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泯神情凝重,之前遇到的那個要來刺殺他的鬼修很蠢,但這會兒看著的這兩個人就不是了。


    蘇宿把劍,看著那個遠遠比他高大的壯漢,便提劍殺了過去。


    顧泯擠出笑容,“能不打嗎?”


    他本來就生得好看,一笑起來便更是好看了,這要是換做洛雪,別說不打,就是讓她這會兒去打朱通都可以,可惜楊柳不是這樣的女人,她搖頭媚笑道:“我也不想的殺你這麽個俊俏的小家夥,可是沒辦法,姐姐也是被逼的,放心,到時候一起死,姐姐大不了在陰間好好伺候你。”


    “不了,我對鬼沒興趣。”


    顧泯咧嘴一笑,看著實在是有些欠打。


    鬼修便是鬼,隻是他們死了,是成不了鬼修的,鬼修的由來便是那些普通百姓死之後怨氣太重,結成鬼煞,然後便可修行,而修行者死了,便真的死了,沒有可能再成為鬼修。


    那或許便是這天地對於鬼修重新開的一條修行之道吧。


    一柄雪白長劍出現在顧泯手上。


    燭遊劍在手,顧泯再也不猶豫什麽,看著對方,他一劍便刺了出去,這一劍用得是虛衍劍訣中最具殺氣的一劍,劍光忽生,看著實在淩厲。


    楊柳漠然伸手,一條綠油油的青蛇從她的衣袖中掠出,當即便朝著顧泯而來,她不是鬼修,卻不知道修行的是什麽邪門歪道,看著實在是有些駭人。


    那條青蛇看著淩厲,速度也很快,而且是借著顧泯一劍刺出的空檔,想來很是有些威力,但不知道為何,很快顧泯便遞出了第二劍,這一劍直接了當的用了青龍劍訣,一劍斬向那條小青蛇。


    然後青蛇瞬間便斷成了兩半。


    楊柳嬌笑道:“果然是年輕天才,還要勝過天生劍胚和庚辛劍主,這劍氣,讓我都覺得害怕。”


    她是第四境,要比顧泯高出一個境界,但依然很小心,因為她很清楚,像是這樣的年輕天才,是最不好招惹的,一旦有偏差,或許很快便會吃到苦頭。


    “你看看,姐姐我的蛇還很多,你怎麽斬?”


    話音落下,許多青蛇都從她的衣袖裏鑽了出來,細細一看,竟然是有數十條之多,誰也不知道這麽多青蛇是怎麽在她的衣服裏藏著的,但眼前一地青蛇,看著很是惡心。


    顧泯舉著劍,認真的說道:“我不殺蛇,殺人。”


    聽著這話,那女人臉色微變,聲音寒冷,“這麽不懂憐香惜玉?”


    第112章 我小師弟呢


    午後的鹹商城炎熱無比,但皇宮裏卻一切如常。


    別說那些無處不在的大陣,可以保證皇宮一年四季都如春天,光是大祁皇帝一人,隻要他願意,又怎麽熱得起來?


    大祁皇帝端了一碗蓮子羹,從大殿裏走了出來,來到了遠處的長廊前,在他身側,是同樣端著蓮子羹的那位太傅大人。


    大祁的朝臣和百姓都在說,太傅大人為首的三公是皇帝陛下的最大臂膀,卻不知道除去利益之外,太傅和大祁皇帝的私交也不淺。


    “從那日他進宮,到今日,兩次了。”


    大祁皇帝是在說刺殺的事情,在鹹商城發生的事情,隻要他願意,便能知曉,不管有多少人想瞞著他,都沒用。


    太傅蒼老的麵容上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說起來大祁皇帝城府深沉,他又怎麽不是城府深沉之輩。


    “陛下在告訴他們,那孩子很有可能是小殿下,他們怎麽又可能無動於衷呢?”


    太傅小心翼翼的吃了一口蓮子羹,說道:“那個孩子,未來其實不管在鹹商城還是柢山,都會有很多人去殺他。”


    大祁王朝裏什麽最重要,當然是那張龍椅最重要,那幾位皇子離著龍椅最近,他們是最有可能坐上去的人,這個時候知道了旁人比他們更有可能,自然有動作,就算是他們沒動作,在他們身後已經開始投注的人,自然也很動作。


    大祁皇帝忽然笑了起來,“朕的兒子們都很蠢,想要朕把位子給他們,他們還沒給出朕難以拒絕的東西,朕不過是想著找到朕失散的小兒子,他們便急起來了,崔溥,你說你要是有這麽些兒子,會不會連飯都吃不下去?”


    太傅思索片刻,搖頭道:“若是臣要是有這麽些兒子,臣也當不了太傅。”


    三公之首,對於學問和德行的要求都很高,自然不可能出半點紕漏。


    大祁皇帝笑道:“你總是這樣,問你什麽事情都不說透,還是說讀書人都是你這個樣子,可朕看著顧白,卻沒你迂腐。”


    “顧白年輕,不過性子也的確和臣不一樣,要不然也做不了去海上和那女子劍仙一戰的事情。”


    太宰顧白在試煉之前到底去了什麽地方,這是很多人都在猜的問題,但實際上隻有寥寥少數人能夠知道,他坐船去了那片海,去見了那個女子劍仙,和她打了一架。


    女子劍仙肯定是這個世上最為強大的劍道宗師,就連劍庭的那位掌教也不認為自己會是對方的對手,顧白能夠以劍爭之,顯然境界也該是在金闕境才是。


    這樣強大的修行者,整個南陵都無法找出幾位。


    “顧白年輕,再練劍幾年未必沒有機會,現在去了,當然是早了一些。”大祁皇帝將蓮子羹放在身前的石台上,轉移到之前的話題來,“看起來你們都很想知道,那孩子究竟是不是朕的兒子。”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裏,太傅也就放開了,“那鬥膽問陛下,那個孩子究竟是不是小殿下呢?”


    當年之事,既然已經是當年,現在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個樣子,有些話真的可以說說了。


    “你們不是都在猜,現在何不說說你們的猜想?”


    大祁皇帝也賣了個關子,他帶著笑意看著太傅,隨意開口。


    “陛下天心,臣猜不到,隻是那個孩子生得這麽好看,倒是有幾分可能。”


    好看兩個字,永遠都是逃不出的猜想。


    “你覺得朕在故弄玄虛,實際上說來說去,大家都在猜,隻是有些人猜到了,有些人沒猜到,有些人猜到了也願意錯殺,朕的天下總是有這麽些人,每日都在爭權奪利,想著的都是這些蠅營狗苟的小事。”


    想起來,大祁的皇位這事情怎麽能說得上是小事?


    太傅笑道:“陛下的天心太複雜,就算是直接告訴他們,那個孩子就是小殿下,他們也不會相信的。”


    ……


    ……


    那些灑到地上的湯水已經涼透了,那個之前被扭斷脖子的男人屍體還是溫熱的,但那些本來便是冷血的青蛇,自然還是冷的。


    顧泯的劍還是那般明亮,這是世間有數的神兵,不可能會被其他東西損壞,楊柳的小腹卻已經出現了一道傷痕。


    一道深可見骨,足以要了她性命的傷口。


    可惜那道傷口沒有再深一寸,要不然她就不能站著和顧泯對視了。


    顧泯更慘,他的胸前中了一掌,那一掌有毒,而且威力很大,讓他的胸膛生出了數道裂痕,最為可怕的事情則是,那些裂痕是真實的傷害,鮮血一直在流淌。


    第三境和第四境,有著難以逾越的天塹,一般的修行者不可打破,若是換做對方是某個大宗門的弟子,或許還有機會。


    可惜對方是個殺手。


    作為殺手,那麽自然不管心誌還是戰鬥經驗,都要比其他普通修行者強,所以即便是死在對麵手上,也沒問題。


    可問題是,顧泯不想死。


    所以他活到了現在。


    這是強大意誌力的體現,但最為直觀的其實是顧泯足夠小心,他雖然才十幾歲,但他這些年,想的事情很多,所以他足夠小心。


    楊柳不去看自己小腹上的傷口,隻是盯著顧泯說道:“原來天才和我們這些人,果然是有區別的。”


    天才和普通人當然有區別,現在這個世間最為強大的幾位修行者,當然是絕對的天才,他們在年少的時候,雖然不夠強大,但也創造過無數奇跡,而那些奇跡,就和現在顧泯做的一樣。


    顧泯說道:“我覺得修行者好好的修行,做點自己喜歡做的,不與人爭,即便要爭,也正大光明才好。”


    楊柳黯然一笑,“那是你想的美好,可世上太多事情都沒辦法如自己所想,我也不想來殺你,可總有人站在我身後,告訴我不殺你就殺我全家,那自己又有什麽辦法呢?”


    顧泯想了想,點頭道:“還是不夠強大,所以更應該好好修行。”


    楊柳沒說話。


    然後顧泯說道:“好了。”


    楊柳這才抬起頭,輕聲說道:“希望你能活著。”


    顧泯認真地說道:“謝謝。”


    之前打了很久,他氣府裏的氣機已經消耗了很多,對方雖說也受了傷,但卻沒有那麽嚴重,反正不管怎麽說,剛才隻要一直打下去,顧泯會很快死掉,但好在對方停手了,她是故意的。


    或許是真的不忍殺死眼前的這個天才,也或許是因為顧泯長得真的特別好看,讓她下不了手,但不管是其中的哪一種,沒有出手是事實。


    所以顧泯才會說一聲謝謝,可謝謝說完了,該生死相搏還是得生死相搏。


    而且就在這個時候。


    顧泯看了一眼阿桑那邊,咬著牙說道:“別惹我師姐。”


    顧泯默默運轉起氣府裏的氣機,那些氣機隨著白寅訣記載的功法運轉,那柄雪白的長劍開始變得猩紅,無數血腥氣彌漫出來,殺氣十足。


    白寅訣是一部殺氣很重的劍訣,不知道上一個修行它的劍修最後成了個什麽人,雖說一直都沒發現這白寅訣有什麽不好的地方,但是顧泯還是很顧慮,不到生死關頭,他是不會施展出來的。


    之前和江潮一戰,他施展過,這一次麵臨生死,自然也得施展。


    血腥的劍光生出,迷了眼前楊柳的眼,她看到一道血幕,還沒反應過來,便感覺小臂一陣刺痛,原來有劍氣已經在這個時候滲透過來,落到了她的小臂上。


    她十分震驚,因為在這些劍氣中感受到了絕對的死亡氣息,這讓她的腦海裏生出了恐懼,但此刻又不是該恐懼的時候。


    因為接著,顧泯的下一劍便來了,那一劍在血幕之後,由顧泯握住劍柄遞出來的一劍,有很多劍氣灑落,就像是不要錢的雨水。


    楊柳一怔,不知道怎麽的,居然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然後便被這一劍刺中小腹,就是之前那個傷口。


    “你果然是個天才。”楊柳眼裏有著明顯的讚賞。


    但沒有這麽簡單,簡單的一瞬之後,她的一掌便印在了顧泯的胸前。


    砰然一聲巨響,顧泯倒飛出去,燭遊劍還在手裏,抽出了對方的身體。


    顧泯這一劍,付出了很多,他調動了氣府裏所有的氣機,在對方不知道的前提下,下了一劍定生死的想法,結果他果然一劍取勝了。


    隻是取勝不代表著還能活著,對方中了他這一劍,也不一定會死。


    世上一切事情,都沒有絕對。


    就像是現在。


    顧泯倒飛出去,撞在了一麵牆壁上,然後撞碎了牆壁,摔在了某條長街上。


    燭遊變迴了珠子,被顧泯握住,他雙眼看著天空,身體都沒了知覺,但腦子異常清醒。


    他想了想,知道這個時候哪怕是一個普通人,隻要提刀來砍自己一刀,那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即便對方沒有刀,其實用拳頭也能解決他,他的生命變得無比脆弱,就像是一隻隨時能被捏死的螞蟻。


    顧泯想著,要是師姐能贏了朱通,應該會來救他的,蘇宿要是能攔著那個漢子,如果沒有別的殺手的話,自己是不是還能活著?


    真正的麵對死亡,今天不是第一次。


    所以顧泯不會生出有什麽感慨和無用的想法,但這是他修行以來第一次麵對死亡,最開始他開始修行,以為命運開始被他握在手裏,但這會兒再看,才發現,並沒有啊。


    還是不夠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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