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桐又睡了個自然醒。


    她揉揉眼躺在床上,手伸出被子在床頭櫃上亂摸一氣,終於摸到了她的手機。今天是她在酒店待的最後一天,下午楊夏就要把她和齊玫兩個人送迴市區了。


    那今天還去不去劇組呢……周桐把玩著手機皺眉思考。還是去吧,還沒跟宋清談簽工作室的事呢,周桐給自己找了個合理的借口,強製性忽略了二十一世紀偉大的發明——手機的作用。


    周桐打開微信,對話框裏已經有兩條宋清的未讀,一條是告訴她《八月星河》男二試鏡通過,這條信息是淩晨發來的,估計剛拍完戲馬誌文就迫不及待把這件事告訴了他。周桐眼裏浮現笑意,馬誌文憋的時間還蠻長的嘛,她跟齊玫在迴來的路上還打賭,猜馬誌文忍著不告訴宋清試鏡通過能忍多久,沒想到真被他撐到了宋清夜戲結束。小看他了,周桐笑著看到了第二條信息,看完眼裏的笑更明顯了,她沒再繼續賴在床上,手機往床頭櫃一放,就去洗漱了。


    放在床頭櫃上屏幕還沒熄滅的對話框裏,宋清今天一大早發過來的信息剛被周桐迴複。


    “桐桐,今天我殺青,聽說周導為我殺青特意訂做了一個蛋糕,是水果打底的榛子鹹奶油口味,我給你留一塊,你要不要來?”


    周桐沒說去還是不去,但她發了一個小兔子點頭的表情包。


    我們的周大影後才不是特意去看宋清殺青呢,她是想去吃那塊蛋糕~宋清在劇組拿著手機看周桐剛剛迴複過來的表情包,溫柔的眼神能把人溺斃。別人拿魚餌釣魚,他拿蛋糕釣兔子!


    岑靖安如約到片場的時候,宋清正好休息完調整好了狀態準備開拍。周導看見了站在工作人員身後的岑靖安,眼神微微一凝,他知道岑靖安來的目的,所以想給宋清提個醒,讓他這場戲表現好一點。但宋清根本不往他那裏看,隻顧著低頭讓造型師最後再幫他整理一下頭發,然後就沉浸在了角色裏。


    周導有心無力。雖然經過這近一個月的相處下來,他知道宋清的實力,也知道岑靖安一定能看出宋清的潛力有多大,但他還是想讓宋清在岑靖安麵前表現得更出色,萬無一失。


    這種心態大概就叫“一畦蘿卜一畦菜”,周導愛惜人才,儼然已經把宋清當成了自家人,抱著莫名炫耀的心態,自然希望宋清在外人麵前給他長臉。


    於是,在周導如同老父親一般的殷殷期盼的目光中,宋清再次小師弟附身……


    周桐一身被楊夏嫌棄的長袖長褲裝扮來到劇組,她今天戴了頂漁夫帽,因為懶得塗防曬,又戴了個防曬口罩。不知怎麽迴事,她總感覺今天劇組的人比平時多,而且主要都圍在拍戲的演員周圍,在零散的劇組工作人員裏麵,她似乎還看到了幾張陌生麵孔。不過周桐沒當一迴事,畢竟她來的天數少,劇組人又多,她不可能每個工作人員的臉都熟悉,有沒見過的也正常。


    周桐繼續溜溜達達的往宋清那個方向湊,可能是a組b組合組的原因,周桐心想,宋清今天殺青,b組就可以取消合進a組了,免不了混亂些,一混亂,人就顯得多。


    這麽想著,周桐又往前走了幾步,直到她耳邊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桐桐?”


    周桐抬頭,跟站在她麵前的岑靖安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對。


    周圍的人似乎一下子被按下了靜音鍵,岑靖安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想見的人就這麽突然的出現在他麵前,讓他驚喜的同時又感到一點不可思議。


    “……好久不見……”


    周桐有點尷尬,她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如果可以,她也不願意說那句老掉牙的“好久不見”。周桐看電影或者電視劇,看到久別重逢的片段,聽到男女主或坦然或激動的說出“好久不見”的時候,她都覺得老土又矯情。結果相同的場景發生在她身上,即使她跟岑靖安不算影視劇裏的男女主,周桐也不得不感歎戲劇果然來源於生活,除了那句被她嫌棄的“好久不見”,周桐腦子裏一片空白,既不知說什麽也無話可說。


    “你怎麽也來劇組了?是來玩兒還是給誰探班?”


    岑靖安的好心情讓他忽視了周桐臉上流露的一絲不自然,更沒有注意周桐的尷尬。


    但就算周桐不是很願意和岑靖安在這個時候聊起來,她也沒有失禮的直接走掉。


    “我是來探班的,我跟周導之前認識,跟他戲裏的演員也認識。”


    周桐話說的隱晦,沒給岑靖安繼續追問的機會,又緊跟著問:“不過你怎麽也來劇組?有事?”


    岑靖安果然輕易被周桐帶跑了話題,迴答道:“我的劇《八月星河》看中的另一位男主,我聽說他在這裏拍戲,所以想過來看一眼。”


    在岑靖安說出《八月星河》以後,周桐就覺得自己剛才簡直問了句蠢話。跟她預料的一樣,岑靖安接著就說出了她心裏想的名字:“你應該也認識,宋清。”


    “……對,我認識他。”


    沒想到繞來繞去話題又迴到了宋清身上,這下子周桐再也避無可避。


    岑靖安似乎也想到了什麽,他那雙含情的眼睛深深盯著周桐,像是要從周桐特意側到一邊的臉上盯出朵花來。岑靖安針似的目光如有實質,紮的周桐立時生出逃離此地的想法。隻不過逃離的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自己強行壓了迴去。憑什麽?彼此又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對方的事,憑什麽她見了岑靖安就要像老鼠見了貓一樣?


    往事如煙,她和岑靖安當年因為什麽落到如今相見不如懷念的地步,周桐已經記不大清了。時間很強大,它能幫助你忘記很多你不想迴憶的事情。但有一點周桐可以確信,也是她在所有關係裏一直堅信的,任意一段到最後以必須分開為結尾的感情裏,都不是隻有一方有過錯。尤其在都已經對過去釋懷的現在,周桐覺得她實在沒必要畏手畏腳,也根本不需要對再次與岑靖安相見感到尷尬。


    可周桐還是沒迴頭正視岑靖安懾人的目光,周桐感覺岑靖安目光裏載的情意沉甸甸的有點重,不是現在的她能接得住的。


    破案了,周桐福至心靈,不是她見了岑靖安就跟王不見王似的總想避開,原因出在岑靖安身上。或許她已經對過往釋懷,岑靖安卻沒有,不光沒有,周桐在心底歎了口氣,想到了最壞的一種可能,大概率岑靖安對她產生的超出友誼以上的感情,在歲月的洗禮下,不僅沒消失反而釀酒似的越釀越深。周桐好看的眉毛皺在一起,糾結的恨不能就地打個結。這下,岑靖安眼睛裏沉重到讓人絕不會錯認的濃厚情意,也有了合理解釋。


    “你們倆……”


    岑靖安話沒說完,就倏地住了口,他往周圍看了看,現在這種每隔兩三步就有一個工作人員的場合實在不適合說話。岑靖安再沒有觀察宋清演技的心情,他示意周桐跟他來,帶著周桐往他停車的地方走去。


    周桐看了眼還在認真拍戲的宋清,沒出聲,落後岑靖安幾步,跟在他身後走向不遠處停著的銀色大奔。


    “哢嗒”一聲輕響,周桐詫異的看向岑靖安剛從中控鎖上拿下來的手。他慢條斯理的把手收迴來,兩手交叉,無意識的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摩擦左手的大拇指,似乎在用這種獨特的習慣輔助他思考腦子裏想不通的事情。岑靖安的手非常好看,用他眾多粉絲們的話說,是可以去當手模的級別。


    周桐了解岑靖安,一般他這樣做,都是心裏有事又不願意問出來的時候。周桐隱隱約約覺得,岑靖安心裏想的事情跟她有關。可她都跟著過來了,現在還被他鎖在車上下不去,有什麽事不能直接開口問她呢?


    “你準備把我一直鎖在車裏?”


    岑靖安聽到周桐的話,停下活動著的手指,轉過他那張俊美的臉眼神幽深的看向她:“如果能一直鎖著你就好了……”


    “那不現實。”


    周桐直接打斷岑靖安的話,突然有些後悔跟他單獨待在一起。她的本意是找個安靜說話方便的地方把話說開,說開了就行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沒必要一直留戀著過去不撒手。往後能做迴朋友就維持正常聯係,不能也不妨礙什麽,反正她都退圈了,以後能見到的次數想必也是屈指可數。


    “你真的跟宋清……在一起了?”


    終於問出來了,而且語氣似乎還行。周桐悄悄鬆了口氣,謝天謝地,剛才岑靖安陰沉著臉不說話的那幾分鍾裏,周桐時刻擔心下一秒他就會發瘋,看來這幾年岑靖安的確學會了控製自己喜怒無常的壞脾氣。帶著她自己也沒覺察出來的欣慰,周桐實話實說:“目前還沒在一起,先互相了解吧。”


    “但未來會在一起對嗎……”


    周桐沒來得及迴答,岑靖安已經自說自話起來:“我很了解你,桐桐,你一定對宋清有好感,才願意去了解他,也是在給他時間讓他了解你。你還是跟原來一樣,不管對待什麽事態度都很認真,當然也包括對待感情。”


    低沉的聲音在小小的空間裏清晰的進入周桐的耳朵,聽著無端讓人覺得有點難過,跟迴憶往昔沾邊的,大抵都夾雜著說不清的眷戀和情不自禁的歎息。周桐被岑靖安帶著遺憾與失落的語氣說軟了心腸,她認真的看著岑靖安的臉,那張臉還是跟以前一樣極英俊又沒有攻擊性,溫文爾雅這四個字仿佛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換身衣服就能變成從民國時期走出來的清貴人家的大少爺。哪怕以前發瘋的時候也絲毫不影響他與生俱來的氣質,溫和穩重是給別人看的,隻有熟悉他的人比如周桐,才知道他那個狗脾氣有多臭,頂著那張俊臉和通身的氣質有多割裂。


    “你現在也很好,你也是對待事情很認真的人。”周桐正色道,岑靖安的眼睛沉沉的看過來,周桐繼續說道:“你得往前看岑靖安,我已經跟以前的我和解了,你也可以。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做迴朋友,像一開始你找我主演你電影的時候那樣,我們聊的很投機不是麽,純粹又熱切,但彼此有分寸,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們也可以做話投機淡如水的朋友。”


    眼看著岑靖安在她的話裏眼神越來越幽深,周桐敏銳的感覺到一絲不對勁,沒等她迴想剛才的話到底哪裏觸到他的逆鱗,岑靖安就無法忍耐般的向她撲過來。


    岑靖安的手臂把周桐圈在他和副駕駛座之間,距離近到周桐能在岑靖安眼睛裏看到自己的影子。她盡可能的往後靠,但堅實的座椅並不給她拉遠距離的機會。


    “如果你願意跟我好好溝通,我也會願意跟你好好說,如果你非要像現在這樣衝動發脾氣,你就會讓我覺得我跟你已經再沒有聊下去的必要了。”


    周桐頂著難以言說的壓力,強自鎮定的說出這番話,心裏打定主意如果岑靖安真敢對她怎麽樣,她絕對一個大耳刮子唿上去,一邊一個,盡量發揮超常好讓他看看什麽叫軸對稱之美。周桐放在身體兩側的手握緊鬆開好幾次,確定手上沒有因為驚慌而失力發涼,已經積攢了揍人的力氣才安心,她像隻被惹惱的小貓,警惕著岑靖安的動作蓄勢待發。


    岑靖安覺得現在他整個人已經被分割成了兩半,一半想就這麽俯下身狠狠抱住她思念了多年的人,親吻她占有她,不顧一切孤注一擲;另一半卻被周桐話裏再不相見再無聯係的意思震懾,不敢輕舉妄動,想著退一步順著她的心意做迴朋友,至少還能時時聯係,還能找迴以前的一些美好和快意。


    被不相上下的糾結爭執折磨的岑靖安痛苦不堪,他沒有把撐在周桐身後的手臂放下來,但他也沒有任性的離周桐更近一步。


    時間仿佛靜止在這小小的密閉空間裏,沉默的對峙讓車內空氣都變得稀薄。


    過了許久,岑靖安終於坐迴自己的位置,周桐不動聲色的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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