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艾琳並沒有收斂,他沒有弗朗克夫人那樣的耐性去包容艾琳無休止的錯誤。


    要想讓一個人記住錯誤,就一定要讓她感受到真切的疼痛。


    從弗朗克家族的手裏切掉西海岸的運輸線,就等於斷絕了他經濟來源的五分之一,這樣的代價應該足夠她消停消停了。


    咖啡廳裏空蕩蕩的,除了角落的卡座裏坐了羅傑他們四個人,再沒有其他的客人,一股無形的壓力充斥在空氣之中,就連服務生都被低氣壓逼迫著悄悄躲在後廚。


    艾琳隱忍的啜泣聲在這沉默之中顯得格外刺耳。


    安諾拉很想打破這片沉寂,但又找不到合適的機會開口。


    此時的羅傑就是一頭瀕臨爆發的雄獅,她可說不準哪句話就會觸碰到他的雷區,與其做一個失手點燃炸藥的人,不如做一個冷漠的旁觀者更合算。


    羅傑的眼神落在安諾拉的身上,他離她很近,緊挨著的肩膀甚至能感受到來自她身體的溫熱,若有似無的香味安撫著他的神經。


    饒是這樣,艾琳令人反感的抽泣聲仍是讓他眉頭緊皺。


    可一旁自顧自哀傷的艾琳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她終是忍受不住這無休止的沉默,剛張了張嘴,安諾拉就偷偷從桌子下踩了她一腳,並用眼神暗示她不要說話。


    可惜,艾琳平日裏也算得上聰慧可人,偏偏愛極無智,麵對羅傑她總是靜不下心,看不明白局勢。


    任憑安諾拉怎麽暗示她,她都聽不進去,還是貿貿然開了口:“殿下,這件事情都是我一個人的過錯,是我沒有容人之量,還請殿下再給我一個機會,就當是這麽多年來弗朗克家為您身先士卒的安慰也好。”


    安諾拉心底默默地歎了口氣,她已經盡力了,但艾琳還是一意孤行,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果然不出她所料,艾琳一張口,羅傑煩躁的情緒更濃重了,他緊鎖著眉,表情和語氣都極不耐煩。


    “我說過的話,什麽時候更改過?”羅傑深邃的目光望向艾琳,逼得她瑟縮了一下,“更何況,我不是沒給過你機會,你今天的所作所為,令我,令弗朗克夫人都很失望。”


    艾琳一張小臉在聽到“弗朗克夫人”幾個字時瞬間變得煞白,她不是不記得前幾天跟母親在餐廳偶遇羅傑的情形,那時羅傑對弗朗克夫人的警告她不是不明白。


    隻是後來看著他對安諾拉百依百順,嫉妒衝昏了她的頭腦,所有的警告都被她拋諸腦後,她隻想讓安諾拉盡快的離開羅傑。


    安諾拉!都是安諾拉!


    如果不是她的出現事情根本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要是沒有她的勸說自己也不會一次又一次的鋌而走險。


    艾琳死死地咬著嘴唇,嬌嫩的小嘴幾乎要滴出血來,憤恨和惱怒充斥著她的頭腦,她恨不得現在就站起身來掐死坐在對麵的安諾拉。


    明明她做的這一切都是受了這個女人的唆擺,不然借給她一萬個膽子她也不敢違逆羅傑的意思,現在事情敗露了,她的家族被羅傑遷怒失去了一大筆收入,


    而那個女人就事不關己地品著咖啡。


    安諾拉神色坦然,像是完全沒有聽到羅傑的話,艾琳原以為她會看在同盟的麵子上勸說幾句,至少她落到這般田地安諾拉總是難辭其咎。


    可她沒有!


    安諾拉隻是安靜地品著咖啡,一雙素淨白嫩的纖纖手做作地捧著精巧的咖啡杯,偶爾望向蘇格爾的眼波中流轉著萬種風情,間或的笑容裏滿是諂媚的勾引。


    看上去就令她作嘔!


    而在羅傑眼裏,安諾拉的冷靜淡然和對麵惶恐無知的艾琳形成了強烈的對比,越是這樣,他的心就又向安諾拉的方向偏離了些,連帶著身子都離她更近。


    事實上安諾拉此刻並沒有多少心情去把握蘇格爾,他今天的表現實在是出乎她意料的差勁,如果他不拿出點真正的實力來給她看看,那她必須重新考慮一下自己的之前的計劃是不是可行。


    蘇格爾並不知道對麵的美人兒正在心裏如何評估自己,他貪婪的目光肆無忌憚地在安諾拉身上移來遊去,安諾拉偶爾看向他的眼神也被他自顧自地理解為某種引誘。


    “殿下,我知道我並不值得您原諒,但我絕對沒有一絲一毫想要背叛您的心,我所做的這一切都隻是因為我太愛您了,更何況,我的家族是無辜的,他們並不知情,這麽多年來,弗朗克家對您都是忠心的。”


    西海岸運輸線的經營權倒還不算什麽,就算是再削減弗朗家五分之一的經濟來源,也不會對她這個大小姐的生活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困擾。


    隻是多年來弗朗克家族和羅傑的關係盤根錯節,始終是他麾下第一得勢的家族,一旦西海岸運輸線移交他人,那就向整個泰拉王國宣布她弗朗克家失了未來儲君的心。


    到時候猜疑四起,仇家免不了蠢蠢欲動,說不定還會驚動老國王,追究下來,她與羅傑的婚約怕也是岌岌可危。


    艾琳咬咬牙,也顧不得蘇格爾和安諾拉還在場,忽然起身拜倒在羅傑腳下,一張小臉哭的梨花帶雨,好不淒切,她勉強越過坐在他們之間的安諾拉,一手拉著羅傑的褲腳,苦苦哀求著。


    “殿下,求求您了,我知道錯了,都是我太小心眼,我隻是太愛您了。”


    這個時候就算安諾拉再不想趟這趟渾水也不能夠了,艾琳就這麽匍匐在她和羅傑之間,就是個麵子她也得勸上兩句。


    “艾琳小姐,你這是做什麽?快點起來,你是殿下的未婚妻,殿下何至於狠心至此,都先冷靜些,容後再說吧。”


    安諾拉伸手要扶起艾琳,卻被她狠狠地甩開。在艾琳看來,安諾拉根本就不是在勸說,而是在譏諷她!


    她哭了這麽久,羅傑甚至眼睛都沒有從安諾拉的身上移開過,對她根本視若無物。


    這樣的冷漠對她而言算得上是一種屈辱。


    她是弗朗克家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羅傑的名正言順的未婚妻,她何時受過這樣的冷落?


    如果不是安諾拉的出現,她怎麽會惹得羅傑對她厭惡至此,最最可恨的,她為了幫助這個女人受到這樣不


    公正的待遇時,那賤人卻選擇明哲保身,一句話都不敢為她說。


    直到她如此狼狽哀求,安諾拉才假惺惺的出來勸說。


    艾琳思緒至此,莫大的委屈湧上心頭,甚至都忘記了自己幫助安諾拉的初衷不過是為了讓她離開羅傑。


    她委屈巴巴地瞪著羅傑,淺褐色的雙眸蒙著一層厚重的水霧,那泫然欲泣的模樣讓安諾拉看了都有些動容。


    奈何羅傑卻是個鐵石心腸,他終是煩透了艾琳沉重的鼻音,極不耐煩地揮揮手,連句話都沒有說。


    艾琳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麽,卻被他一記冰冷的眼刀掃過,狠狠地打了個寒戰。


    雖然不甘心卻不敢忤逆他,她擦擦眼淚,狼狽地從地上起身,恨恨地跺跺腳,轉身哭著跑出了咖啡廳。


    蘇格爾愜意地仰身向背後的沙發背上靠了靠,找到一個盡可能讓他感到舒服的角度,一雙眼睛閃著精光,嘴角始終帶著一絲笑,那絲笑容裏也始終不帶任何溫度。


    “這種殺雞儆猴的戲碼你還真是永遠都不會膩煩。”蘇格爾慵懶地抬抬眼皮,嘲諷的神情一覽無餘。


    羅傑根本不在乎他的挑釁,他的眼裏隻有安諾拉而已,他確實是在殺雞儆猴,隻是要儆的並不是蘇格爾,而是這個總想著做些什麽挑戰他耐心的小女人。


    見羅傑沒有反應,蘇格爾悻悻地端起咖啡啜了一口,目光轉向一旁沉默著的安諾拉,冷冰冰的臉上瞬間綻開無限的溫柔笑意。


    “本來想今天帶安諾拉小姐去我的莊園看一場電影,沒想到生出這樣的事情敗了興致,如果安諾拉小姐願意的話,明天我派人去府上接您。”蘇格爾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羅傑像是意有所指。


    還不等安諾拉開口,羅傑先迴絕了他:“蘇格爾叔叔還是死了這條心吧,諾拉沒有空,明天沒有,後天沒有,以後也沒有。”


    安諾拉細細的柳葉眉糾結在一起,抿著嘴沒有說話,她的右手被羅傑攥在手裏,想抽都抽不出來。


    真是要被這個男人的霸道蠻橫打敗了,且不說她跟他之前還有血海深仇,根本沒有在一起的可能。


    就算他們隻是普通的男女,這種專橫霸道的個性也不會是她的菜。


    蘇格爾劍眉微擰,麵色慍怒:“怎麽?安諾拉小姐本人都還沒有開口,你就這麽急著替她拒絕我,難道是怕在安諾拉小姐的心裏比不過我嗎?”


    這番話每一個字都妥妥地踩在羅傑的雷區,一股殺氣瞬間彌漫開來。


    麵對蘇格爾的挑釁羅傑想來都很有信心,他自認無論是在財力、勢力、能力,甚至外貌等各個方麵都不遜色於蘇格爾。


    但在討女人歡心這方麵,他確實比不上蘇格爾這個情場裏的急先鋒。


    他並不認為安諾拉是個會被蘇格爾巧言蒙蔽的蠢女人,但是安諾拉一直以來對他冷冰冰的態度還是讓他有些不由自主的緊張。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明白不自信是什麽樣的感覺。


    他是真的害怕失去安諾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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