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荏苒,不知不覺又過了二十餘天,莫斌的身上的傷口已慢慢愈合了,隻需再休養幾天便可完全康複。在這段日子裏,莫斌每天跟丫鬟小雁敘說故事,其中所涉的不乏中外大師級作家所寫的經典小說,譬如《紅樓夢》、《西廂記》、《牡丹亭》、《桃花扇》、《羅密歐與朱麗葉》、《哈姆雷特》、《奧賽羅》等。

    小雁最喜歡聽愛情悲劇,盡管她每次感動得流淚後都責怪莫斌不應跟她講起這麽傷感的情節,而感傷過了,眼淚流完了,便依舊嘻嘻哈哈的跟莫斌談天說笑。而曹心弦自從被小雁那次當麵道破了她的心思情懷,便再也沒有跟莫斌見過麵了,小雁迴去都跟她說起莫斌當天講過的故事情節,她口角伶俐,偏生記憶力又好,莫斌所述的美文佳詞她都能說上幾句,而且總是天花亂墜,添油加醋,把一個故事講述得愈加感人肺腑,淒美動人,使心弦每天滿懷期待,聽完後總不免神傷不已,感歎良久。

    有一次,莫斌說到《牡丹亭》的故事中人物時,總是笑著把小雁比喻成書中的那調皮機靈的丫鬟春香,小雁聽了不由咯咯一笑,後來竟把她小姐比作那花旦杜麗娘,又說她小姐比麗娘還要溫柔一籌,美貌一分。莫斌說完杜麗娘與柳夢梅的故事,相比書中主角雖然經曆千迴百折,但總算有個完滿結局,想到自己此刻仍然煢煢孑立,形影相吊,正要表達內心之萬千感慨,驀然尋思到前人有句詩正符合自己此時此地的心境,於是吟道:“曾思梁祝聽琴館,無意丹青賣畫錢。俯仰江山空對月,吟哦湖海可期年。落霞孤鶩直堪羨,把酒登樓醉遠天。”

    小雁在一旁聽得心動,於是把他所吟詠的這幾句詩暗暗記下,迴去後,偷偷地將詩句的事情向她的小姐稟告了。曹心弦聞弦歌而知雅音,猜到了莫斌的言外之意,一時又驚又喜,又羞又怕,心潮起伏,不由怔在當場。小雁叫了她幾聲,她竟似不曾聽見似的,輕咬著下唇低頭自顧沉思。

    又有一天,莫斌跟小雁說起被稱為東方莎士比亞的孔尚任的傑作《桃花扇》的故事,小雁用雙手一直支著下巴,望著窗外,若有所思,忽有所悟地笑道:“莫公子,我看你就是那書中男主人張生,你要是也有一個紅娘可好哩!”莫斌疑惑不解,一時聽不明她弦外之音,便問道:“什麽?”小雁又笑道:“莫公子,其實你不是為了向我講說一個個情情愛愛的曲折浪漫的故事而講故事,而是想藉書中之言來傳達你對我家小姐的愛慕之意,我說得對不?”

    莫斌一聽,不由愕然,心中轉過十多個念頭,遊移不定,不

    知是應該勇敢果斷地說出心裏話還是將之深藏內心,他不由苦笑道:“小雁姑娘,我確實無此用心,但是實不相瞞,我確實是對你家小姐有愛慕之心。我不敢有任何奢求,隻想借著這幾天光陰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動人故事借你之口傳達給你家小姐知道。唉!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而是我站在她麵前她卻不知道我深深地愛著她。”

    小雁聽了莫斌這發自內心的真切之言後,不由大受感動,忽而笑意盈盈地道:“莫公子,你難道不想見我家小姐一麵嗎?”莫斌一聽,既驚且喜,但隨即失望地說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曹姑娘純潔無邪,她心內隻當我是知己好友,別無他意。即使讓我見了又能怎樣,不過是徒增相思之苦罷了。”小雁笑道:“你怎知道她對你‘別無他意’?她呀,其實心內早已對你暗生情愫,隻是你這個傻瓜一直懵然不知罷了。”莫斌聽見,不由驚喜若狂,唇齒顫動地說:“真,真的嗎?小雁姑娘你不是哄我開心的吧?”

    小雁裝起嚴肅的樣子說道:“是真的!前番日子我把你那句‘落霞孤鶩直堪羨,把酒登樓醉遠天’說給她聽了,她聽完後就傻了似的坐著一動也不動了,我本來還猜不透她當時的心思,今日被你那《桃花扇》當頭棒喝,頓時醒悟了,這才知道她跟你一樣害了相思病,這真是‘落花有意隨流水’,可你就是‘傻瓜無心知花落’,兩人徒然自苦,備受相思煎熬,可憐可笑也。”

    小雁見莫斌默然無言,卻喜形於色,便笑道:“莫公子,你常給我講故事並教我做人的道理,如今是我迴報你這位才子‘先生’的時候了。你把耳朵靠近點,我小聲說與你知道。”莫斌於是走近她身前,側耳傾聽她說什麽,卻聽小雁低聲細語地說:“我跟你說,你可以向那張生學習,跟小姐在花前月下幽會,我可以做那紅娘把你們的姻緣線拉在一起”

    莫斌越聽臉越紅了,最後搖頭道:“這似乎不妥,你家小姐是知書達禮之正經女子,我對她更是尊重非常,我們二人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發乎情,止乎禮’,如此偷偷摸摸的,總欠光明正大,且不免有損你家小姐的聲名,我大可以向曹將軍稟明我對心弦的心意,時機成熟之時便向他提親。”小雁歎氣道:“唉!如果你還是這般‘又發情,又止禮’的,到時恐怕小姐早已貴為人婦了。”莫斌大吃一驚,急問:“什麽?小雁你說什麽?”

    小雁望著莫斌那驚駭失色的樣子,苦笑道:“皇上下了聖旨,賜婚小姐,要把她嫁給當朝三皇爺的二公子,再過一個月兩人便要成婚了

    。”莫斌一聽,如受五雷轟頂,內心的憐憫、痛苦、激憤交織在一起,慢慢地目光移向窗外,思緒飄遠,幽幽地說道:“醉了,夢亦醉了,醉了多少人的魂?一醉就是千年的美麗。多情的蝶兒哪肯離去,依然守候在記憶裏,編織著亙古的纏綿和淒美。”

    小雁受他的淒婉情感所感染,不由哀憐道:“你不要這般悲觀失望,你不是經常說書中的主人公都是‘性情中人’,大智大勇,具有反抗精神,敢於跟正統倫理道德的教條作鬥爭,衝破封建禮教的牢籠,熱烈大膽地追求自由和愛情。怎麽事情一到自己頭上就這般的容易放棄了呢?難道你跟那些腐儒的教書先生一般就隻會說說罷了?”

    莫斌一愣,兩眼突然變得炯炯有神,射出堅定和激昂的目光,咬牙說道:“好!小雁姑娘,我請你帶給你家小姐,說今晚黃昏時分,我在小花園等她,不見不散。”

    太陽終於慢慢落下群山叢林,月亮緩緩升起柳樹梢頭。莫斌獨自一人靜靜地坐在石凳上,聞著庭院陣陣幽香,聽著四周和緩氣息,看著天際柔和月色,他思潮起伏,心潮澎湃,如周圍寧靜的景致極其不協調。突然,一陣腳步聲徐徐傳來,莫斌心頭一跳,轉身迴頭,看著來人微笑道:“你,你來了?”那人正是曹心弦,隻見她身穿一件淡黃衣裙,頭上用一枝碧綠的發簪束著一把長發,在清夜淡月之下更顯得清麗脫俗。

    莫斌招唿她過來坐著,卻見她雙眼濕濕的,似乎剛哭過不久,不由又憐愛又痛惜,忍不住喊道:“心,心弦”曹心弦兩頰暈紅,“嗯”的一聲以作迴應。莫斌此時的心跳如擂鼓般響動,心情緊張萬分,本來已想好的話到了口邊卻說不出來,他呆呆地望著心弦,很久也沒說話,又過了會兒,終於提起勇氣,說道:“心弦,你當真要嫁給皇爺的公子嗎?”

    心弦慢慢地說道:“嗯,小雁都跟你說了。”莫斌問道:“那麽,你喜歡他嗎?”心弦緩緩搖頭,說道:“我跟那公子素未謀麵,更談不上‘喜歡’。”莫斌一喜,衝口說道:“心弦,你願意衝破世俗的禮教,跟我一起離開這裏嗎?我們遠走高飛,雙宿雙棲,去尋找我們夢中的樂土。心弦,我會照顧你一生一世的!”心弦全身一顫,如受電擊,一時驚呆了,隨後雙眼慢慢地流下了兩行晶瑩的淚珠,久久也沒有言語。

    莫斌見她不答,痛苦地說道:“心弦,你知道嗎?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我站在你麵前你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愛到癡迷,卻不能說‘我愛你’!”心弦不由心如泣血,感動異常,兀自一言不發,

    眼淚漣漣,心道:“莫大哥,你愛我心切,我焉會不知,若非我另有苦衷,我定然不顧一切也隨你而去的!”莫斌見她低頭哭泣不已,憐香惜玉之心油然而生,輕聲說道:“心弦,你之所以不答應,是否有什麽難言之隱嗎?”

    心弦這才漸漸止泣,抬起頭來望著莫斌,隻見她粉妝玉琢的臉上留下淡淡淚痕,明眸下兀自掛著兩顆剔透的淚珠,當真楚楚動人,我見猶憐。莫斌甚是心痛憐憫,於是取出小手巾輕柔地替她拭幹臉上的淚水,隨後雙手規矩地放於自己兩腿上,靜靜地坐著,等待她發言。

    心弦知道自己的心裏話此時若不說,以後就再沒機會說了,於是心神一定,強顏歡笑道:“莫,莫大哥,心弦真的非常感謝你的愛,莫大哥至情至性,文武全才,俠義心腸,待人和善,溫柔體貼。得,得夫婿如此,夫複何求?心弦,心弦其實早在與你初次見麵之時,已已對你芳心暗許了!”說到後來經已細如蚊聲,幾乎聽不見了。

    莫斌聽了心弦的真情告白,內心激動萬分,心如潮湧,一時忍不住靠向前去,一下子把她抱在懷內,初時發覺她身子一直顫抖不已,後來才慢慢地平複過來;他自我陶醉地感受著她的溫柔,看著她挺拔玲瓏的鼻子,聞著她身上淡淡然的體香,不由心醉了。莫斌輕輕地枕在她的頭上,良久,才微笑道:“心弦,如果我們兩人能永遠永遠地像此刻這樣,不理世俗煩囂,過著神仙般的日子,你說該多好?我現在才明白到‘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這句話的真意了。”心弦笑道:“莫大哥才情橫溢,總是語出驚人。莫大哥,你可以繼續吟哦下去嗎?心弦喜歡聽你吟詩詠詞。”

    莫斌淡然一笑,知道自己又以前人的詩詞借花獻佛,博取美人一笑,他已不再理會是哪位前輩高人所作,盡己所知,可不管他東西南北風,總之此時此刻一切美妙詩句皆暫借來一用。於是把元好問的那首《摸魚兒》從頭到尾吟誦一遍:“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迴寒暑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莫斌又把詞中小序所說的感人故事向心弦講述:“一雁為獵人所捕,隨後被獵人宰殺了,另一隻雁雖脫網而去,但見所愛者已亡,於是皆鳴不能去,竟自投於地而死。”

    心弦靜靜聽著,淚水中帶著幸福的微笑與感動,不由傷感地說道:“想不到世間居然還有這麽多真切動人的故事,雖然大都得不到完美結局,但能如斯淒美的結束,又未嚐不是得償所願呢?”

    莫斌聽出她聲音有異,這才慢慢地移開

    她依著自己肩膀的頭臉,癡癡地望著她清秀的麵容,心中轉了個念頭,突然說道:“我明白了,你是擔心一旦你跟我走後,皇上會龍顏大怒,降罪曹將軍嗎?其實也不用過分擔憂,隻要我們不讓你爹爹知道,兩人偷偷離去。

    如果還是怕皇上問罪於你家人,我們便效仿‘梁祝化蝶’,把你本是仙子,後被貶下凡間,曆經十八載苦難,即化蝶重迴仙道的謠傳向外界散播開去,皇上見走了新娘,也不會為難曹將軍。若然你掛念雙親,我便立即差人請你爹娘到我們的住處。其實你爹娘勞碌半生,早應該獨善其身,享受清福了,如今朝廷奸臣當權,天子昏庸,兩位老人家還是急流勇退,進退始終,不失其道;隻要我們苦口婆心懇求兩位老人家跟我兩人住在一起,他們定然不會決絕的,到那時便萬事大吉了。”

    心弦柔情萬種地望著莫斌,靜靜地待他說完,心內悲喜交集,不禁淒然笑道:“莫大哥不太了解我爹爹為人,無論任何情況,爹爹他總以國事為重,家庭為輕,國難當前,他絕不退縮,定然堅守到底的。莫大哥此計本是極妙,奈何天公不作美。爹爹先不欲我嫁入權貴之家,本以婉言辭謝皇上賜婚之事,然而皇上下旨在先,又好言相勸,軟硬兼施,爹爹被迫接受,若這完婚中道有何差錯,不論緣由,全家受累。”

    莫斌一聽,不由大怒,衝口說道:“這昏君實在欺人太甚!強人所難,亂點鴛鴦譜!豈不知勉強無幸福,弄巧反成拙!不行!我絕不能讓你我的幸福斷送於這昏君手上,他既然指明完婚過程不能出錯,那麽我待你大婚當日,送進男家府第後,便前來將你奪走,你這一走,已是完婚之後,責任盡在男家,昏君也再沒借口怪罪你一家了。”

    心弦伸出纖纖細手按在他手背上,止息其怒氣,淡然笑道:“莫大哥,心弦感謝你為了我甘願以身犯險,但王府守衛森嚴,你要救我離去談何容易?心弦絕不想看到你為了我受到傷害。我的人雖不能跟大哥在一起,但我的心早已交給大哥你了。”

    莫斌看出心弦的笑容中帶著淡淡的哀傷,這時腦際驀然閃過一道電光,不由雙手抓緊心弦兩臂,急道:“心弦,心弦,你是否早已有了在大婚當日為我殉情的打算,你萬萬不能那樣做!心弦,你要對莫大哥有信心,莫大哥自有辦法把你安全救出來!一定要答應我!千萬不能做傻事,全心全意地相信你的莫大哥這一次好嗎?心弦,你聽好,如果你死了,莫大哥是絕不會獨活的!絕不會!”

    莫斌性子堅強不屈,然而卻是感性之人,所謂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他說到最後時,兩人雙眼早已熱淚盈眶,淚珠盡往頰上湧流著。心弦“嚶”一聲投入莫斌懷抱,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壓抑良久的情感崩潰之堤再也忍不住了,一時淚如泉湧,失聲痛哭起來。

    莫斌替她拭去淚水,隻見心弦烏雲疊鬢,淺淡春山,麵泛桃花,粉唇欲滴,猶如海棠醉日,梨花帶雨,嬌豔絕倫,不禁看呆了。良久,才傻笑道:“心弦,我剛才說你是仙子下凡,其實一點也過分的。我一生中從來也沒見過好像你這般美麗的女子,用西子嫦娥這些詞兒來形容你倒顯得太俗氣了。你什麽也不是,你隻是我的初戀,是我心目中的女神,生命中的靈魂!”他平生對女子極為尊重,是以絕少說一些輕薄調情的話兒,這幾句話出自他口誠然是肺腑之言了。

    心弦內心喜極,不禁破涕為笑,嗔道:“我隻道你是敦厚老實人,原來也是這般口甜舌滑的。”她的聲音細膩而清脆,宛如山間清澈的泉水,一絲一滴的濺下山澗,悅耳動人,沁人心脾,令人聽之舒適無比,陶醉其中,神魂顛倒。莫斌理清思緒,突然說道:“心弦,我決定明天便離開這裏,為了我們的美好將來,你一定要等我迴來!為保萬無一失,所以我要盡早作好準備才是。”

    心弦明知道他此去是為了想辦法救自己,但總不願離開他,況且此次分手,今後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見了,不由難過地說道:“莫大哥,你的傷勢還沒完全複原,難道不能再留下幾天嗎?”莫斌望著她溫柔中帶哀求的眼神,不由心下一軟,便答應再住下兩天才走。

    兩天似流水般很快就過去了,所謂“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兩天來莫斌和心弦兩人的愛情得到更進一步的升華,可謂愛到天荒地老,情到海枯石爛。莫斌一走,心弦便將自己的心事向母親表露無遺,她母親飽含淚水安慰一番,雖愛女情深,卻是愛莫能助,唯有衷心祝福二人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一個月後,蒙古大軍大舉入侵四川,曹友聞指揮四川軍民奮勇殺敵,幾度擊退強敵來犯,他用兵如神,料事如神,本來隻要守住沔陽和仙人關的這兩個重要關口,便可脅製蒙軍的強猛攻勢,然後調兵左右包抄,給蒙兵迎頭痛擊。後來在四川製置使趙彥呐強令之下,曹友聞隻得改變原先周長的計劃,領命前往無險可守的大安抗擊蒙軍,兩軍經過慘烈戰鬥,曹將軍率領的宋軍雖勇猛死戰,由於地勢不利,失去外援,導致全軍覆沒,而曹友聞將軍亦戰死沙場。

    這位神將一死,四川這道“天塹

    ”頓失,蒙兵得以長驅直入四川,勢如破竹。蜀中各州縣軍民雖奮勇禦敵,卻仍不是蒙古鐵騎的敵手。後來蒙軍攻破成都,到處殺戮,心弦和母親以及丫鬟小雁三人倉皇逃出城外,後來在兵荒馬亂中不知所蹤。

    且說莫斌歸心似箭,一心想馬上迴到寶興斷鬆崖中尋找蔣天壽幫助自己奪迴嬌妻,卻萬萬想不到迴去後又有一件悲劇正等著他。莫斌快馬加鞭,連夜兼程,第二天日落時便趕到安興小村。

    他興高采烈地跑迴孫家,卻見孫家院內一片狼藉,頹垣敗壁,竟成廢址,心境不由生出一種劫後餘生的悲涼;又見日薄西山,落日餘暉正照在庭中那棵枯樹上,更顯蒼涼之色,不免更增人之愁緒悲情。他駭然震驚之餘,馬上去紀天倫的住處找他,卻發現他家也是一樣荒廢很久了。於是向四周村民打聽,這才大概了解個中情況。隨後迴到孫大夫家中尋找跡象,看看有沒有孫大哥給自己留下信息。

    找了一遍卻無所獲,他心中便想:“聽村民說孫大哥被同黨救出,全家一起潛逃,多半便是讓紀大哥救了。柯達富在成都與孟翔大戰中一敗塗地,又兼兒子柯達貴慘死,新仇舊恨加起來,這些糊塗帳怎麽都會算到孫大哥一家頭上了。孫大哥他們定然走得很急忙,否則孫大哥書房的那些被他視之如命的書也會一起帶走的。其他事情且不管了,人平安無事便最好。但人海茫茫,到哪裏找他們呢?唉,官府正四處通緝他們,他們可能不迴來了。待我了卻終生大事後,便立即趕往嶽州,找唐勉幫忙,發散人手,四處打聽。”

    正要轉身離去,忽聞屋外陸陸續續地傳來腳步聲。莫斌悄悄到門口一看,心下大驚,原來是官府派了大批人馬往這邊來,想必是前來捉拿自己這個“同黨”了,於是慌忙躲到孫雨星書房中去。片刻,十多名官兵便一湧而進,分散四處,尋找人蹤。莫斌見官兵就要發現自己的藏身之所,於是躡手躡腳地退到書房的窗前,想從窗口逃走,卻不不小心踢到地上一本書,最終還是弄出聲音來。書房外的官兵一聽到房內有動靜,立刻亂哄哄地衝了進來,見到一個人影跳出窗外後,便即大唿小喝地追上去。

    莫斌心驚膽戰地跑往後山,此時天色已黑得幾乎見不清山路,他打定主意徑直跑到那崖壁狹道處,鑽進從前被炸彈震開的那小山洞,穿出小洞,去到霧林竹海,尋找蔣天壽的蹤跡。誰知當他到達那狹道時,卻見那小洞外十數塊大石堵塞住,足有兩丈之高,那大石十分巨大,看樣子有數噸重。

    莫斌心慌意亂地站在那裏看了一會,

    心知不可能由此處進去霧林竹海了,唯有另求他法,主意已定,先擺脫官兵追蹤再說,若然不幸真個給他們逮住了,到時恐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聽到背後追聲漸近,這才繼續往山裏落荒而逃。

    跑了一程又一程,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時跑到何處了,望望朦朦朧朧的前路,有些似曾相識之感,再看清楚那棵如樹影斑駁的斷崖鬆,不由心下一驚,原來這裏便是他初來古代那時光機的出口地方,也即是斷鬆崖。這斷鬆崖再往前便是萬丈深淵,幸虧此前來過,知道尚有逃生之路。

    莫斌跑得雙腳酸軟,不禁又摔了一跤,再站起來時,卻發覺五六個官兵不知何時已包抄封住了那斷崖鬆側旁之路。莫斌一個箭步衝上前試圖突破,隻見他左腳掃下一身手笨拙的官兵,右腳飛踢另外一個;左手截住一官兵執刀砍來之手,右勾拳猛然狠打對方麵部,將之擊倒在地;警覺到身背又一名官兵揮刀斬來,他施展“齊天三腿”把那來襲者踢得三十六隻牙齒掉了一半;誰料腳一落地,卻被人掄刀砍傷右臂,他更不迴頭,又飛起旋風踢雲腿一腳橫掃對方脖子,另一腳踹中又一個來襲者心口。

    這時隻見十餘名官兵手提大刀,氣勢洶洶地蜂擁圍上來,封死其退路。莫斌雖已放倒五名官兵,但見自己人單勢孤,此刻右臂流血不止,更是心急如焚了,於是一口氣退到崖邊。一個身材壯實的官兵將要追至,莫斌向崖邊退了一步。那健實官兵奸笑一聲,勸他保持冷靜,說什麽官府不過是找他迴去問話,絕沒加害之心這樣的鬼話,以為這幾句騙小孩的話便可讓莫斌乖乖就範了。

    莫斌見三四名官兵緩緩移步走近,便喝止他們,接著對官府與那柯府相互勾結的卑劣行徑罵不絕口。眾官兵惱羞成怒,便要強硬上前把他擒住。莫斌腳步敏捷,咬緊牙關,苦忍傷痛,展開快拳如怒風驟雨般奔襲眾敵,猛然擊倒三人後,又施“狂風落葉腿”不讓敵人靠近身前一步。

    眾官兵掄起大刀一陣亂砍,頓時刀光劍影,風聲霍霍,刀鋒密如網,即便是蒼蠅也難入。十多名官兵狂舞大刀,又再步步進逼。莫斌此刻已到強弩之末,退無可退,心知一旦被他們抓住,自己相救心弦的願望再難實現了。這時百感交集,心如寒灰,轉身便往煙霧彌漫的山崖下跳去了。

    隻覺身子輕飄飄地往下墜,四周一絲絲輕霧觸摸著他的肌膚。想到自己一死,心弦也會為自己殉情,不由心如刀割,內心幽幽地念道:“笑問世間情何物,生死相許無所恨。今生無緣同白首,待到來世敘舊情。心弦!心

    弦!莫大哥對不起你!我和心弦的命真苦啊!就是梁祝的結局也比我們好上千百倍,他們雖生不同衾,但死同穴,而我和心弦,最終卻不能死在一起。蒼天你若真是有眼的,便讓我和心弦化成一對蝴蝶,讓我們在人間相親相愛,再續前緣”這時心中一片空明,又繼續念道:“生不相守死相從,黃泉路上結伴行。雙雙化蝶翩翩舞,恩恩愛愛不絕情”

    但聞山上那班官兵笑罵聲如雷,不斷朝崖底吐下鄙視的口水。莫斌慘然一笑,正要閉目待死,卻覺腰背遽然劇痛,如受千鈞重擊,而身子墜落之勢驟停。隨即有搖搖欲墜的感覺,他立即睜眼一看,卻發覺自己竟然掛在崖邊一棵伸出來的青鬆樹上。

    莫斌慢慢掙紮著爬了起來,不防手中按著一塊冰冷冷的物體,一驚之下,手便似觸電般縮迴來。他定眼一看,依稀認得那冰冷物體便是曾失落懸崖的“時光器”。他心知隻要啟動“時光器”,便可逃過一劫了,驚喜若狂之際不禁手舞足蹈,高聲歡唿。

    山崖上一眾官兵沒想到莫斌居然大難不死,便紛紛搬來大塊石頭往他扔去。莫斌忽見上空落下石塊,心知不妙,馬上挪動身體靠近崖壁,舉起“時光器”擋在頭頂。卻見石頭如大雨般傾瀉而下,但石頭要麽撞著崖壁彈開去,要麽在他身旁擦過,一時竟擲不到他身上。莫斌雙腳踏在樹身上,而樹幹不過是碗口般大,他要想挪步,確實是“寸步難行”。

    石頭不時擲在樹幹上,把一棵鬆樹搖撼得似狗尾巴般晃動。突然,一塊沙煲般大的石塊飛至,撞在那“時光器”側麵上,一時“時光器”幾欲脫手而出。經那石頭猛然衝撞,莫斌一個踉蹌,身子竟然就往懸崖下跌去。隻覺四周景物風馳電騁般往後逝去,隻差一步,他便可逃出生天了,卻不想最後還是難逃厄運。此刻心知便要葬身崖底了,不由覺得心如古井,反而漸臻忘形之境。他雙手輕輕撫摸這懷中那“時光器”,麵露微笑地迎接“死神”的將臨。就在此刻,“時光器”遽然發出強光,五光十色的光線直射崖底,一個拳頭大的小黑洞立時在崖底呈現了。

    莫斌心知那吞噬萬物的黑洞開始打開了,但這時已然晚了,因為他已可以清楚地看到崖底的地麵,隻離自己十多米遠。眼看便要粉身碎骨,摔個血肉模糊。這時,那小黑洞乍然掙開,變為一個半徑四五米的巨大黑洞。莫斌還沒來得及大喊,便已墜落黑洞之中。那黑洞漸漸縮小,最後憑空消失在黑幽幽的崖底中。

    莫斌再度打開“時空之門”,展開又一次漫無止境的“黑洞之遊”。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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