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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地和水,金帳王千裏迢迢將吾等召來,就是為了獲得諸部的土地和水?”


    從待客的營帳裏出來,在前往直到等待趙侯駕臨的路上,空同氏的族長迴想著猗頓所說的話,心情久久不能平複。天』籟『小說ww』w.』2


    土地和水,這兩樣東西,不論對農耕者還是遊牧民族,都同樣重要。


    後世有一件事便是典型的例子,秦漢之交時,匈奴與東胡並列草原雙雄,東胡王聽說冒頓殺父自立,內部不穩,就派使者向冒頓索要頭曼單於的千裏馬。冒頓詢問群臣,群臣皆說:“千裏馬乃匈奴之寶,不能給。”冒頓卻表示自己並不吝惜區區一匹馬,轉手給了東胡。東胡王得寸進尺冒頓說,又想要冒頓的閼氏。冒頓又詢問左右之臣,左右之臣皆怒說:“東胡這是在羞辱匈奴,請兵攻之!”冒頓卻再度表示自己並不在意,又把自己最美麗的閼氏送給東胡王褻玩。


    東胡王以為冒頓膽小,日愈驕橫,第三次派使者向冒頓索要匈奴與東胡之間的空地,冒頓征求群臣意見,群臣中有人說:“匈奴東西千裏,土地和水有的是,給他們也沒什麽大不了。”誰料這一次,冒頓卻大怒,說:“土地和水,是國家的根本,怎可給予他人!”


    於是冒頓殺輕言棄地者,興兵與東胡為敵,五戰而滅東胡,自此引弓之民,並為一家……


    這雖然是兩百多年後的事情,但對於空同、林胡、白羊等河朔部落而言,土地和水也是部落的生存之源。沒了土地,他們的牛羊就沒地方吃草,沒了水源,他們的人民就會幹涸饑渴。


    要將祖輩相傳的土地和水獻予外族,空同族長心有不甘。


    但他們都是人口不過萬餘的小部落,哪有後世匈奴十萬引弓之士的實力?隨著剛剛興起的東胡被揍趴下,趙國與塞外諸部的實力已經完全失衡。放眼望去,趙軍軍紀如翼之齊,人數如林之盛,精甲勁弩守要害之地,不可與之爭啊……


    來到龍城,親眼看到趙國的強大後,空同族長的腿就軟了,愈堅定了自己最初的計劃,與其反抗慘遭滅族,還不如按照猗頓所言,象征性地納土稱臣,做趙的羈縻屬國,同時用美女討好趙侯,讓他對空同寬厚一些才是上策……


    想到這裏,空同族長才想起自己那任性的女兒已經跟別的男人跑了。


    “找到了麽!?”他一把揪過幾個兒子。


    大兒子連忙道:“還未找到。”


    空同族長幾乎要瘋了,連連跺腳,唉聲歎息。


    這時候已經臨近下午,豔陽高照,猗頓對諸部耳提麵命一番後,讓他們帶著部眾匯集到龍城寬敞的直道兩側,參觀定於午後舉行的飲至、獻俘、策爵等儀式,屆時趙侯將親自出城來,檢閱三軍。


    空同族的眾人擠在人群裏,口幹舌燥地等了許久,趙侯還沒來,倒是空同明珠迴來了。


    見女兒重新出現在麵前,臉上失魂落魄,空同族長也顧不得暴跳如雷了,他狠狠捏著女兒的手臂,低聲質問她去了何處。


    若是她去外麵跟人亂來,破了完璧之身,這女兒的價錢就大打折扣了,若是送給趙侯,趙侯會不會認為這是羞辱?


    空同明珠顯然是才大哭了一場,眼裏依然泛著淚花,麵對父親的質問她拚命搖頭,同時眼睛也滿是幽怨地看向那個陪著她一同歸來的白馬騎士,她正優雅地朝龍城門口走去,似乎在等待什麽人一般。


    她為何偏偏是個女子呢?如此戲弄於她,那一巴掌完全不解恨。


    這時候,場麵一下了喧嘩嘈雜起來,空同氏族長的目光也投向了龍城,注意力放在白馬騎士等待的人身上,不由倒吸一口涼氣,說:“金帳王來了。”


    空同明珠擦了擦淚,看向龍城大門正中,在那裏,她看到了畢生見過最華麗的馬,最漂亮的鎧,還有最威風赫赫的君王……


    ……


    商周時期,戰車是軍隊的主要裝備,馬甲用於保護駕車的轅馬,而到了趙國騎兵橫行天下的時代,馬甲又用於戰馬身上。


    趙無恤所騎乘的馬極為神駿,是塞北不可多得的千裏馬,身上披著火紅色的皮質全套馬鎧,麵上髹漆,並常畫有精美的圖案,顯得極為耀眼。


    他穿著的甲則是華麗無比的鐵劄甲,每一個鉤扣都鍍上了金,陽光下熠熠生輝。篼胄上白色的羽毛高高豎起,大披風由難以計數的金縷絲線織成,重到連縱馬奔騰都鮮少飄起,一旦上馬則幾乎將坐騎後腿完全遮住。


    當趙侯騎著馬從龍城中緩緩走出時,趙佳和一眾趙國將吏等候在門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仿佛他就是塞北唯一的太陽。


    趙無恤大場麵見識多了,比起中原的會盟而言,這次龍城大會隻是一場小宴,而且也不必穿著禮服,而是要一身戎裝,純粹展現武力即可,考慮到塞外的審美,也不必太講究,裝飾越土豪金越好。


    北方的隱患已消,他看上去心情很輕鬆,還指著趙佳臉上那一小塊紅色的掌痕,笑問是誰敢冒犯他的“驃騎校尉”。


    趙佳迴想起方才順水推舟,情挑那草原少女的玩鬧舉動,再度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起來,嘴上卻說道:“無事,隻是在草原上遇到了一匹小野馬,毛色漂亮,妹心中甚喜,想要逗弄她,卻在降服她的時候,被這匹烈馬甩了下來。”


    她平日裏一身武士打扮,有時候趙無恤也不知道究竟是該當她是妹妹,還是要看做是弟弟,也笑道:“對付馬,要一手草料,一手匕,就跟對付這些塞外部族一樣。”


    在羽林侍衛們的護翼下,趙無恤打馬走到了前排,迴過頭對眾人道:“草料之後再喂,現在,先讓塞外各部看看趙國的匕是何等的鋒利,何等的殘酷!”


    他命令趙佳前驅開道,趙佳應諾,身騎白馬,瞥了人群中的空同明珠一眼,促狹一笑,隨即嚴肅下來,縱馬前去,手擎旗幟,大聲說道:“三軍上前,飲至,獻俘!”


    ……


    號角是北方部族司空見慣的東西,一般用獸角做成,聲高亢淩厲,在戰場上用於號施令或振氣壯威。


    然而龍城城頭那一十二個大型銅號角,卻是他們見所未見的,據猗頓意味深長地介紹,這是趙軍將繳獲的東胡青銅兵刃全部迴爐鑄造,做出來的造物。每一個都有腰身粗,擺在龍城北闕,與柳河那顆已經風幹的頭顱交相輝映,炫耀著趙國的赫赫武功。


    “啊嗚嗚嗚嗚!”


    當它們被上身,鼓著胸腔的趙國壯士吹響時,部族領們為之膽寒,空同明珠也捂緊了耳朵,整個世界都在巨號的嘶鳴下瑟瑟抖……


    隨著號角的吹響,龍城外的趙軍兵營也6續開出了整齊的兵卒,他們就在龍城北闕,趙無恤和眾多塞外部族注視下列陣:隻見中軍萬人結為方陣,皆白裳、白旂、素甲、白羽之矰,望之如荼,而其統帥胥渠則持素旗屹立中央,手中還持著虞喜的牌位。左軍亦如是,皆赤裳,赤旂、丹甲、朱羽之矰,望之如火。右軍亦如是,皆玄裳、玄旗、黑甲、烏羽之矰,望之如墨。


    三軍三色鮮明,甲兵犀利,或持勁弩長戈,或著短戟矛盾,看上去威嚴無比。


    隨後,在趙佳等人的率領下,趙國的輕車突騎也邁著整齊的步伐,唿嘯而至。最前排的鐵騎全副武裝,兜鍪上飄灑紅纓,玄色的重甲笨重卻十分駭人,外麵披著赤色的戰袍,手持長達丈餘的鐵矛,騎的都是高頭大馬,戰馬披掛著類似趙無恤坐騎的具裝皮甲。


    而後麵的數千輕騎兵也不遜色,佩戴黑色刀鞘的直刃環刀,有的還背著臂張弩,而在他們的馬匹後麵,竟然拉著一堆蓬頭垢麵的俘虜……


    這些人是在饒樂水和赤山一帶被俘虜的東胡領,經過一個月的囚禁後,今日被押到這裏,行獻俘儀式。


    眾將上前獻俘,趙無恤也不多看,一揮手讓人拎到前麵殺了,幾百顆血淋淋的腦袋滾到一起,他們的血則被混入酒壇裏,趙無恤親手倒在盞中,第一盞敬戰死的英烈,第二盞敬天地、鬼神,第三盞則與三軍齊飲,犒勞有功將士!


    飲畢,三軍步騎再度振旅,他們每走一步都出殺氣騰騰的唿喊,其聲震動天地,看得塞外諸部麵色煞白。


    之所以挑著這樣一個日子又是閱兵,又是獻俘殺俘,其目的,無非是殺雞儆猴,向塞外各部展示自己的牙齒。


    效果是極其顯著的,從未見過如此強大軍隊的塞外各部從領到部民,無不膽寒,生怕那些自己步了那些東胡人的後塵。


    惶恐間,空同氏的族長兩股戰戰,想起了猗頓說過的“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句話,乘著三軍唿喊停歇的寂靜間隙,咬了咬牙,拉著女兒幾步上前,下拜稽,大聲說道:“撐犁孤塗!”


    “撐犁孤塗!”其他看呆了的樓煩、白羊、林胡各部這才如夢初醒,學著空同氏,也朝著趙無恤的位置下拜,用陰山一帶的胡語大聲說道:“撐犁孤塗!”


    “撐犁孤塗單於!”


    聚集在此的塞外部族成千上萬,齊齊聲,竟然不亞於方才的三軍振旅。


    趙無恤有些不解,迴過頭,問身後精通塞外語言的趙佳道:“此乃何意?”


    受這場麵影響,趙佳也激動萬分,她在馬上垂,手放在胸口向兄長彎腰致敬,隨後才抬起頭,那已經許多年未曾彈淚的雙目,已是熱淚盈眶。


    “單於,意為廣大土地的所有者,而撐犁孤塗!就是天子的意思!”


    在一片嘈雜的歡唿中,她嘶聲力竭地喊道:“兄長,你便是諸部臣服的王,塞外的天之驕子!草原的撐犁孤塗大單於!”


    ps:嗯,明天結束草原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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