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遊郢都。”


    顧泯喚出燭遊,懸停於兩人身前,而他伸手,笑著問道:“願不願意?”


    到了這個份上,沒誰不願意,柳邑臉頰有些微紅,點了點頭。


    兩人走上燭遊,禦劍而行。


    ……


    ……


    如今是大雪天氣,郢都的大雪尤其如此。


    兩人禦劍而至,在半空中算是看了好些平日裏看不到的景象。


    落到郢都城的時候,是午後光景,大雪小了些,但仍舊是站立在長街上,要不了一刻鍾,便該是一身白的光景。


    心念微動,燭遊化作一把琉璃傘,被顧泯拿在手上,當然也舉在柳邑的頭頂。


    和顧泯不是第一次相見了,但還是第一次看顧泯手中的柢山至寶燭遊珠變成劍之外的別的東西,柳邑有些好奇的說道:“還是第一次見燭遊能變成這東西。”


    柳邑笑道:“給我看看。”


    顧泯沒有猶豫,把琉璃傘遞了過去。


    柳邑舉起琉璃傘,就在長街上造就了特殊的景象,一男一女兩人走在長街上,男子沒有撐傘,拿著傘的,反倒是個女子。


    “劍修對自己的佩劍要求很高,要心意相通,這燭遊珠到底算是一柄劍嗎?”


    這其實是柳邑很久以來的疑問了,別的劍修,手中佩劍,恨不得越純粹越好,燭遊珠雖然堅硬程度在世間再找不出第二件來,但是可以幻化萬物,那還是不是柄真的劍,還真的有些不好說。


    “其實最開始,燭遊珠便是一柄劍,那是柢山最好的一柄劍,也是掌教信物,後來柢山先祖不知道想了些什麽,便將這柄劍融化了,在裏麵布下法陣,因此才有了如今的燭遊,但說起來,燭遊珠自然要算一柄劍,畢竟柢山就是劍宗。”


    顧泯笑著解釋,這些事情是他在柢山的典籍上看來的,雖然是在沒落的時候上山,但是顧泯對柢山還是很了解的。


    兩人沿著長街緩行,如今這大雪天氣,街上積雪已經有數尺深,行人自然更是難見。


    但不知道怎麽的,家家戶戶都掛起了燈籠。


    大紅燈籠,在屋簷下,更是在一片雪白中,顯得格外的紮眼。


    印象中,郢都城裏很多年沒有過如今這樣全城皆歡的景象了。


    上一次應當是顧泯的皇兄,那位南楚先帝大婚之時。


    不過那次,雖然郢都城家家戶戶都掛起燈籠,可是沒有太多人臉上有喜色,主要是因為那位先帝在即位之初,便展露出來了昏君的潛質,到了大婚之時,南楚的百姓們,早就看出來他是個昏君了,因此自然也不會高興。


    如今這次掛起燈籠,當然是全城百姓知道南楚會再次建立,而做皇帝的,就是他們一直念叨的顧泯。


    因此偶見三兩行人,也是人人都麵帶喜色。


    兩人走過大半條長街,露過一方小院的時候,忽然聽見一陣鞭炮聲,看向那方小院,兩個燈籠掛在門口,人聲鼎沸,很是嘈雜。


    門上倒貼了兩個喜字。


    顧泯和柳邑來到門前,聽到好些響聲,知道這家人正在結親,於是也笑了起來。


    門前站著的兩人,都是一身喜慶衣裳,看到顧泯和柳邑兩人路過,連忙喊住他們,手裏遞出幾枚用紅線穿在一起的銅錢。


    這就是喜錢了。


    顧泯接過銅錢,客客氣氣的和那人說著恭賀的話。


    柳邑接過嶄新的銅錢,仔細打量,沒有看出什麽特別的地方,她出生在北方,在冰天雪地裏待了那麽些年,有些事情還真不知道。


    顧泯笑著解釋道:“這是南楚的習俗,成親之時,要在門外分發這喜錢,隻要是路過門口的,都有一份,而且路人不可拒絕,要是拒絕了,就是存心不讓這對夫婦以後和睦,因此很遭人恨。家底殷實一些的,會用紅線纏繞起散碎銀兩,家裏一般的,就是這幾枚銅錢,用紅線穿起,一個意思。”


    柳邑聽得心生向往,忽然說道:“我們可不可以去喝喜酒?”


    顧泯問道:“你帶賀禮了?”


    柳邑問道:“直接給錢不行?”


    她也算是來過這世間好幾趟了,知道一些,但並不太清楚。


    在南楚,不管是郢都還是別的地方,喝喜酒肯定是要帶賀禮的,別的地方大多都直接給錢了,可在南楚,還是極為淳樸的,來喝喜酒的賓客,都是要帶賀禮的,東西可貴重可便宜,大多都是新人以後生活需要的,但絕對沒有直接給錢的習慣。


    柳邑摸了摸身上,她一個修行者,縱然是有些好東西,但也不見得適合普通百姓,因此到了後頭,也隻能眼巴巴的看著顧泯。


    顧泯無奈,也看了看身上,最後找到一塊玉佩,這東西是之前在帝陵裏找到的,有凝氣安神的功效。


    “得了,這東西一送出去,估摸著這小夫妻一輩子也吵不起來了。”


    顧泯拿著玉佩,和柳邑一起踏入了院子裏。


    院子裏,燈火輝煌,一隻隻紅蠟燭點亮,擺放在小院裏,小門小戶,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客廳,之後就在這院子裏吃飯就是,在正廳的屋內,掛著一幅送子觀音圖,另外有些新做的家具,都不是太值錢的東西。


    大廳門口,新郎官和家裏長輩站在大廳門口,招唿著客人。


    收了傘,顧泯和柳邑過去見禮,不管是不是半途起意的,總歸是要給主人家說些好話的。


    客氣話,不值錢,顧泯也沒那麽多。


    但今天倒是沒藏著掖著,用最正宗的南楚官話說了不少恭賀新婚的話。


    那新郎官看著顧泯和柳邑,臉色有些難看,一看就不太高興,但還是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給顧泯敬酒。


    其餘人倒是沒什麽特別的表情,還誇了誇柳邑長得漂亮。


    喝了酒,找了張空桌子坐下,就等著等會兒拜堂了。


    至於拜堂之後,當然就是孩子們最喜聞樂見的吃席。


    坐下之後,柳邑才問道:“怎麽了?我怎麽覺得那新郎官不歡迎我們?”


    顧泯笑著點頭,“當然了。”


    柳邑等著下文,可沒想到,顧泯說了這麽句話之後就怎麽都不開口了。


    “然後呢?”


    沒辦法,柳邑就隻能再開口。


    “你生得這麽好看,讓人一看了,自然要和自家媳婦兒對比,這一比起來,能比過你?況且別人今天成親,說不定等到晚上連興致都沒了。”


    柳邑白了顧泯一眼,輕聲道:“說什麽呢?”


    顧泯沒有反駁,但是想著這估摸著就是實話。


    很快便臨近正午,門外放了一串鞭炮,有轎子出現在門口,隨著一聲新人落轎,新娘子從轎子裏走出來。


    不少孩子跑來瞧熱鬧,撿到不少拋出的喜錢。


    之後一身紅嫁衣的女子被攙扶著來到門前,門前不知道什麽時候放了一個火盆,新娘子要從這裏跨過去,才有個好兆頭。


    再之後,新娘子進入院子裏,就要領著去大堂拜堂。


    柳邑看的興致勃勃。


    看著那邊,也一邊問著顧泯男女成親的習俗,顧泯知道不少,也撿起些說了說。


    什麽出門之前,新娘子要絞麵,更之前雙方父母要坐下來商談什麽的,反正想到什麽就說什麽,都說了說。


    那裏麵拜堂,也就是南楚最為普通的流程,沒什麽特別的,顧泯沒去看,反倒是瞥了瞥對麵宅子,有些古怪的氣息。


    顧泯趁著柳邑不注意,站起身,不知不覺的就到了對麵院子的牆邊。


    這邊院子在結親,正對麵的那家院子,可就要冷清太多了。


    顧泯一看院子裏的積雪,就知道好些日子沒人打掃了。


    最主要的是,這家人,門前沒掛燈籠。


    但他能夠感知到,這裏麵還有人。


    顧泯在牆上看了看,忽然在別處看到幾道身影。


    一行四五人,出現在這邊院子裏。


    領頭的一人,一身青布袍子,看著像是個讀書人,氣息不強,是個修行者,但境界不高,在他身後,也都是修行者,但還不如他。


    幾人來到這裏,轉頭看了一眼對麵的熱鬧景象。


    為首的那個男人低聲道:“動靜都弄小些,對麵在辦喜事,不該叨擾。”


    聽著這話,他身後的幾個修行者,都各自對視一眼,苦笑不已。


    這都什麽時候了,怎麽這陳先生還在擔憂這個?


    “我所言都有道理,現在鹹商城裏有崇文樓的先生們,動靜弄大了,咱們還能離開郢都不成?”


    陳先生輕聲訓斥道:“本來就是在做惡事,再不積德,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


    幾個人低聲應是,也沒多說。


    眼見都囑咐到位了,陳先生便推門而入,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的找。


    找到最後,就剩下最後一間屋子了。


    陳先生和另外幾人推門而入的時候,床下有隻腳露在外麵,穿著繡花鞋,看起來應該是個小姑娘,因為恐懼,那小姑娘還在顫抖,整個腿都抖的不行。


    陳先生看了一眼那個地方,沉默沒說話。


    幾人都看向床下,知道那小姑娘就躲在那邊。


    可沒有一個人動手,也沒一個人說話。


    所有人都在等陳先生拿主意。


    “真扯淡。”


    陳先生忽然罵道:“怎麽就讓她跑了?”


    說完這句話,陳先生轉身走出來,站在院子裏。


    另外幾人互相看了看對方,也沒說話。


    又是沉默。


    來到院子裏的時候,才有人忍不住問道:“陳先生,上麵說的是她十三歲之前必須殺了,要不然會有大問題的。她明日就十三歲了。”


    他們來之前,都看過那小姑娘的庚帖,知道她的生辰。


    “對麵在辦喜事,今天殺人不太好吧?”


    陳先生一屁股坐在石階上,看著跟著他來的幾個人,輕聲道:“要不再等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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