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碎了牙,滿口血水、涎水橫流的壯漢嘶聲慘叫了幾聲,便即耐不住痛苦,白眼一翻暈厥過去。之前的一幕幕,雖是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但足夠鮮血淋漓,足夠震人心魄,也著實叫這些人都吸了一口涼氣,那一股子起哄的心思無形之中都開始收斂,不過在內心的深處,卻又暗暗流淌著一股陰狠的憤怒,隻是形勢所迫敢怒而不敢言,更沒人再做出頭鳥。

    當下裏,幾人七手八腳的將那昏厥過去的漢子從後門抬了出去,送往醫館診治。整個偏殿之中,初時的活躍氣氛已蕩然無存,變得沉寂起來。

    那些個因為激動而站了起來,挽袖子有意思出手的人同樣被蕭定亂那一手飛杯碎牙給震懾住,一個個臉麵上青紅變化,不尷不尬的坐了迴去,直拿杯連續不斷的喝酒泄憤。

    蕭定亂總不明白,生活中哪來的這麽多機心險鬥,互相排擠?!欺軟怕硬還是因妒生恨,他猜不出,更不願花心思去猜。他隻知道自己坐在這裏,一杯一杯的孤獨喝悶酒,並沒有錯。既然自己沒錯,又偏偏發了禍端,那一定是有人在搗鬼了。不過,自那大漢被抬出去之後,整個偏殿之中總算是清靜了。蕭定亂繼續喝著酒,小口小口的喝著。

    一些人拿眼角的餘光不時的瞥著自己,他甚至於聽到鼻腔裏沉悶的哼聲,帶著怒意。他知道自己這樣做又惹得那些人不高興了。不高興便不高興吧,別人讓他不快,他也沒必要讓別人舒爽,反正他的心思並不在這裏。誰又能讓每一個人都高興?!

    世界上的道理太多,變化太過複雜,一個人永遠也想不透,也不可能全想透,能夠做好自己想做的就已經很不錯了。

    蕭定亂現在想做的就是順利拿到家父的遺物,查清雙親的死因並為其報仇雪恨,救迴阿呆和玉芙,找迴青牛,還有便是讓唐胤正不能娶走柳如嫣。

    他心中恆久不變的追求是武道的極致,是天人交泰,破碎虛空。

    然而實在有點樹欲靜而風不止的味道,蕭定亂新滿的一杯酒還未喝完,一個精壯小夥忽然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麵上掛著一絲倨傲的微笑,嘴角微微翹起,眼光機靈靈的一掃而過,啪啪啪,連擊掌三下勾了眾人視線,方發話道:“諸位吃好喝好,請隨我來,你們各家公子、小姐都在等著你們!”

    眾人一頭霧水,不知這人什麽意思。這小夥子麵上隻是一笑,絲毫沒有解釋的意思,喊一聲隨我來,轉身便往外走。

    眾人聽自家公子、小姐有差遣,隻得紛紛放下

    杯筷隨著那小夥後麵去了。

    小夥子走的飛快,一路上緘口不言,直領著一行百餘人到了一處花園中間一個方圓三丈的石坪中才住腳。花園遊廊迴折,亭台坐落。這光景春意正濃,暖風陣陣,四處裏花藤蔓延,草甸青青,綠樹掩映,風景頗是美好。就著廊子裏,一張張精致小桌、舒服的大椅已擺好,茶水、點心一應俱全。

    眾人在石坪之中站定,方看到遠處一行人迤迤邐邐的緩緩走來,正是暖春殿裏的公子小姐。為首者是唐胤正,氣定神閑的和身邊一個國字臉、右手上戴一個碩大玉戒的青年侃侃而談。兩人身後跟著三五女子,無不是大家閨秀,看向唐胤正的目光極是溫柔,眼神流轉間暗送著秋波。一行最末,蕭定亂看到了林櫻,心中不禁一笑一歎。林櫻貌美,氣質不同於尋常大家小姐,清麗之中帶著一種野性,她若不動聲色,那麽時時刻刻都有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意。這樣的性子顯然是不受歡迎的,何況她不苟言笑亦不合群,遠遠不如其他的小姐名媛在這種場合吃得開。

    這處境和蕭定亂如出一轍,唯一的不同便是有人敢找他的茬,使他不快,卻沒有人敢找林櫻的茬,因為但凡這裏的人都要給皇子殿下唐胤正麵子,而林櫻卻是唐胤正親自迎進暖春殿的唯一一人,試問誰敢如此冒失?!

    林櫻走過石坪時,朝蕭定亂揮揮手道:“來福,過來!”然後繼續往石坪外的花園中走去。蕭定亂隻得跟上去,垂手低頭,目不斜視,顯得極是規矩。其實蕭定亂卻在人群之中不住的搜尋,想要看看那“蕭定亂”到底什麽模樣!廊子一轉,蕭定亂透過花藤就看到了三個人,心髒不由得狂跳了一下。這三個人,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個一身水綠衣裙的女子,大概十五六歲的模樣,氣質頗顯活潑靈動,走起路來完全符合一個大家小姐的規範要求,而且遠在水準線之上,可謂光彩照人、氣質出眾。女子的兩邊並行走著的是兩個英武的男子,一個背影筆挺,一眼看去就讓人覺得是一柄未出鞘的神兵寶劍,鋒芒內斂,給人頗為沉穩的感覺;而另一個則有一點江湖草莽氣,走起路來大搖大擺,說起話來聲音頗為響亮,似乎毫不掩飾心中的想法。正是因為這一個人,才使得蕭定亂心頭震驚、憤怒。蓋因此人身材、模樣、舉止都和曾經的自己有七八分的相像,甚至容貌竟有八九分的相像。這簡直可以以假亂真。此刻蕭定亂正聽到男子對右手邊女子道:“薇薇,一會看二哥大展身手,你就等著給二哥喝彩吧!”蕭定亂心頭更驚,就連聲音也是像極了。

    女子轉頭嘻嘻笑

    道:“二哥說話可要作數哦,大哥都誇你武功一流,我還從沒見二哥哥與人比鬥過呢!好期待……”

    女子右手邊的男子聞言沉聲道:“定亂,你這樣說話,小心成為眾矢之的。永安府中藏龍臥虎,可不比江湖之中那些烏合之眾,你還是小心謹慎一點為妙!你功夫雖好,卻也不能自視過高,免得自誤!”

    “蕭定亂”拍了拍胸口,笑道:“大哥,你就一百個放心吧!”

    說話間,三人已落座。這短短的幾句話,聲音不小,蕭定亂聽的一清二楚,眼光在這三人身上一掃,在林櫻的身後三尺外站定,便即收迴視線,心緒漸漸寧定了下來。

    一幹仆人也都迴到自己的主子身邊,此時此刻石坪中間空空如也。

    唐胤正於中間一亭之內,緩緩站起身道:“諸位,好戲才剛剛開始!剛才殿裏是誰做行酒詩輸了一成?按事先的約定,就由這位仁兄打頭開始吧!是哪一位啊?”

    “迴殿下,是我!”

    席間,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一條矯健身影已落入石坪之中。

    唐胤正目光一掃,看向石坪中間若一杆標槍一般筆直站定的那人,哈哈笑道:“原來是你陳子青,好好表現!莫要文不敵,武不勝,就不好看咯!”

    陳子青一抱拳道:“定不讓殿下失望!”

    唐胤正撫掌笑道:“好,好!”

    這時忽有人道:“殿下,我有一個提議,不知當說不當說?!”

    唐胤正聞聲看去,笑道:“高健,你有什麽話,盡管說!”

    高健侃侃而談道:“這一番聚會,可謂是群英薈萃!我大乾王朝文武並重,文豪泰鬥、武功宗師,層出不窮。彼時暖春殿裏一番精彩絕倫文鬥,已是可見一斑。此番在此以武會友,互相切磋,我建議不妨先來個暖場前戲,聊以助興。我聽說這一次諸位公子、小姐前來聚會,身邊可多有不顯山露水的高人,雖披仆役之名,但武藝貨真價實,區區不才覺得非常值得一觀!”

    唐胤正眼神一動,點頭道:“這個建議不錯,陳子青,看來你得先歇上一會!高健,你可有推薦之人?”

    陳子青聞言,又退了迴去。

    高健笑了笑道:“不若我就以隨身仆從做引,拋磚引玉何如?!”

    唐胤正道:“就這麽定了!”

    高健看了一眼身邊垂手站立的一個灰衣青年道:“飛毛,去吧!”

    叫飛毛的青年點了點頭,身形一縱,人已落入石坪之中,摩拳擦掌,全身骨節一陣爆響,正做著舒活筋骨的動作,即是熱身也是一種顯擺。

    這時又有人道:“殿下,我來推薦一個人!”

    唐胤正眉眉一挑,道:“嶽尚信,你要推薦誰?莫非是你身邊的人?”

    嶽尚信搖了搖頭,轉身一指道:“我來推薦林府神秘莫測的老管家!”

    唐胤正一轉眼,便看向了蕭定亂,臉上笑意變得意味深長起來,嘴裏淡淡道:“林府管家!嶽尚信,說說你的舉薦理由!”蕭定亂被唐胤正盯著,隻是垂手低頭,麵上古井無波,也沒人瞧得出破綻。

    嶽尚信道:“我的屬下適才告訴我,林家老管家剛剛以酒杯傷了一個不知好歹的下人,飛杯碎牙,直打得那人一口好牙悉數崩碎,那白瓷小酒杯卻安然無恙。是以我斷定,這樣的手法,非是高手所不能,故發言舉薦,也讓大家見識一番!”

    唐胤正看了一眼麵色清麗依舊的林櫻,笑道:“聽起來頗有些名堂,好,就他吧,先打一場,但有不服,可派隨行護衛下場一試。我倒是要看看,永安府臥虎城的名頭符不符實!”

    蕭定亂看向林櫻,林櫻點了點頭道:“去吧,不要輸,打死人也無所謂!”

    蕭定亂聽聞,心頭不禁一顫。他已大概的知道,這些人原來不是要針對他,而是要針對林櫻。似乎高健家、嶽尚信家於林家有隙,處處都不忘給與打擊,就連下人也要對付下人。蕭定亂是城門失火所殃及的那條池魚啊!這門閥之間的爭鬥,苦的可都是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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