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少了很多趣味。


    他落下一枚黑子,這是他推斷的倒數第二步,隻要落下這枚子,顧泯接下來不管怎麽下,都沒辦法改變失敗的事實。


    顧泯這會兒已經和之前有了很多不同,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他這會兒額頭上已經沒了汗珠,沒有了緊張和別的情緒,隻有平靜。


    以棋定勝負,這是他開始修行以來,碰到的好笑的事情之一,但真正好笑的事情是他不可能表示反對,因為真要以武力來決斷,他會輸得很慘。


    好在他會下棋,對方既然提出了,那麽他就試上一試。


    好在下到這裏,他知道了自己應該沒問題了。


    霧野僧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有些意外的問道:“你是想出了什麽辦法,覺得可以勝過我了?”


    顧泯搖搖頭,有些輕鬆的說道:“大師既然推了很多年,知道了很多種方法,但結果都是大師贏。”


    “我在這一局棋裏,沒有任何可能贏過大師。”


    霧野僧沉默不語,即便真有白子取勝的可能,那也不是在一局棋的時間裏就能被推斷出來的結果。


    或許需要很多時間。


    但顧泯這個時候沒有時間。


    “所以我在求和。”


    顧泯放下一枚白子,塵埃落地。


    當這枚白子落到棋盤上之後,棋盤上形成了一個特殊的局麵。


    三劫循環。


    這是圍棋裏最難出現的局麵,即便是一個棋力尚可的棋師要故意去製造,也要對方配合才行。


    霧野僧不可能配合,所以顧泯必須耗費更多精力。


    但最後還是成了。


    是和棋。


    微風吹過,顧泯如釋重負。


    霧野僧說道:“是和棋。”


    顧泯點頭,霧野僧推斷了無數種下法,也知道如何才能取勝,既然最開始隻是想贏過顧野,那麽就肯定沒有去想過和棋。


    之後顧野死去,這局棋沒了敵手,霧野僧再去想的時候,也不會考慮和棋的事情。


    所以他不可能預料到有朝一日會有人和他下到和棋。


    這個沒想到,才成了如此局麵。


    霧野僧說道:“我真的沒想到,你居然真的走出了一條不一樣的路。”


    顧泯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大師不該去阻止別人怎麽選,怎麽走。”


    他是何等聰明的人,自然早已經想到,之前霧野僧要做的這些事情,就隻是為了讓顧泯不要去那麽走。


    不要顧泯走上那條路,所以霧野僧想阻止他,其實是幫他,但顧泯不願意。


    所以這局棋,才有了和棋。


    “可你還是沒贏我。”


    霧野僧的聲音裏帶著些疲倦。


    “我也沒有輸給你。”


    “他比我更強大,你要做的事情,比下棋更麻煩。”


    霧野僧說道:“活著更好。”


    顧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謝謝您。”


    這是發自肺腑的話,是感謝。


    霧野僧站起身,溫和的說道:“跟我來吧,我有些事情告訴你。”


    說完這句話,霧野僧便朝著禪房走了過去。


    顧泯看了一眼蘇宿,然後跟著走了過去。


    ……


    ……


    “顧野是你的先祖,他是個很了不起的人,當然最了不起的是他的境界。”


    霧野僧的聲音很快便響起。


    顧泯想著自己那位先祖雖然是個很了不起的人,但沒有聽說過他是個很強大修行者。


    “他要是還活著,應該比大祁皇帝更強。”


    “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他便已經看到了那邊的風景,那會兒他應該就和大祁皇帝不相上下。”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知道的人應該隻有霧野僧。


    顧泯卻沉默下來,如果自己那位先祖當初便有那麽厲害了,他們顧家的家業應該更大一些才對。


    絕對不應該是之前那樣。


    霧野僧說道:“你之前說的話也很有道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別人想你怎麽做,你不見得就要怎麽做。”


    顧泯沉默。


    “那他去了什麽地方?”


    這是他現在提出的第一個問題,但顯然不可能是最後一個。


    “我說過,他死了。”


    霧野僧好像知道顧泯的疑惑,但沒有仔細說明。


    “他的事情就那麽些,就是個不願意做本來該做的事情,想著做別的事情,卻運氣不好,死在了某處的故事。”


    顧泯沒有再說話。


    如果自己那位先祖真有這麽強大,卻沒有去為家族開疆擴土,而是做了別的事情,那麽作為後人,還真不知道說些什麽。


    “他甚至還做了一件事,你應該能猜出來。”


    顧泯皺眉,想著這句話的意思,但很快便有了個隱約的結論。


    兩個人沿著禪房走去,最後在一間很不起眼的禪房前停下,霧野僧推開門,然後走了進去。


    裏麵別有洞天。


    不是一間禪房,看起來空間很大。


    顧泯跟著走了進去。


    兩人一直朝著前走,最後停在橋邊。


    禪房裏居然有一條溪流,一座木橋,和一座涼亭。


    涼亭下,有一個木箱子。


    “去吧,那就是他留下的東西,放了很多年了。”


    霧野僧說道:“那是他當初丟下的,你撿起來之後,便是兩條截然不同的路。”


    第149章 白袍白鹿


    涼亭是很普通的涼亭,涼亭下的木箱也是很普通的木箱。


    這樣的木箱裏難道會裝著什麽秘寶?


    這不好說。


    顧泯沒有問木箱裏是什麽,因為不管是什麽,他都需要去看看。


    木箱上有一層灰,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人打開過,甚至於已經有很久沒有人來到這涼亭。


    顧泯鼓起腮幫子,低頭吹了吹,或許是因為灰塵積得太多的緣故,居然沒有什麽灰塵被他吹起來。


    顧泯不得不用衣袖去擦。


    衣袖緩緩拂過那個箱子的表麵。


    衣袖瞬間變得肮髒不已,箱子表麵卻是露出些本來的模樣。


    這應該是用極為名貴的梨木來打造的箱子,上麵鐫刻著一些特殊的花紋,那些花紋看著有些像是天上的流雲,但實際上卻是一條白龍。


    這是家裏的特別花紋,顧泯很清楚。


    有了這些花紋,便至少可以說明箱子就是祖上傳下來的。


    顧泯伸手按住木箱,然後緩緩打開。


    灰塵飄落,一股香氣蔓延了出來。


    木箱裏麵的東西徹底出現在了顧泯眼前。


    最上麵的,是一柄短劍。


    造型古樸,劍鞘上有著無比精細的花紋,劍柄上的工藝更是繁瑣,顧泯當然認識這柄劍,據說這是很多年前,南海之畔出現了一塊天外寒鐵,被他們家裏知道了,便花了大價錢買下,又找了好些鐵匠,曆時十年鑄成了一長一短兩柄劍,都隻能家主擁有,長劍為家族開疆,短劍為若是自己讓家族衰敗之時,自刎所用。


    後來長短兩柄劍都流失了,卻不曾在這裏,又看到了這柄短劍。


    顧泯將短劍拿起來,然後別在了腰間。


    這柄短劍對曆代顧家家主都有著警示作用,顧家之所以衰敗到現在這樣,或許也很沒了短劍有關係。


    將短劍收好,顧泯看向了另外的東西。


    除去這短劍之外,剩下的東西,就隻有一件白袍。


    被折疊得很好。


    上麵有些金色的絲線,繡著某些東西。


    顧泯看著這東西,沉默著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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