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女子麵容,隻是這一次,她的臉上沒有了半點猙獰之意,身上也沒了鬼氣。


    看著就和普通的女子,沒什麽太大的區別。


    那女子最開始還有些恍惚,很快迴過神來,對著玄空便跪下,“多謝大師再造之恩!”


    她聲淚俱下,隻是也有掩飾不住的欣喜。


    玄空沒有去扶她,坦然受了一禮,而後才說道:“機緣巧合,救你一命,但不見得是就無緣無故救你,跟我三年如何?”


    女子一怔,抬頭的時候,眼神變幻,幾次動了動嘴唇,好似想要說話。


    “別拒絕我,否則我馬上便讓你神魂俱滅!”


    玄空在說這番話的時候,仍舊平靜,但一字一句裏,滿是寒意。


    這讓顧泯都是一怔。


    女子再不猶豫,一直磕頭,“但憑大師差遣!”


    玄空嗯了一聲,翻手將女子重新收迴小鼎裏,而後收好,跳下屋頂。


    顧泯跟著來到長街上,有些疑惑。


    “不是說我強迫她,一來是她若真想活命,就非得在這小鼎裏溫養三年,二來則是我也需看看她品性,若是有問題,我好打殺她,免得她以後再為禍世間。”


    看出了顧泯疑惑的玄空,開口解釋。


    顧泯打趣道:“這豈不是說,以後不管是誰死了,在你這裏,都有活命的機會?”


    玄空搖頭道:“這小鼎是神物,但作用有限,其一是隻能對這等厲鬼有用,其二也得是厲鬼道行未深,天地之間自有規律,即便是我們,想要逆天改命,哪裏有這麽容易?”


    顧泯點頭,感慨道:“到了這裏,才知道好些不同,奇妙道法,比我家鄉那邊,強了不是一點半點。”


    玄空輕聲道:“此處連著三千世界,本來便是你們的屏障,也是最後的屏障,若是此處被破,你們的家鄉,也自然不保,既然如此重要,自然會有些不凡之處,不過從你們家鄉那些世界走出來的修行者,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這裏道法太多,反而有些亂花漸欲迷人眼,你們隻練劍,隻讓自己變強,更為純粹,在戰場上,其實花裏胡哨的東西沒什麽用,要不然怎麽說劍修在戰場上最為可怕?”


    一力降十會。


    劍修最為純粹,即便劍道再有什麽不凡之處,但一劍便是一劍,體現出來便是殺人而已。


    絕對沒有什麽花裏胡哨的東西。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劍修殺力,在戰場上,最讓人忌憚。


    玄空看向顧泯,笑道:“請顧兄伸出手掌。”


    這是他第一次這麽客氣。


    顧泯有些迷糊,但還是依言伸出手掌。


    攤開掌心。


    玄空食指上開始散發金光,緩慢的在顧泯掌心畫下一個顧泯看不懂的符號。


    金光漸散。


    “一路同行,多虧顧兄,無以為報,隻有這等雕蟲小技,或許能對顧兄有所幫助。”


    玄空指著顧泯懷中的女嬰說道:“這個鬼嬰,如今死氣已經散去,以後修行無礙,不過顧兄將要踏上戰場,這女嬰還是早作打算。”


    顧泯說道:“在城裏結識了幾個朋友,應當可以托付。”


    玄空點頭,笑道:“既然如此,天幕那邊我也不去了,就此和顧兄作別。”


    雖說早就想到,玄空這般是作別姿態,但卻沒想到這一天來的如此之快,也如此突然。


    顧泯苦笑道:“我身上也沒什麽好東西送給你。”


    玄空搖頭道:“不必抱有執念,或許之後能在戰場上相遇,到時候你要是力所能及,可別不幫我一把,救下我的小命。”顧泯點頭,“到時候一定袖手旁觀,靜觀大師大殺四方。”


    玄空搖搖頭,“我可去你的……”


    說完這句話,玄空搖搖頭,轉身朝著小鎮外走去,隻是片刻,身形已然消散。


    顧泯朝著他招手,大聲喊道:“一定要再見,都別死在戰場上!”


    ……


    ……


    和玄空分別,顧泯獨自一人前往天幕邊。


    據小巷眾人說,這天幕邊是距離戰場最近的一處地方,換而言之,真要踏上戰場,便是要穿過天幕,走上戰場,很多人其實隻是看過來路,卻不曾得見歸路的風景。


    好在小鎮距離那邊也不遠,顧泯加快腳步,在一天日暮時分,穿過一片茂密的林海,然後便到了一片斷崖前。


    朝著四周看去,像是這樣的斷崖,密密麻麻的一字排開,至少有數百座。


    而且每片斷崖都極大,加之很少有修行者往這邊來,因此站在這裏,便能感覺到天地很大,自己渺小。


    大概真有那位詞聖所說的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的感覺。


    顧泯獨自來到崖邊。


    明明還是在城裏,但崖下,是流雲萬千,讓自己仿佛置身於雲海之上,而抬頭看去,眼前一片天幕,份外相近。


    眼前天幕,也有雲,也有光,更有一輪西去的落日。


    但都很近。


    修行者的目力極好,有資格進入這座城的修行者,最差都是重意境界,自然更是如此,顧泯很輕易的便能看到在遠處流雲後的那些黑洞。


    這些黑洞在天幕上,仿佛是一個又一個的黑色的斑點,讓讓看著,極為難受。


    之前在小巷裏,顧泯已經知曉,這些黑洞,其實便是每一次敵人攻破這邊天幕留下的痕跡,可以說天幕上每多出一次黑洞,便意味著這邊幾乎便麵臨了一次覆滅的危險。


    仔細數數,此刻天幕上大小黑洞至少有數十個,便是說明,在過去的那些日子裏,這世間已經經曆過數十次覆滅的危險。


    雖說每次在最後關頭其實都化解了,但不得不讓人感到不寒而栗。


    顧泯幹脆就在斷崖上坐下,雙腳就這麽懸在崖上。


    一晃一晃的,倒是有些可愛。


    “萬古以來,我們一直在敗,其實理應覆滅了。”


    一道聲音突兀響起。


    顧泯轉頭看去,隻看見一個年輕人,朝著這邊走來。


    顧泯首先看到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雙很堅定,且很有神的眼睛。


    顧泯在那雙眼睛裏看到了朝氣,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蓬勃的戰意,以及……殺機。


    殺機不是對自己的。


    殺機是對遙遠不知道在什麽地方的敵人的。


    顧泯對這個年輕人產生了好奇,但還是沒說話。


    那個年輕人看了顧泯一眼,沒有搭理他,自顧自也是走到崖前坐下,說道:“隻是既然還在,又怎能不為之奮鬥?”


    就像是諸多先輩一樣,即便每次踏上戰場,都不能取勝,即便取勝,也無法擴大戰果,改變真正的局勢,但他們每次,都會義無反顧的走上去,為整個世界而戰。


    所有死在戰場上的修行者都值得欽佩,都容不得人詆毀。


    接下來那個年輕人無視顧泯,說了很多話,顧泯一句也沒接,隻是默默的聽著,如飲老酒。


    過了許久,那年輕人忽然不說話了。


    顧泯便拿出剩下不多的桂雲香丟給那個年輕人。


    “聽你一席話,請你喝酒。”


    年輕人狐疑的看了顧泯一眼,問道:“你知道我是誰?”


    顧泯搖頭,萍水相逢,誰又知道誰的底細?


    年輕人認真的看了好幾眼顧泯,發現對方的神情不像是作偽,也就爽快的笑了起來。


    這些日子他碰到了許多人,有想要殺了他的,也有想要招攬他的,但無一例外,都是衝著他來的,隻有眼前這個年輕人,萍水相逢,無有所求。


    喝了一口顧泯在小巷裏買的桂雲香,年輕人稱讚了一聲好酒,緊接著便說道:“看起來你出身不差。”


    顧泯搖頭。


    “小門小戶,說了你也沒聽過。”


    年輕人更高興了,喝了一大口酒,也沒追問,隻是說道:“這可以說是我這輩子喝過最好的酒了。”


    “隻有半壇,多了得自己花錢去城裏買,要我告訴你地方嗎?”


    顧泯笑嗬嗬的,喝著自己從家鄉那邊帶來的酒水,當然比不上這邊的酒水,也沒有什麽功效,但喝著總是能讓他平靜下來。


    “不必了,沒錢。”


    年輕人抹了一把嘴,最後留了一口酒,便不再說話。


    他沒打算對身邊的顧泯刨根問底,而很顯然,顧泯也是這個想法。


    顧泯看著那輪大日西去,染紅一片天幕,這晚霞,其實已經比郢都的晚霞好看很多了。


    相信不管是誰,兩兩比較,都會有這樣的想法。


    隻是顧泯,仍舊會覺得郢都的晚霞,依舊是天下最好看的景色。


    兩個年輕人就這麽沉默的坐著。


    落日的餘霞將他們的影子拉的很長。


    後來甚至交織在了一起。


    ……


    ……


    三兩身影,都是女子,也都是年輕人,結伴而入那條一點都不寬敞的小巷。


    按理來說,三個女子進入那條小巷,第一件事一定得是先去看看胭脂鋪子裏的景象,畢竟女子愛美,已經是共識。


    但身形最為高大的那個女子,看到巷子深處的那家酒鋪子,便雙眼放光,一進小巷,便舍棄了兩個同伴,快步來到那酒鋪子前,進入鋪子之後,問價酒水,倒也沒被賣酒女子報出的價格嚇到,反倒是大笑幾聲,說什麽貴自然有貴的理由,而後拿出祀雲錢,要了一大壇桂雲香。


    而後喝了幾口,朝著巷子裏的兩人招唿道:“洛仙子,楊仙子,這裏有好酒,趕緊來共飲!”


    還在小巷裏的兩人,對視一眼,臉上都有些無奈。


    修行界裏,對於那些天資出眾,身後仙山足夠,容貌也不差的女修行者,大多會冠以仙子稱號,而在這一代的年輕修行者裏,甚至有人私下裏將那些女修行者排出了一個榜單,其中位列榜首的便是洛瑤,除去她之外,其實還有三人,因為差距不大,也往往被拿來和洛瑤一起稱為四大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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