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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三十章朝鮮宮廷政變


    平壤城南,中國駐朝使節館內,唐紹儀正一本正經的捧著嚴複翻譯過來的達爾文進化論細細品讀。


    開卷有益,隨著中國越來越有對外開放的大國風度,中西之間的思想交流也愈發濃烈,中國不僅將自己的文化輸向各國,也在盡力接納吸收他國之先進技術以及文化。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達爾文倒是看透了世間萬物興衰、王朝更替之原委啊。”唐紹儀掩卷之後,委實一聲長歎。


    “眼看著朝鮮就要大亂了,想不到唐總領卻還在這裏感時傷懷。”唐紹儀正要放下書本,門外卻突兀的傳來一聲嗤笑。


    唐紹儀統領朝鮮事務大臣,因此也有人稱唿他為唐總領。


    “不知外麵站著的是哪位?今日有空來做我唐紹儀窗前之君子。”唐紹儀先是一愣,接著平靜的說道。


    “唐總領可否認識在下!”金延熙推開房門,一臉笑意的走了進來。


    “汝乃閔妃之親信,在下豈能不識。”唐紹儀一邊說著,一邊細細從腦中搜刮起朝鮮近日發生之大事來,不過,他思量了半天,也不得要領,似乎並無大事發生啊。


    金延熙一隻手輕輕攏了攏耳邊的發根,另外一隻手卻從懷中摸出一塊令牌來,淺笑著說道:“唐大人可否認得此令牌?”


    “你是!”唐紹儀心中一震,直勾勾的看著金延熙,接著說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日月永恆,中華長存!”金延熙並無停頓的接了暗語說道。


    “想不到你竟然是情報司人員。”唐紹儀雖早有猜想,接了暗語後還是有些愕然的說道。


    即便貴為統領朝鮮事務大臣,他也未曾料到中國對朝鮮的滲透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亂從何來?”唐紹儀既然知道了金延熙的身份,便直奔主題問道。


    “朝鮮王李熙今晨身亡,未曾明示誰為太子,恐怕閔、李二家會有一翻龍爭虎鬥了。”金延熙也不矯情,皺著柳眉感慨道。


    閔氏、李氏的矛盾由來已久,眼看著外戚勢力越來越大,李氏王族自不會坐以待斃。


    如今李熙身亡,新君之爭就尤為重要了,如二歲小兒登位,閔妃便可言王上年幼,就此垂簾聽政,繼續執掌朝權;如那個傻王子登位,李氏便可從火中取粟,未嚐不能反敗為勝。


    “好好的李熙竟然會忽然暴斃!還真讓在下一時之間有些措手不及。不過此乃朝鮮之內政,相信無論是誰登位,都不會改變與中國之關係。”唐紹儀思量了一翻,這才說出自己的見解來。


    如今的中朝關係,比起美國與墨西哥的關係有過之而無不及,墨西哥是礦山油田等資源都掌握在美國人手中,曾有墨西哥總統一上台,便想將油田收歸國有,不過還沒等他坐穩,就被美國像趕蒼蠅般趕了下去。


    中國想要改變朝鮮朝政,也是輕而易舉的,隻是在唐紹儀看來,並無必要,畢竟朝鮮對中國還是忠心耿耿的。


    “唐統領可曾聽聞一些流言!”金延熙神色有些異樣的說道。


    “流言,流言止於智者!”唐紹儀話還未說完,忽然反應過來,急忙反問道:“你是說,那件荒謬的傳言是真的?”


    身為駐朝大臣,他當然能夠得知很多秘聞了,隻是對那件事,他一直不敢相信,一向認為是無稽之談。


    金延熙緩緩的點了點頭。


    “此事,此事當馬上奏報給大總統。”唐紹儀臉色終於變了變,急忙繼續說道:“除此之外,我即刻召見朝鮮內閣大臣,表明中方的態度。”


    “唐統領既有對策,奴家也就安心告辭了,宮內的形勢緊張,奴家也不能離開太久。”金延熙隻是來透露一些消息的,目的已到,也就起身告辭。


    六月的齊齊哈爾,氣溫最少適宜。


    東三省總督府內,葉之魁與張之洞正在秉燭夜談。


    張之洞不愧是張香帥,僅用了三年的時間,便將整個東三省打造成鐵桶一般,俄國人要想再次侵略,除非中國又發生內亂,否則根本不可能。


    東三省如今已經成為了整個中國鐵路最暢通的地區,南連京師,西接內蒙,東通朝鮮、海參崴,真個是四通八達,朝夕旦至,三省首府之間連通無阻,即便是邊陲小城,也被納入鐵路係統,在支線當中。


    可以負責任的說,如果現在再次與俄國發生衝突,中國絕對能夠占得先機。


    當然,這也得力於中央政府的持續支持投入。


    三省大地之上,煉油廠,鐵礦廠,農用拖拉機廠等等,猶如雨後之春筍,紛紛冒起,街上的行人也與日俱增。


    軍墾區,那些從巡防營兵勇轉換而來的農墾團士兵,在得知自己能夠從政府獲得一塊不小的土地補償後,情緒高漲得無以複加,表現在外就是大塊大塊的黑土地被開墾出來,讓整個東三省顯得生機勃勃,一片繁華。


    張之洞還從澳洲引進新品種的綿羊,使得重工業與農業齊頭並進。


    葉之魁力圖打造的東北重工業基地指日可待。


    “香帥之功,功在千秋啊。”葉之魁聽著張之洞滔滔不絕的訴說著他的宏偉藍圖,不由真心稱讚道。


    張之洞興許是壯誌得酬,顯得精神抖擻,看不出絲毫老態。


    “當年大總統如不點醒我,也未有今日之張之洞了。”張之洞語氣謙虛的迴道,不過臉上卻看不到一絲謙虛的表情,看來他對自己這些年的努力也很是自得啊。


    “老夫來此之前也未料到,三省會如此富裕,與中原大地不同的是,東北不但地域遼闊,有些地方還一路平坦,開墾出來的耕地很適合使用先進之機器。”張之洞將這幾年的心得娓娓道來。


    “香帥所言甚是,東北很適合機械化生產的方式,地方政府要將民眾組織起來,讓他們看到優勢之所在。”葉之魁點點頭深表同意。


    “唉,不知不覺老夫已經到了知命之年。”張之洞忽然有感而發道:“還不知能渡過幾個春秋。”


    葉之魁知道他為何有此感歎,蓋因今年之內,福建、浙江、廣東巡撫都以年老體弱向政府提出致休了。


    如今的官僚體係還是終身製的,做官的如無大錯,隻會慢慢的往上升,葉之魁雖然已經開始考慮廢除官員終生製,借鑒後世的六十歲退休製度,不過幾千年的規矩,也不是一朝一夕更夠改變的。


    見葉之魁沉默不語,張之洞繼續說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和老夫同時代的大多在家中頤養天年了,不服老都不行啊。”


    葉之魁笑笑道:“三省之事還須香帥主持大局,香帥又怎可輕易言老。”


    聽到葉之魁這句話,張之洞這才完全放下心來,李鴻章等老人都或因為著或因為那的下台,一代新人換舊人,他怕葉之魁也會讓他這個老帥下馬。


    葉之魁隻是淘汰了一些思量僵舊的封疆大吏,像張之洞這樣極力推行新政的,他自是不會去動他了。


    張之洞看了看窗外,天際竟然開始發白,不知不覺中,他與葉之魁已經暢談了一夜。


    “天色不早,葉某這就告辭了。”張之洞的動作葉之魁看在了眼裏,站起來笑著說道。


    張之洞打了個哈欠,也是笑著說道:“年紀大了,身子骨也經不起熬了,大總統明日要繼續北上,老夫也就不多說了。”


    葉之魁領著一幫中央高級智囊,從京師出發,經直隸入東北,接著會連續考察全國十八省,對這幾年來各省所取得的成績,以及當前存在的問題進行詳細的了解,有道是天高皇帝遠,不親身考察,僅憑書麵上的文件,是永遠不了解事實的。


    還沒等葉之魁睡上幾個小時,天就已經完全放亮了。


    秋瑾原本還想讓葉之魁多休息一會,見人時吾卻急急忙忙的走了過來。


    “大總統在裏麵嗎?”見人時吾神色嚴肅的問道。


    對於葉之魁身邊的這位紅人,秋瑾是一百個,一萬個看不上眼,在這位少女心中,見人時吾除了會拍馬屁外,估計也沒有其他的長處了。


    “大總統昨晚與張大人談了一宵,剛睡下沒有多久!”秋瑾沒好氣的說道。


    見人時吾能感受到秋瑾對他的偏見,不過現在不是多說的時候,正色道:“快叫醒大總統,有大事發生了。”


    秋瑾懂得事情緩急輕重,看見人時吾說的認真,便急急進門去。


    “校長,見人時吾求見。”秋瑾輕輕搖了搖葉之魁的手臂說道。


    原本是不需要秋瑾來叫醒葉之魁,葉之魁自有勤務兵,不過這一路上,秋瑾看這些男人著實粗心大意,便慢慢將一些雜事給接手過來了,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葉之魁在她心目中變得越來越重要。


    葉之魁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便被靠近的秋瑾嚇了一跳,身子一緊繃,頭往上一抬,無巧不成書,這一抬不要緊,卻正好嘴巴對上了秋瑾的微微張開的紅唇。


    轟的一下,秋瑾腦袋一片空白,猶如被雷擊了一下,渾身上下變得僵硬無比。


    雙手更是不知往哪裏放時候,眼睛真的大大的,眼珠更是一轉不轉,像是被誰給定了身般。


    一秒鍾,或許是十多秒鍾之後,秋瑾這才反應過來,滿臉通紅的後退一步。


    葉之魁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了,嘴角殘留著那絲淡淡的清香,十分明確的告訴他剛才發生了何事。


    “這個,意外總是無處不在。”葉之魁尷尬一笑,訕訕說道。


    “對了,你說誰求見!”葉之魁急忙轉移話題問道。


    “是見人時吾!”秋瑾低著頭,小手往外麵一指,輕聲說道。


    秋瑾能夠想象自己肯定是紅霞滿麵,因為她感覺到臉蛋正在發燙,這是她首次與一個男人親密接觸,心中的觸動自是不可對人言。


    “哦,我去看看是怎麽迴事!”葉之魁急急忙忙的逃了出去,裏麵氣氛太過奇怪了,連他這個自詡臉皮厚得超過書的人都不敢再待下去了。


    “你說,李氏家族竟然置唐紹儀的不顧,想廢了閔妃?”葉之魁皺著眉問道。


    “是的,大總統,也不知他們發了哪門子瘋,極力反對朝鮮小王子登位,甚至不惜要發動兵變。”見人時吾搖著頭不明所以的說道。


    葉之魁稍微一想,便明白過來了,紙包不住火,顯然那件事李氏家族知道了,任誰也不會放著大好江山交給外人吧。


    “此事可能與我有關。”葉之魁沒有考慮多久,便決定派遣見人時吾入朝,要知道當年甲午戰爭之時,見人時吾為朝鮮軍統領,威望自是他人不可比擬的,如今雖然離開了幾年,但是當年虎威仍在。


    “與大總統你有何幹係?”見人時吾摸不著頭腦的說道。


    葉之魁支支吾吾的說道:“朝鮮小王子與我有關係。”


    見人時吾這才恍然大悟,賊笑著說道:“大總統果然龍精虎猛,小人甚是佩服。”


    “佩服你個頭。”葉之魁好笑的敲了敲他腦門,繼續說道:“此次,就由你入朝協助唐紹儀解決此事,最少要讓他們母子兩人平安無事。”


    這件事畢竟是醜聞一件,不能通過正常途徑解決,總不能告訴全國國民,朝鮮小王子是我兒子,要是你們敢動他,我就滅了你們。


    “謹遵大總統吩咐,屬下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會保證大總統夫人的安全。”見人時吾彎腰諂笑著說道。


    葉之魁不是沒有想過讓自己兒子當上朝鮮王,原先李氏家族不知情還行,不過如今情況有變,這樣做,隻會讓朝鮮王室寒心,更重要的是,他的兒子隨時有性命之憂,萬一有什麽三長兩短,葉之魁就枉為人父了。


    朝鮮如今就是中國的盤中餐,根本不需要用此激烈的手段來引起巨變,春風細雨潤無聲,葉之魁相信,在他有生之年,完全有能力讓朝鮮並入中華之中。


    見人時吾走了之後,葉之魁又思量了半天,他估計李氏朝鮮肯定不敢做得太過分,閔妃和阿寶應該是無性命之憂。


    葉之魁這才放下心來,繼續處理公務。


    五日後,景福宮中,閔妃忽然發現,自己的處境有些艱難了,原本任由她掌控的朝局,也開始出現了異常。


    朝中大臣雖然表麵上仍然對她恭恭敬敬,但是閔妃能從他們眼中看到一絲異樣的神態。


    即便朝鮮是中國的附屬國,即便有大量的朝鮮人崇拜葉之魁,他們也不會突然接受自己的國母與葉之魁搞上關係,並且那位國母還想將葉之魁的兒子送上王位。


    李氏家族先傳出風聲,說閔妃不貞,***後宮,接著將小王子之事給捅了出去,引起全朝文武百官的同仇敵愾。


    有些思想老舊的大臣還私下裏寫詩暗諷她。


    “小人見人時吾見過閔妃!”閔妃還在遐想間,見人時吾參拜道。


    “將軍請起來說話。”閔妃將手一擺,點頭說道。


    見人時吾順勢站起來,趁機問道:“小人不知閔妃意欲何為,是繼續執掌朝中大權,還是退位讓賢。”


    他得先了解閔妃的想法,才好辦事。


    “葉之魁和你說了怎麽處理我嗎?”閔妃淡淡的問道。


    “大總統希望你能放下權勢,跟屬下一道迴中國。”見人時吾鄭重其事的說道。


    “從雲他真這麽說嗎!”閔妃嘴角動了動。


    是啊,自己如今還貪戀權勢幹啥,朝鮮政府沒有了自己照樣能夠運轉,如果自己要爭權奪利下去,必定會在朝鮮掀起一片腥風邪雨,到時必將血流成河,致使多少人家破人亡,難道這就是自己希望看到的嗎!


    看了看可愛的小兒子,閔妃慈祥的為他擦了擦額頭上的灰塵,子不教,父之過,難道要讓他從小生活在沒有父親的世界裏?


    閔妃接著捫心自問,難道自己就不想見葉之魁嗎!這些年來,雖然想努力忘了他,不過有些事情越是想忘記卻越記得一清二楚。


    “就按他的辦!”閔妃閉上眼睛,不再出聲。


    見人時吾悄然而下,當年便偷偷走進了平壤守城將領的府中。


    在為李熙操辦後事的時候,幾位王室成員也同時聚集在了一起,商議著如何從閔妃手中奪權。


    “我已經和城中守軍將領聯係過了,就在大兄下葬當日,他們就會領兵包圍王宮,然後逼閔妃那個***交出大權,王位是我們李氏家族的,誰也不能夠奪了去。”李熙的弟弟李昭冷聲說道。


    “為了不引起那人的反感,我們事情不要做絕,最好不要引起流血衝突,隻要閔妃答應交出大權即可,隨後,是留是走,便隨她之便了。”另外一位王室成員補充說道。


    李熙的葬禮還是辦的甚為隆重風光的,甚至超過了前幾任朝鮮王,李熙雖然荒淫無度,軟弱無能,不過不是沒有任何可取之處,至少在麵對倭人侵略時,他還敢帶領朝鮮民眾抵抗。


    平壤城內萬人空巷,眾百姓一路相送,一直把李熙送至南山陵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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