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嘯龍吟淩雲誌,落花流水平常心。

    蕭定亂平唿吸、靜心意。整個人逐漸的靜了下來,內心之中的許許多多陰暗汙跡便如水落而石出一般,清清楚楚的呈現了出來。

    沒了老板娘的春風樓黯然失色七分,好若繁花落盡,大不如往昔,風騷俠客、翩翩公子、江湖義士不來,給向來客滿為患的春風樓格外增添了幾分清靜。

    繁華落盡而枯榮自知。

    蕭定亂身居靜室,盤坐如老鬆,安閑不動,抱元守一。靜脈之中九龍遊竄,妙法心經自然運轉。物質的世界一點點在蕭定亂的意識之中虛化,變得空空如也,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浩瀚斑斕的自然萬象氣宗界將蕭定亂完全包裹,心頭中的種種念想,執念、邪念、善念、欲念一一被蕭定亂拋諸腦外,隻餘下一個卑微的自我存留心間,剝去了一切的雜念,心中的自我無邪惡相、無莊嚴相、無名利相、無悲喜相,如同嬰兒初生,幹幹淨淨,清清明明,不沾塵埃、不惹煩惱,無限空,無限慧。

    惡,莫大於縱已之欲。殺戮亦是一種欲望,可怕的欲望。內心一旦到了物我兩忘,長存真我的境界,這些業障,蕭定亂通通想明白了。

    自省讓他明悟!

    或法門不同,或階段不同,而悟係於一念。

    心意一旦順通,蕭定亂就感覺到了舒爽自然毫無束縛,亦感覺到了自我之渺小和這天地萬物的榮光,身心沐浴其中,舒暢而自然。

    自然的氣入得他身,他就感覺到了金木水火土,五行的精氣,參合上天五星星罡,追隨玄龍遊遍全身,滋潤著身軀,蕩滌著心靈。

    一時之間,他感到自身彷如重歸母胎。

    屋中,不知何時已響起高山流水般的琴聲,優雅嫻靜的琴聲靈動如深山老澗中潺潺的流水。

    蕭定亂聞琴音而意動,緩緩張開眼睛,遊弋虛無的意識重歸本體,輕盈起身,神色自然溫和,深深的舒了口氣,全身一動,筋骨爆響,劈啪之聲如放鞭炮。

    琴聲戛然而止。

    蕭定亂一轉身便看到了專注撫琴、弄撥琴弦的佳人,一襲紅衣如霞披,迤邐及地,廣袖露皓腕,纖手輕按弦。

    蕭定亂在看著她,她亦揚起素麵看著蕭定亂。四目相接,她的臉上升起最亮麗的紅霞,如夢也似幻。

    “如嫣!”

    蕭定亂輕聲道,如何的欣喜激動,都盡在這輕言溫語之間。

    蕭定亂幾步跨到柳如嫣的麵前。

    柳如嫣長身而起,輕輕旋身,眼中莫名的已滑落淚珠。一句“如嫣”她已等太久,卻終於等來了,種種的砸在心中最柔和的湖麵,淺層漣漪,蕩過心靈。柳如嫣如同一隻彩蝶,終於找到了那朵彼岸之花,衣袂翩翩之間,已到蕭定亂的懷裏,雙手緊緊的摟著蕭定亂,麵頰貼著胸膛,淚水滑過麵頰。

    喜極而哭泣。

    蕭定亂輕聲道:“如嫣,你都好了?”

    柳如嫣道:“沒有什麽時候比現在更好了!”

    蕭定亂一臉陽光燦爛的笑容,忽然握著柳如嫣纖細的腰肢將她舉了起來,喜悅的不住旋轉。他看著她的淚眼,她看著他的笑臉。

    蕭定亂說:“如嫣,你知道我有多高興!”

    如嫣用手背擦著眼角不停道:“我知道,我知道……”淚水卻流得更多,更洶湧,那淚痕,抹不掉。

    蕭定亂猛然把她摟入懷裏,霸道而有力,兩個人的距離,能感受到彼此最真的心跳聲,柳如嫣在蕭定亂的懷中仰起頭,明眸皓齒朱唇瓊鼻,輕聲道:“定亂,吻我!”

    旋即,她緩緩的閉上眼睛。

    蕭定亂這一閉關坐下,就是整整十八日,柳如嫣在他屋內撫琴,業已整整七日光景。重傷初愈的她,身子虛弱憔悴不堪,但她的倔強和執著,誰也勸說不了。她撫琴,心力交瘁的時候,就托著香腮靜靜看著蕭定亂,很傻很幸福的事兒、她已漸漸上癮。

    春風樓的後院裏,曾愛財、水玉樓、牛小蠻和公孫尚義在過招,杜平、雷虎、楊大信三人業已離去。

    林櫻和聞人悅端著小酒杯,一問一答,永無止境。

    又是半月,平平靜靜,了無風波。公孫尚義和柳如嫣的傷勢完美恢複。

    時值仲夏,蕭定亂終於決定迴龍青山去。

    清風得人意,快馬一鞭起。六匹快馬絕塵而去。

    泰昌郡,巍巍龍青山下,一行人勒馬而立。

    蕭定亂道:“這裏便是我從小生長的地方,龍青山。走,我們上去!”六個人係馬山下,你追我趕疾掠向山巔而去。

    山巔之上,清涼幽暗的竹屋之中,雙目緊閉的蘇萬屠猛然張開了眼睛,道:“白鳳,他來了!”一個安坐的老婆婆張開眼睛道:“老頭子,是麽?”“是的。”

    白鳳,即是千刀刮的名字,姓裴,叫裴白鳳。

    裴白鳳

    道:“好,我們出去吧,看看定亂這孩子現在如何了!”蘇萬屠點了點頭,竹門吱嘎一聲打開。蘇萬屠和裴白鳳一同走到烈陽下,安然無事。

    不遠處楊月,楊辰和一個頭發花白的花甲老人也已在屋外站定。

    整座龍青山,也就住著這麽五個人。蘇萬屠,裴白鳳,楊月,楊辰,蕭盛道。蕭盛道一到達這裏,就沒有人再敢跟來。有前麵四個人坐鎮的龍青山,可以堪比任何宗門的宗門禁地,擅闖者,必死無疑。

    山上的風比山下清涼颯爽的多。

    蕭定亂一人在前,行餘五人之首,遠見蘇萬屠等人,麵上顯出恭敬之色,最終視線停留在那頭發花白,微微發福,神態安詳的老人身上,暗度此人應是大伯蕭茂道無疑。

    楊辰目光一掃,眼神嚴厲如冷電,掃過六人,雙目驟然一凝,喝道:“其餘人等止步,蕭定亂一人過來!”

    蕭定亂心懷忐忑的走過去,林櫻等都在他身後十丈外,靜立不動。當今江湖,無論何等人物,任爾叱吒風雲,看見山上這幾個人,鮮有不肅然起敬的,單單是一個蘇萬屠,就可以讓無數的人喘不過氣來,端不起架子。

    蕭定亂不急不緩的走近,楊辰驟然冷喝道:“芙兒在哪裏?”眼神直視著蕭定亂,異常的冷厲,仿佛下一刻蕭定亂說的話不能讓他安心,立刻就要大打出手。他的氣勢,楊辰還是一如既往雷公楊辰,如同一把寶刀一般的鋒利。

    蕭定亂道:“芙兒正在一個安全之地療傷,萬無一失!”權宜之計,蕭定亂也不得不這麽說。那神秘美婦要他殺的三個人,他還一個未殺,玉芙現今身在何處,他更是不知。縱然此刻他滿心愧意和忐忑,也莫敢說出實情。一旦惹得楊辰發起怒來,天崩地裂都不足以形容,況且關乎白玉芙,他簡直沒法想象,自己大概要把命都葬在這裏才能叫楊辰息怒。解氣。

    楊辰重重的哼了一聲。

    楊月接著道:“阿呆可好?”

    蕭定亂道:“阿呆在永安府一切安好,這一路行來危險重重,所以我暫且把阿呆安置在永安府裏。”阿呆在永安府林府之中,有花婆婆照看,才是真正的萬無一失。

    楊月點了點頭道:“這就好!哦,這位就是你的大伯,蕭茂道。”

    蕭茂道神色激動的上前一步,伸手握著蕭定亂的手道:“定亂,老夫有生之年,終於見到你了,也不辜負盛道當年的重托,我死也能安心瞑目了啊!”

    蕭定亂躬身

    道:“侄兒蕭定亂,拜見大伯伯!大伯伯老當益壯,壽數悠長,晚輩還沒孝敬您,遠沒到談生論死的地步呢!”

    蕭茂道連連笑道:“好,好,好,就這幾句話,你大伯也要多活幾年,嗬嗬嗬嗬……”

    裴白鳳嗬嗬笑道:“孩子啊,近來可吃多苦了,過來讓奶奶看看!”

    蕭定亂笑道:“奶奶掛心了!”裴白鳳捏著蕭定亂的手,仔細打量著蕭定亂,暗暗感應蕭定亂的變化,良久看向蘇萬屠道:“老頭子,定亂可比你強得多呢!”

    蘇萬屠神色不變,道:“青出於藍勝於藍,這小子的成就的確比我高太多了。這功夫傳給他,算是遭逢明主了!”

    蕭茂道道:“孩子,我知你此行的目的,大伯也不和你拐彎抹角了。你看,這就是你爹當年留下的東西!”蕭茂道從懷中小心的掏出一個綢布包著的東西,托在掌心打開後,麵上是一張金光燦燦的金帛,是一冊金書,金書下麵則是一張不明材質似紙非紙似皮非皮似帛非帛的枯黃圖卷。那金書與普通書冊大小一般,金光燦燦平平整整,總共兩頁,而那枯黃圖卷年代似已非常久遠,已暗淡褪色,粗一看似乎是一張地圖。蕭茂道把這兩樣東西交到蕭定亂的手中道:“這一冊金書,乃是盛道少年時偶然所得的一套槍法,分為上下兩冊,上冊便是我們蕭家的大倫槍法,威力無窮,精妙無雙;至於下冊,亦是一套槍法,天罡泰鬥大倫槍法,不過縱然是你娘智慧無雙,也未參悟透徹,不得而知。這張圖便是當年害的你爹喪生之物,不瞞你說,這麽些年,我對此圖也頗有研究,亦未發現出奇之處,不過這都是你且當年留給你的遺物,吩咐一定要交到你手裏,你且好生收好。大伯也算完成了盛道的遺願,我身上的擔子,也總算卸下咯。”

    蕭定亂略翻手中的古圖,但見其上紋路密布,線條交錯,好像任意而為勾勒出來的一副繁複畫卷,不知所畫何物,雜亂不堪,根本看不出其中有何玄機,當下便即將兩樣物件收好,沉聲道:“伯父,那麽當年害死我爹我娘的兇手到底是誰呢?”

    蕭茂道道:“靈蛇島為主兇,龍虎山、九蓮池、大哉劍門、九華山門下之人皆有參與,其餘宗門各色人物就更不必說了!另有大乾王朝幾個老王爺,亦是有所參與。”

    當下,蕭茂道將當年遭遇之事的前後經過再度講述一遍,另有蘇萬屠、裴白鳳、楊月、楊辰四個蕭盛道昔年的老部下在旁補充,往事的一點一滴,漸漸的在蕭定亂的腦中明朗起來,參與其中的人可謂眾多,一個個

    人名在蕭定亂的心間悉數記下,隻待他日時機一到自會個個問罪,並將當年之事徹底查個水落石出,為爹娘沉冤昭雪。

    這一次的敘述尤為詳細,一幕幕的真相,個中不為人知之處,一一道來。蕭定亂聽後,心緒沉重,恍若刀絞,哭聲未起而淚已縱橫。

    蘇萬屠冷笑連連:“昔年之事,多有狗賊作祟,一律當殺,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眾人心有戚戚焉,神色悲哀,無不是長歎而淚濕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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