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傅淩楚的身體比大腦更快地反應過來,直接衝向了電腦前。


    看到監控裏的身影的那一刻,傅淩楚才狠狠地閉上了眼。


    是她。


    真的是黎鏡。


    沒有死,還好好的。


    一種劫後餘生般的輕鬆湧了上來,讓他被撞碎的骨頭都泛起了密密麻麻的酸痛。


    隨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恨,摻雜著一起翻騰在傅淩楚的心口。


    黎鏡沒有事……她卻眼睜睜看著他痛苦折磨,也不願意再迴來。


    傅淩楚再睜開眼時,瞳孔全是深黑的痛意和決絕。


    既然她再次被他找到了,這輩子……就別想再離開他。


    傅淩楚可以給她所有。


    隻要黎鏡在他身邊好好活著。


    …


    傅淩楚是悄悄驅車前往山區的。


    盡管三家都在同時找黎鏡,但找到之後,他並不想把這個重要的信息共享給封策和杜景淮。


    然而現在,所有人風聲鶴唳。


    在傅淩楚動身之後沒過多久,封策就罵罵咧咧地跳上跑車追了出去。


    杜景淮緊隨其後。


    失而複得的喜悅在血管中爆炸,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在顫抖。


    這次一定、一定要把她找迴來,保護好她。他們已經不能承受在黎鏡身上出現任何意外了。


    景區偏僻的山峰。


    這裏沒有遊客,再往下就是懸崖,很有淒美的大結局氛圍。


    黎鏡站在這兒醞釀感情。


    她已經完全進入了小白花的最終形態,無欲無求至高至上。


    當傅淩楚他們終於找到她的時候,黎鏡沒有想象中的驚訝,也並沒有想要驚慌逃的意圖。


    相反,她一臉平靜。


    那張小臉依然蒼白。在陽光下,皮膚看起來薄透,她的五官依然精致漂亮到像精心描摹的畫卷,隻是纖濃眼睫之下清澈的瞳孔中,沒有倔強的光,沒有傷心的淚,隻有對他們的漠視。


    傅淩楚原本覺得,在找到她的那一刻,他一定有很多話要問。


    想問她是怎麽從殺手手下逃出生天的,想問她手裏沒有錢這幾天有沒有餓到,想問她病情有沒有惡化身體有沒有痛。


    然而他發現自己問不出口。


    走向她的路全是尖刀,某一瞬間傅淩楚竟生出了恐懼。


    真的還有挽迴的餘地嗎?黎鏡真的還能迴到他的身邊嗎?


    她……還想活著嗎。


    身後跌跌撞撞的腳步聲傳來。


    封策和杜景淮也先後到了。


    封策看一眼她站的位置就瞠目欲裂:“黎鏡,你別、你別站在那兒——”


    黎鏡淡漠地看著眾人。


    幾日不見,男主們的形容都很慘。


    傅淩楚還打著石膏,臉上還有擦傷。封策瘦了一圈,沒有少年的蓬勃野性。杜景淮的臉色比黎鏡還要白,看起來更像病入膏肓的人。


    “所以你知道,怎麽刷到100%嗎寶?”黎鏡問係統。


    係統吞口水:「怎、怎麽?」


    黎鏡一本正經:“要讓這些狂妄自大的古早男主們真正懂得愛——愛不隻是掠奪,還可以是犧牲!是奉獻!”


    係統忍不住大聲翻譯:「——是心甘情願當韭菜對吧!!」


    黎鏡對它表示了充分肯定:“很好,在大結局你終於跟上了我的節奏。”


    封策試圖朝黎鏡靠近,紅著眼眶道:“你消失的這幾天,我想了很多,我確定你就是我愛的人,不會再變。”


    他說得極其鄭重。


    少年的愛,比傅淩楚和杜景淮更容易宣之於口。


    然而此時此刻,傅淩楚滿是紅血絲的眼睛裏,和杜景淮毫無血色緊抿起來的唇角,好像表達了比言語多千倍萬倍的東西。


    他們高高在上,玩弄替身。


    到這一刻終於輸得徹底,隻能跪在地上,捧著紅心,祈求黎鏡再看一眼。


    然而她卻笑了。


    “愛?”她精準地挑出了這個字。


    像是捏住了他們的心髒,然後,毫不在意地扔到了地上——


    “你們根本就不懂怎麽愛,隻會憑借動物本能掠奪、占有。”


    “因為你們就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被資本簇擁著長大,你們本身就不尊重女性,也不尊重我。”


    “你們根本,不配愛。”


    字字句句都犀利像尖刀一樣,讓人無法反駁。


    傅淩楚看著黎鏡,艱難地開口:“我在……學了。”


    真的愛一個人,他可以學會的。


    黎鏡卻笑著說:“可我並不想等。”


    傅淩楚被她一刀捅進咽喉,嚐到了血的猩甜。


    像是一句臨終審判,宣告了她的決定——黎鏡已經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留戀了。


    “等等——不,你不用等,”杜景淮深吸一口氣,“黎鏡,你還年輕,你還可以做很多事……幫助很多人。”


    黎鏡眼中終於多了一絲光亮。


    她翻飛的裙角觸摸著懸崖外的風,那一瞬間她那麽的自由。


    “想我的時候,就用我的名字做慈善吧,”黎鏡超脫地笑起來,“——我看得到的。”


    在那一刻,她貧窮而偉大的靈魂,在他們麵前閃耀著光芒。


    匍匐在地的男人隻有費盡心血地留下她。


    “黎鏡,我已經把你寫進遺囑。我在傅氏的股份,可以由你繼承。你以後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


    “封家也可以成為你的後盾,我……我隻會娶你一個人。我的卡全部贈予你個人,你可以隨便捐。”


    “我已經決定息影,不再登上熒屏,從此以後專注於公益事業……都會以你的名義。”


    愛是奉獻,是利她,他們會學會愛的。


    所以別走好嗎。


    看看這個世界,看看……他們。


    黎鏡:看到了,太感人了。


    韭菜可持續發展,在這個世界生生不息,還有什麽比這更美好的結局嗎?


    這就是她留給大家的happy ending。


    於是黎鏡後退一步,在所有男主一觸即潰的視線中,立於懸崖之巔。


    “那一晚我沒有死,卻明白了一件事。”她說。


    傅淩楚感受到了強烈的不安,他再也控製不住,直接衝了過去:“不,黎鏡,別!——”


    而她的最後一句話卻已經落下。


    輕輕飄飄,卻擲地有聲,砸爛了他們的心髒。


    ——“活在你們身邊,還不如死了。”


    新世界,新的人,還在那裏等她呢。


    說完。


    黎鏡一躍而起。


    那朵倔強的小白花,終於踩上了風,迴歸山野——


    “不!!!”


    “不要!!!!!”


    三個男人同時衝向懸崖,猛地伸手去抓——


    卻與她翩然翻起的衣擺輕輕擦過,觸感輕得就像從未擁有過。


    然後被追上來的保鏢死死按住。


    “傅總!冷靜!”


    “封少您別動!!”


    “冷靜!!”


    然而他們已經崩潰,失而複得的結局,是再次失去。


    她曾說死後把她灑進大海裏,但其實她從沒想留給他們這個機會。


    最後留給他們的,隻有一生的痛。


    在那一刻,他們的心髒失去了跳動,身體裏的某個部分再也迴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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