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泯隨口道:“在下浮夢山張天意。”


    浮夢山的修行者,顧泯能記住名字,也就洛瑤和張天意了。


    他總不好說自己是寒山弟子,恐怕現在一說出寒山兩個字,那就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了,畢竟顧泯現在的名頭實在是太響了。


    不過浮夢山三個字,也代表著強大,絕對不是仙霞山能夠比擬的。


    “原來是浮夢山的道友。”


    那女子輕聲道:“在下李應雪,這是我師妹常寧。”


    顧泯抱拳,喊了一聲李道友和常道友。


    然後他提出能否在這裏休息片刻,兩個女子對視一眼,最後也沒有反對。


    坐下之後,顧泯揉了揉肩膀,這才笑著問道:“不知道兩位道友深夜出城,是為了什麽,可有在下能夠幫忙的事情?”


    眼見眼前的顧泯這般友善,李應雪沉默片刻,開口說道:“我等修行的道法中所需一物,乃是遊魂,我和師妹境界低微,離開此地,前往戰場卻是不敢,於是便想看看在這些地方,是否還有往日戰死的前輩遊魂,想要找尋一番,隻是一番搜尋,卻是無果。”


    夜晚時候,用秘法或許能夠找到些遊魂,但她們在這裏,注定是徒勞無功,畢竟每次大戰之後,都會有所謂的打掃戰場,是不會讓遊魂長存的,以免又造就一個詭異之地。


    隻是這兩個女子,境界不高,進入戰場,隻怕是自身都難保,更妄論是去收集遊魂了。


    “仙霞山什麽道法,竟然還須遊魂一說?難不成做的是什麽熬煉生魂的勾當?”


    顧泯笑道:“全然是好奇,若是涉及仙霞山的什麽不傳之秘,兩位道友不要在意。”


    這一次說話的是師妹常寧,她向顧泯解釋了一番,說是那道法不過是收集遊魂能為其作戰,並不是那般邪惡的手段。


    而且這道法也不需要太多遊魂,一個修行者,隻需要一個遊魂便足夠了。


    “兩位看樣子,莫非也是橫渡雷池而來的修行者?”


    顧泯注意到,兩人的一些習慣和這些本土的修行者,差得不少。


    李應雪警惕起來,不願意開口。


    常寧也多看了顧泯幾眼。


    顧泯點頭,向兩人道歉,然後說道:“下次大戰,我若是能夠安然無恙的迴來,便一定為兩位帶來兩道遊魂。”


    這是他的承諾,並非是刻意,而是正好碰到了。


    常寧皺眉道:“戰場兇險,道友若是踏足其中,自保想來也不容易,何來為我們再做些什麽事情?”


    顧泯沒多說,隻是將麵容改換,露出真正的容貌,然後將那木牌重新放到兩人眼前,上麵寒山柳泯幾個字,赫然在上。


    “道友你……”


    兩人都被震驚了,沒想到能在這裏遇到顧泯這個天驕榜榜首。


    顧泯笑道:“我也是橫渡雷池而來,並非此地修行者,兩位可以放心,有些事情,想問問兩位而已。”


    李應雪點頭,她之前便聽過許多修行者討論,說是顧泯本來橫空出世,不像是某位劍仙的親傳弟子潛修多年,更像是一個橫渡雷池而來的修行者。


    這種事情,甚至在很多人眼裏,已經是實打實的事情了。


    “柳道友,我二人的確也是橫渡雷池而來。”


    李應雪打定主意,不再猶豫,在這裏她很難遇值得相信的人,何況是顧泯這樣的人。


    顧泯點頭問道:“仙霞山是否將所有橫渡雷池而來的修行者都送上了戰場,用來頂替了本來該上戰場的弟子?”


    李應雪點頭道:“的確如此,我等橫渡雷池來到這邊,便有仙霞山的修行者將我等帶到山中,他們簡單給我說了我們所麵臨的事情之後,便傳下一些道法,讓我們潛心修行,等到大戰開始,便讓我們走上戰場,那山中橫渡而來的修行者差不多有數人,全部都是如此。”


    常寧補充道:“其中有人提出,若是我們……”


    顧泯問道:“怎麽?”


    常寧頓了頓,這才說道:“他們說,若是我們能答應做他們的鼎爐,那麽我們便可以不用站上戰場。”


    她有些難為情,但更多的是憤怒,畢竟這樣對她們這種曾經是一個世界裏最強大的數人之一的強者來說,的確太過侮辱了。


    這樣自然是不會接受的。


    顧泯感慨說道:“原來都是真的。”


    他看向兩人,多了幾分同情。


    這是早就存在的事情,那些每個橫渡而來的修行者,都是各自世界裏最了不起的人物之一,到了這裏,卻被當做炮灰,任意欺淩,當然是受不了的。


    可顧泯也無能為力。


    李應雪說道:“我等也知道無法做些什麽,隻能來到戰場上,其實即便死在這裏,也至少能說是為自己的家鄉出了一分力,若是被他們玩弄,那才是生不如死。”


    顧泯點頭,他能夠理解。


    “好在道友足夠出彩,一人便力壓這裏無數天驕,在戰場上大殺四方,也是為我們爭氣,讓我們也能抬起頭來告訴他們,我們橫渡而來的修行者裏,不全部都是他們眼中的廢物。”


    李應雪是真的有些欽佩顧泯。


    顧泯搖頭道:“這樣的局麵存在,即便我再做些什麽,也都沒用,我們要改變現在的局麵才行。”


    李應雪歎氣道:“他們在此地不知道綿延多少年,根深蒂固,豈是一兩人,數十年上百年就能改變的?”


    顧泯也知道這其中的難度,但他仍舊不想放棄,他看向李應雪,“若是我們不做些什麽,那麽過去一千年一萬年,世道還是這個樣子,如果我們做些什麽,或許便從今天開始,就有不同。”


    李應雪看向顧泯,但眼神還是很迷茫。


    顧泯雖然這樣說,但他仍舊沒有太多辦法,想要改變,得首先自己強大,現在貿然動作,或許是滅頂之災。


    “相信我,以後我一定會讓現在的局麵改變的。”


    顧泯眼神堅定,認真道:“若是我能從戰場上離開,我一定會做些什麽!”


    第696章 萬古有趣事


    一場磅礴大雨,突兀而來,如黃豆一般大小的雨點墜落人間,直接將大地都砸出一個不大不小的坑洞。


    一把油紙傘,緩慢從城門處走出,被這般大雨砸在傘麵,油紙傘的傘麵有許多地方都已經窩了下去,好似隨時,這把普通油紙傘,就要報廢。


    握著那油紙傘的手,是一隻可以算是白皙的手,手指修長,可以說,撫琴極佳,當然了,這樣的手,用來握住劍柄,則是會很穩。


    往日裏多是隨意和慵懶的那張臉,如今無比嚴肅,配上那一身紅袍,便顯得讓人很難再和那位曾經隨意的劍仙聯係起來,如今的晚雲真人,好似換了一個人,再無往日的隨意,隻有一臉認真。


    離開關隘,這位劍仙選擇在這麽大的雨天撐傘而行,其實要是被人知曉,也會覺得很奇怪,畢竟如今又無大戰,這位劍仙,要去向何方?


    不過這次晚雲真人出城,知曉他行蹤的人,不過寥寥。


    一路北行,晚雲真人直接穿過邊境所在,去到一處小山坡,在到處都是煞氣和兇氣的戰場上,這處小山坡山花草都有,而且都迸發出勃勃生機,實在是難得,更為難得的是,山坡山的一座涼亭,古樸簡單,但有天然道韻流淌,在此地修行,不說事倍功半,但絕對不可能遜色於那些所謂的仙山寶地。


    有道身影,背對著晚雲真人,正在眺望遠方。


    晚雲真人走進亭內,將油紙傘收好放在一旁,挑了挑眉。


    那道身影轉身,看向晚雲真人。


    他一身白色長袍,腰間有一條鑲金帶玉的腰帶,在腰帶兩次,則是分別掛著兩件物什,左側是一塊灰色石牌,上麵鐫刻著一棵老樹,另外一側,懸掛了好幾個錦囊,都是金線縫製,有淡淡光暈閃爍,由此可見,這也不會是普通的金線。


    至於此人麵容,則並無多出彩,可以說得上清秀,但絕對說不上俊美,他雙鬢斑白,有些老態,頭戴一頂玉冠。


    那人微笑道:“一直想再見見顧道友,卻一直沒有機會,如今能再見,怎能不浮一大白?”


    他一揮衣袍,涼亭裏的石桌上多出兩個玉杯,而他的手中,則是出現一個玉壺,等到他拔出玉壺上的木塞,酒香便傳了出來,沁人心脾,絕對是難得的佳釀。


    玉壺裏的酒水呈琥珀色,倒出之後,兩個玉杯上空,有兩條真龍虛影短暫的出現,最後沒入酒水之中。


    那人坐在石桌前,看向對麵的晚雲真人,笑道:“有什麽事情,都不耽誤在這裏喝杯酒。”


    晚雲真人也沒客氣,拿起酒杯,一口便將裏麵的酒水飲下,頓時覺得喉嚨裏有一股難以形容的香氣,順著咽喉下去之後,衝向自己的五髒六腑,更是在短暫的時間裏,便將自己身上的那些舊傷,在這裏頃刻之間便治好了。


    要知道,晚雲真人在戰場上廝殺無數次,雖說每次都能走下戰場,但卻不是說,他便什麽傷都沒受過,實際上他身上的暗傷,數不勝數,要不是有他的強大修為在,還能壓製,換做旁人,隻怕早就死了。


    如今這一口酒下去,舊傷盡數除去,看起來算是對麵那人送給晚雲真人的大禮了。


    那人不像是晚雲真人那般,他隻是拿起酒杯,小口飲下,沒有晚雲真人那般灑然。


    “這長生酒要想釀成,至少也要千年時光,釀酒所涉及之物,更是件件珍惜,之後保存也要小心,一個不慎,便會在瞬間靈氣喪失,這個時候,這長生酒就連普通的米酒都不如了。不過一想到,此酒一旦飲下,千秋境以下的修行者,立即增加百年光陰,千秋境的修行者飲下,直接便掃除一切暗傷,等這千年,似乎也很值得。”


    那人微笑道:“時間雖然是我們這些修士最害怕的東西,但的確有著偉力。”


    晚雲真人從走進這座涼亭到現在,還沒說過話,即便是這會兒,對麵已經在有意無意的試探,他依然閉口不言。


    那人也沒有任何情緒的變化,隻是看著晚雲真人,微笑問道:“別的不說,還是想問問道友,道友的那位先人,如今如何了?”


    晚雲真人這才看向那人,緩慢開口,“返迴故鄉了。”


    那人一怔,隨即大笑道:“果然了不起,當初隻是一見,我便覺得顧道友的那位先人不是凡人,他的心性和城府,實在是要比那個隻知道出劍的白寅強太多了。”


    晚雲真人聽到那人提及白寅,開口問道:“白劍仙,如今如何?”


    那人搖頭,“不知曉,當初他離開之後,最開始還有些消息傳來,不過到了後來,那邊便對此緘默不言了,那家夥自然是個了不起的劍修,但是不見得能在那邊也能活下去,畢竟那些家夥,可從來不曾犯錯。”


    晚雲真人挑眉,“從未犯錯?柳渾你倒是真敢說。”


    被人叫出真名,柳渾也沒有任何生氣,隻是笑道:“我更喜歡旁人叫我柳道長,不過既然是你顧晚雲這麽開口,也就算了。”


    他雖然說的輕描淡寫,但實際上殺機早就彌漫而出了,叫出他的真名,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發生過,隻是上一個敢這麽做的,當場便被他一巴掌拍死了,形神俱滅,而且那人那是千秋境裏一位在戰場上戰功赫赫的修士。


    拍死那人之後,有不少人對他怒目而視,可是柳渾隻是淡然拿出一塊手帕擦了擦手,然後隨手丟下,那鐫刻著一棵柳樹的手帕,化成飛灰,他然後說道:“我還有三塊手帕。”


    大概意思就是,誰還敢來試試,那就看看之後會不會也是同樣下場。


    說起來,這位叫做柳渾的修士,在他們自己那邊,兇名比晚雲真人更甚,晚雲真人不過是在戰場上會時不時斬殺幾個強者,但對於晚雲真人來說,那都是敵手,可柳渾偶爾出手殺的,都是袍澤,都是己方修士。


    柳渾說道:“顧道友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韓天君一道分身曾遠遊去過一個地方,原以為隨手便能滅絕那個世界,不過最後卻是失手了,如今都還是那邊的笑談。”


    晚雲真人挑眉,這樁事情,他不知曉。


    但他知曉,那用天君來稱唿的修行者,是極為強大的修行者,即便是超脫者,應當也無法比擬。


    “後來陸續有消息傳來,說是那邊有好幾位劍修,都還挺不錯,尤其是一個姓朝的,好像讓韓天君都十分欣賞,不過後來那人不知去向,一千多年前行跡出現,被好些人圍住了,最後也讓他等來了幫手,兩個劍修,在那片大海裏,可算是驚起了不少波瀾。”


    柳渾感慨道:“這些年來,好像出了好幾個了不起的劍修,當然了,顧道友你自然也在內,不過修行時日尚短而已,若是再多些時間,追上白寅那家夥我看沒有任何問題,至於再往前,也不是什麽大事……”


    晚雲真人說道:“難道我還能活著離開?”


    在戰場上將要被圍殺的事情,晚雲真人用屁股去想都知道,絕對不止是自己這一方和自己有過節的那幾個老家夥會默契的收手將晚雲真人扔在戰場上而已,這其中,定然也要和對麵的達成交易。


    柳渾毫不在意的說道:“前些日子你們那邊派來的那家夥,我嫌他礙眼,等他說完話,當場便拍死了,說起來,和這種廢物打交道,沒什麽意思,顧道友要是願意,咱們兩人可以好好商談商談。”


    晚雲真人扯了扯嘴角,“跟你談事,還真是兇險,既然生意都談成了,還要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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