活,並沒有任何緊張。


    兩人沿著長街走過,沿途看到這兩人的修行者,都停下紛紛行禮。


    對那位在這裏兇名比起來晚雲真人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柳渾,沒有任何人想要招惹。


    讀書人和柳渾來到一棵柳樹之前,兩人站定,柳渾突然說道:“說起來,我倒是很想知道什麽地方,才能走出三個了不起的人物。”


    讀書人問道:“如今便覺得那個小子也了不起了?”


    柳渾點頭,“軒轅在這邊,已經是無可爭議的重意境第一人了,雖然我很不喜歡這小子,但這一點毋庸置疑,可在那邊,照樣被斬殺了,這一點,我們得認。”


    讀書人想了想,覺得有些道理。


    柳渾感慨道:“你知道的,這些年來,我一直最忌憚的,便是顧寧了。”


    千年前那位開辟王朝的寧啟帝,在這邊留下的東西,可並不在少數。


    “白寅強則強,但卻隻會出劍,這樣的劍修,即便一直變得更強大,其實也沒什麽值得擔心的,畢竟他想站到最高點,還需要好些時日才行,反倒是顧寧,他的城府算計,布下的局,都已經足夠讓人忌憚了,主要還得是他對於人心,琢磨的太透了。”


    柳渾提及這個,頗有些後怕,當初寧啟帝在這邊的時候,也曾布下一個局,而他,也在局中,他也是在很久之後,才看出來這一點,不過當他看透的時候,也已經是為時已晚了。


    這一點一直是柳渾一直不想提及的事情。


    讀書人笑道:“世上有這麽多事情,不可能有人所有都能麵麵俱到,做人,要能接受不如人。”


    柳渾自嘲道:“我倒是接受了,天賦不如白寅,城府不如顧寧,隻剩下這心性還行了。”


    讀書人微笑不已。


    在那一代的修行者裏,他見過白寅,也見過顧寧,自然身為這邊的修士,立場不同,他和柳渾聯手,曾經和那兩人是交過手的。


    但最後,大敗而歸。


    這一點,他們都很有默契的不去提及。


    “我想去看看那個地方。”


    柳渾鄭重開口,“你和我一起去。”


    讀書人搖頭道:“你難道不怕他還活著?”


    柳渾沉默不語。


    若是顧寧還活著,那麽自己這一去,算不算是自投羅網?


    讀書人忽然說道:“不過想來他即便活著,也應該無法對我們做些什麽?”


    他眼睛裏有些光芒,但隨即搖頭,“他布局深遠,最為在意的故鄉一說,難道你能找得到?”


    柳渾微笑道:“說起來,我還真找得到。”


    他伸手在這一旁的柳樹上摘下一片柳葉,柳葉葉脈漸漸發光,綠意盎然。


    “本命之物?”讀書人微笑道:“這縱然可以開辟通道,但能不能找到,理應還是兩說。”


    柳渾不置可否,隻是又再次伸手,一滴鮮血出現在他掌心。


    那滴鮮血裏劍意盎然,還有金色的碎片閃爍。


    “顧晚雲的鮮血,之前我倒是留下了一滴。”


    柳渾笑了起來,“兩人一脈相承,理應能為我們找到那個地方。”


    讀書人點頭道:“說起來,你也是心思縝密之人,我居然忘記了。”


    這是稱讚,但柳渾不在意,隻是將那滴鮮血放在柳葉上,一瞬間,鮮血融入柳葉,葉脈直接變成血色。


    一片柳葉,在這裏也變得通紅。


    柳渾伸手一點。


    身前,門戶大開!


    “走,去見故人。”


    讀書人點頭,隨即踏足其中。


    兩人進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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