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就不會有當時大當家的一番話了。


    半刻鍾之後,韓雨凝已經被那男人逼到了山坡邊上,她節節敗退,根本不是那人對手。


    那男人歎息道:“你這套劍術,還有諸多漏洞,若你是個年紀尚淺的少年,我不介意收你為徒,打磨你幾年,可你不僅不是個男子,還如此年紀了,我也沒什麽想法了。”


    韓雨凝的劍術不如那個男人,這會兒甚至於連話都說不出來,因為一旦分心,自己就要落敗。


    而且這種落敗,還是她最不願意接受的,不是被他一劍殺了,而是更為輕鬆的奪劍。


    到時候,她連自盡都辦不到。


    那就是真的生不如死了。


    咬牙堅持了幾劍,韓雨凝一劍刺偏,那男人的劍就要刺向韓雨凝的手腕,韓雨凝卻忽然朝前而去,所為的,不過是死在這裏。


    既然贏不了,便隻能去死。


    男人看透了韓雨凝的舉動,微笑搖頭道:“想死在我的劍下,哪裏來的這麽容易?”


    他提氣收劍,手腕一抖,便要將這一劍抽離出去,可剛抽到一半,耳邊忽然便響起一道如同炸雷般的聲響。


    “活著還行的,別急著死。”


    他知道這句話不是說給自己的,但對自己耳邊忽然出現的聲音,還是顯得很震驚,他驀然轉頭,隻看到一個鬥笠。


    然後便是一道淩厲的劍氣,不知道何地生出的,片刻之間,便將他的心口洞穿!


    他瞪大眼睛,生機急速流逝。


    然後眾人才發現,那架馬車上,出現了一個麵容極其好看的年輕人,他一身青衫,其餘的,就沒了。


    但詭異的是,所有人,都沒有發覺他是什麽時候出現在這裏的。


    仿佛是鬼魂一般。


    可他娘的,世上有這麽好看的鬼魂?


    有的山匪甚至在震驚之餘,都忍不住罵娘,這天底下,怎麽有生得這麽好看的男人?


    但下一刻,所有人都在震驚之外,多出了一絲害怕。


    那就是站在馬車上的那個年輕人,開始說話,“我是來殺人的。”


    隨著這句話,那是一道道劍氣驀然生出,精準的鎖定到了所有山匪,每一個,都沒能逃脫。


    在這道劍氣前,即便是那位山匪頭領,也是心如死灰。


    這劍氣太淩厲,也太無情,仿佛隻要下一刻,沒有任何緣由,它就要洞穿自己的咽喉。


    這會兒才有人去看向那個二當家。


    他此刻倒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了。


    山匪頭領很想此刻就跪下去,給那個年輕人磕頭,磕一千個,磕一萬個!


    隻要他饒過自己的性命。


    可是在這道劍氣前,他甚至連跪下去的勇氣都沒有。


    韓雨凝沒有感受到那些劍氣,但她隻是無比驚訝的看著那個年輕人,話都說不出來。


    一眾倒在地上的鏢師,雖說走南闖北,也見過那些武功高的大俠,可從來沒有見過如今這般,那麽一個年輕人,站在馬車上,就沒人敢動的場景。


    要不是自己自己剛才有多麽兇險,他們甚至都會想著那是那個年輕人找的這麽一幫人做戲。


    站在馬車上,顧泯說了來殺人之後,又說了一句話,“大祁人,向前一步。”


    或許是怕這沒有表露清楚,顧泯耐著性子說道:“我先說好,要是想要渾水摸魚的,等會兒死了,不要怪我。”


    這是原本南楚和大祁的交界處,魚龍混雜,當然這些人不都是南楚人,也不都是大祁人。


    說完這句話之後,顧泯的劍氣往後撤去一丈,讓那些大祁人,有前行一步的空間。


    那些山匪麵麵相覷,一時之間,沒有動作。


    顧泯再度說道:“別多想,再想都得死。”


    這句話一說出來,很快便要山匪朝著前麵走出一步,還是心驚膽戰的看向顧泯。


    顧泯粗略一數,大概隻有十來人。


    那個山匪頭領有些猶豫,那隻腳一直在地上緩緩移動。


    然後顧泯看向那個山匪頭領,笑問道:“你到底是不是大祁人?”


    山匪頭領其實隱隱已經感覺到了,如今自己要做出的選擇,便關係著自己的性命,但是到底是南楚人才能活,還是大祁人才能活,他有些猶豫。


    這會兒被顧泯一問,他就決定賭上一次,立在原地,沒有動作。


    他賭眼前這個生得很好看的年輕人,不殺南楚人。


    顧泯看到這山匪頭領下定決心,輕聲道:“實際上你是不是南楚人,都得死啊。”


    山匪頭領瞪大眼睛,還沒說話,便感覺到了一股死亡的氣息,隻是一刹那,身前那道劍氣,迅速便洞穿了他的心口。


    一大片的山匪,就這樣倒了下去。


    鮮血隨著山石流淌。


    站著的十幾個山匪,膽戰心驚。


    有的人甚至連尿都嚇出來了。


    顧泯看著站著的那些個大祁人,沉默沒說話。


    他在之前殺了那茶鋪的兩人之後,就沒打算來和這些山匪講什麽前因後果,身為南楚人,做山匪,殺了不知道多少人,不管有什麽隱情,都不重要了。


    至於這剩下的十幾個大祁人,顧泯其實想殺,但有些倦了。


    他看向呆立在原地的韓雨凝,平靜道:“他們交給你了,你願意殺就殺,願意放他們一條命,那就放他們一條命。”


    說完這話,顧泯撤去劍氣,那些個山匪,當即朝著韓雨凝跪下,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就開始討饒。


    顧泯沒興趣去聽,隻是坐在馬車上,看著天邊,若有所思。


    他今天來殺人,就純粹是自己想殺了,而一點都和別人沒有關係。


    之前在南楚境內,前後兩次出劍,都不是為了自己,會有些別的想法,可如今不是這樣。


    說到底,這還是大師姐阿桑的那番話,起了作用。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泯迴過神來,隻看到提著劍的韓雨凝的站在一堆屍體前麵。


    鮮血順著劍身流下去,看著很是血腥。


    顧泯有些意外,原本他覺得,眼前這個女子會放過那些人的。


    殺了人,有些失神的韓雨凝很快迴過神來,收劍之後,顧不得去查看自己爹爹和一眾鏢師的情況,便過來對著顧泯行禮,“多謝恩公救命之恩,恩公大恩大德,韓雨凝無以為報……”


    眼看著她還要說下去,顧泯擺擺手,示意她別說了。


    韓雨凝有些意外,但還是閉上嘴巴,沒有繼續說下去。


    顧泯招招手,“先去看看你的那些個長輩再說。”


    ……


    ……


    那些山匪用的不是一般的蒙汗藥,而是一種毒藥,不僅能讓中毒者沒了氣力,若是沒及時解毒,隻怕是連武功都要被廢去。


    這會兒荒山野嶺,找藥當然不現實,好在顧泯有丹藥,那些丹藥是為修行者治傷的,給這些江湖武夫解毒,完全沒有問題,甚至於還能為他們增長好些功力。


    這當然又讓這些鏢師一通感謝。


    之後韓遂親自來道謝,顧泯卻隻問了一句,“有酒嗎?”


    韓遂有些尷尬的搖頭,他們出門在外,從不飲酒,這會兒倒是真的找不出酒來。


    顧泯隨口說道:“那距離此處最近的酒肆有多遠?”


    韓遂身上有地圖,他雖然沒有來過此地,但是還是知道一些的,他拿出地圖,仔細看了看,輕聲道:“大概一百多裏。”


    顧泯嗯了一聲。


    韓遂欲言又止。


    顧泯說道:“有什麽便說,不用如此。”


    韓遂這才說道:“恩公救命之恩,韓某無以為報,恩公既然想要喝酒,那可否讓韓某之後請恩公喝一頓好酒,不過若是恩公急迫,也不好挽留恩公,隻能等著下次相逢再說了。”


    這就是韓遂擔憂的地方,他當然想要報恩,但又怕顧泯著急趕路。


    顧泯微笑道:“我倒是不急,這些天唯一急的時候,就是剛剛急著來救你們的性命。”


    韓遂汗顏,再度道謝,又說了許多好話,身段更是壓得很低,到了他這個年紀,即便是麵對那些不願意彎腰的人,也會咬著牙彎腰,此刻麵對顧泯,便再沒有什麽講究,這放低身段,自己也不覺得有些什麽。


    顧泯擺擺手,最後坐到了那架馬車上,便開始閉目養神。


    對這麽個來曆不明的年輕人,韓遂已經猜到了些,這是山上的那種修行神仙,殺人,尤其是殺他們這樣的人,就和玩一樣。


    有他在,這最後的一段路程,當然也算是安穩了,但該說不說,要是在半路上有人惹怒了他,那他們就是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因此那年輕人在馬車前躺下之前,韓遂便對駕車的韓雨凝再三囑咐,不可惹惱顧泯,不然就是殺身之禍。


    雖然韓雨凝自己覺得事情沒這麽嚴重,但還是老實點頭。


    迴到馬車上駕車,她瞥了一眼閉著眼休息的顧泯,也是有些心神搖曳。


    她還沒看到過這麽好看的人呐。


    之後的一兩日裏,她倒是很想對方坐起來和她說幾句話,但不知道怎麽的,之後的兩日,顧泯一直睡著,甚至都沒用醒來。


    這讓趕路之餘,韓雨凝也多了幾分失落。


    期間車隊幾次停下修整,都沒敢打擾顧泯。


    直到第三日的午後,馬車離開山穀,在平原上前行。


    車輪在略微有些濕潤的土地上,緩緩經過,留下一個車軲轆印。


    這會兒,顧泯才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韓雨凝感覺身後有動靜,但沒敢轉頭,也沒敢說話。


    看著一旁緩慢流動的小河,還有河畔茂盛的水草,顧泯感慨道:“這麽好的水草,不讓馬吃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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