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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一會還有一章


    當穆夏率領大軍趕到韓原時,戰役已經接近尾聲。


    原野上綠草茵茵,唯獨有幾裏長寬的地方被蹂躪得一塌糊塗,鮮花在屍骸和殘缺兵器間盛開,草葉和著鮮血,被人馬踐踏成泥,滿地皆是殷紅色,可以想見方才戰鬥的慘烈。


    然而他們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田賁手下的的步卒像是發了瘋一般,大吼著追逐那些戰車上的秦國武車士,雖然人力終究追不上車輪,但是為了阻止趙卒越過車站繼續去屠殺那些秦魏潰兵,有時候戰車隻能硬著頭皮擋一陣,於是就給了步卒可乘之機,他們的戰術十分簡單,幾個人靠近二三十步,一起拋出手裏的鐵矛,運氣差的武車士直接被刺下車來,若是瞄不準人,那就射馬,隻要馬匹受傷或受驚,車就很容易翻到在地。


    縱然如此,畢竟戰車有著高度和速度的優勢,每撂倒一輛秦國戎車,都有兩到三名趙卒戰死或重傷。


    直到穆夏的大軍包抄過來,那些武車士才加速駛離,隻剩下傷痕累累的田賁部留在原地喘息。


    殺敵近千,衝垮了四五千人,又毀車數十乘,戰果輝煌,但他們也付出了七八百人的傷亡,這會兒累的一個指頭都懶得動,許多人直接倒在死人堆裏唿唿大睡起來。


    穆夏讓隨軍的靈鵲醫者過去救治傷者,同時尋找田賁,等他終於找到他時,卻見他正坐在一個大石頭上休息,腿上、背上皆有箭傷,但似乎射的不深,學過處理傷口的軍中士師正在幫他拔箭止血,田賁此人雖然膽大,卻受不了痛,每拔一箭都像個嬰兒似喊痛,連忙往喉嚨裏灌酒囊裏的烈酒止痛。


    穆夏過去時,正聽到田賁在罵給他包紮的人:”怎麽流了這麽多?我的血雖然不值錢,可上卿給我的血可金貴著呢!”看上去心疼不已。


    見穆夏來了,田賁吃力地站了起來——他的腳抽筋得厲害,幾乎無法站立,裂開嘴笑道:“此戰殺得過癮,不過我現在得找個女人。”


    流過血之後,找個女人最來勁,這是田賁的豪言,為此他不知在晉、魯造了多少私生的兒女。


    “新絳城裏有的是女閭。”穆夏笑著拍了拍他:“這次你立了大功,一定能高升,休要再為些不必要的事惹主君生氣了。”


    被穆夏輕輕一拍,田賁差點栽倒在地,左右連忙將他扶住,他歇了會後問道:“可秦人和魏氏還是跑了,汝等現在追上去至多能抓些潰兵,隻怕不能盡全功。”


    “他們跑不掉的。“穆夏望向西邊,秦人前軍這時候應該已經抵達大河岸邊了。


    “河對岸的龍門有騎兵。“穆夏對田賁說道:”聽聞秦魏二軍想要迴河西,虞喜已經迴馬而歸,重新占領龍門,秦魏二軍麵前,是一條死路……”


    ……


    大河滔滔,梁山巍巍。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這就是秦魏聯軍跑到大河邊後的心情。


    在讓車兵迴頭阻止敵人追兵靠近後,秦人的前軍加快腳步跑到河邊,然而卻沒有看見說好的浮橋。


    對岸隻有一隻騎兵在河邊巡視,見秦人大軍已至,便一陣唿嘯,隨即派了一條船過來。


    船上是位鼻青臉腫的秦國小吏,據他說,本來少梁秦軍已經奪迴龍門,那小支趙騎也退迴梁山了,誰料昨日開始搭設接應的浮橋時,本來已經南下的那支大隊騎兵卻突然殺迴來了,縱然龍門有不少守卒,但龍門外牆已毀,根本無從防禦,龍門二度被占領,所以浮橋也沒搭出去。


    這會兒,那些趙騎正在對岸耀武揚威,秦國禆將知道趙軍就是想要他們絕望,若是利用河東這邊剩下的船隻強渡過去,一定會被趙騎在岸邊衝個七零八落,根本沒有登岸的可能。


    “全軍向南!”


    他孤注一擲,下達了命令,蒲阪渡口,那裏的水文條件比龍門更好,秦國的船隻集中,若能在趙軍趕到前去蒲阪,他們就有逃脫的可能。


    但所有秦人都知道,這希望是渺茫的,因為蒲阪尚在南方兩百裏外,而趙氏大軍,已經包抄到距離他們不過十裏的地方了……


    有希望總比放棄強,趕了兩天路的秦兵們再度調轉方向,拖著疲憊的身體向南走去,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走多遠,是走不動倒下,還是被後麵的趙軍追上俘虜。


    但不是所有人都想去南方碰碰運氣。


    “禆將!魏軍沒有跟過來!”


    “什麽?”秦國禆將迴頭,正好看到魏氏的那些剛剛收攏不久的殘兵全部坐在地上,看著東方的煙塵一動不動。


    “他是要為吾等阻止趙軍?”秦國禆將否定了這個可能,為秦國車兵不辨敵友亂衝一氣的做法,方才呂行才過來和他大吵一架。


    那麽他是要投降?秦國禆將眼中露出一絲狠色,但卻無可奈何,現在他們自身難保,隻能由著魏軍去。


    他朝地上唾了一口道:“管不了他們了,快走!”


    ……


    看著秦軍向南遠去,呂行露出了一絲冷笑。


    “逃又有何用?走不到二十裏,就會被趙軍包圍。”


    呂行早就被秦國車兵衝擊己方潰兵的行為涼了心,他見前方無法渡河,後麵追兵將至,加上心裏的怨惱,一氣之下,對眾人下達了與秦軍脫離的命令。


    他的傷很重,左眼蒙著帶血的紗布,看上去淒厲無比,但縱然如此,他還是忍著痛,登上戎車,對原地待命的魏卒們說道:“一將無能,三軍受累,呂行讓二三子受苦了。”


    魏卒們的軍心士氣已經在田賁的衝擊下支離破碎,現在隻剩下抱團求生的*促使他們重新集結到一起,先前的四五千,現在隻剩下一半,其餘或死或散,不知所蹤。


    卻聽呂行又道:“二三子親眷仍在河東的,共有多少?”


    魏卒們麵麵相覷,一支手怯生生地舉了起來,是一個十多歲的娃娃兵,臉髒兮兮的,他哭著說道:“吾父吾母在新絳……”接下來,一隻手一隻又一隻手舉了起來,同時響起的還有抽泣聲,全麵開戰之前,趙氏已經占領了不少魏氏城邑,加上秦魏的組織能力有限,隻能先照顧魏武卒,其餘士兵的家眷大多沒來得及遷到河西去。


    粗略掃了一眼,呂行發現,這樣的兵卒竟占了十之*。


    他歎了口氣,說道:“如今前無出路,後方趙氏大軍逼近,吾等無路可走,汝等不如在此降了趙軍,至少不用遠離親眷,省得孤苦伶仃,埋骨於異國他鄉。”


    “將軍,此言當真?”這些家人尚在晉地,本來就不願遠離河東的魏卒們一時間熱淚盈眶,留在晉國,他們可能會受到懲處,做氓隸、虞牧,但也比去秦國尋一個不可知的未來強啊。而且他們身在晉國,自然清楚,趙氏領地的日子,並不是那麽糟。


    不過也有人生疑,畢竟前段時間,趙軍屠了五千鄭國降卒的事情,已經天下皆知了。


    “這次的主帥是穆夏而不是盜蹠,此人雖然出身卑微,卻宅心仁厚,當不至於殺俘。”


    這話讓眾人放下心來,之前是受軍吏約束,不敢逃跑,現在呂行既然已經鬆口,士兵們頓時心動了。


    “君子,這……”旁邊的魏氏子弟急了,想要勸說呂行,卻見呂行先製止了他說話。


    直到讓幾名旅帥帶著魏兵原地等待,向趙氏投降後,呂行才拉著幾人,低聲說道:


    “普通兵卒能降趙氏,吾等乃魏氏子弟,受堂兄重托,雖然敗軍喪師,卻誓死不能降。吾等帶著不願降的魏武卒向東南行,在十裏外的樹林裏隱匿上一陣,等趙氏與秦兵交戰,吾等再伺機乘夜逃走,去令狐邑投奔令狐氏,然而再迴安邑尋找堂兄大軍,向他請罪,到時候是殺是剮,任由堂兄發落!”


    ……


    五天後,河東安邑城,怒氣衝衝的秦國左庶長子虎瞪著堂下赤臂請罪的呂行,破口大罵道:“你這是棄軍而逃!秦人死戰,魏氏卻降了,這算什麽事!”


    秦魏聯軍左翼的撤退以潰敗告終,他們先是被趙氏先鋒追上,斷後的魏兵被田賁的萬歲衝鋒擊潰。與此同時,河西的趙氏騎兵又殺了個迴馬槍,再襲龍門,斷了秦軍的去路。


    那位秦國禆將無奈之下率軍沿著大河向南走,卻在不久後被包抄過來的趙軍主力追上,雙方又是一陣廝殺。秦軍竟效仿盜蹠的背水一戰,隻可惜實力差距太大,在兩萬趙軍的夾擊下,他們毫無懸念地落敗,秦人戰死者投河者不計其數,其餘則選擇了投降。


    至於與他們一起西行的魏軍,被打沒了精氣神後,統帥呂行更是下達了不要抵抗,就地投降的命令,致使趙軍兵不血刃俘虜了他們。


    至此,左翼萬五千人的大軍全部覆滅,如今趙軍右翼兩萬人正按照趙無恤的計劃,向南逼進,不斷壓縮秦魏聯軍主力的側翼。


    而呂行自己,則帶著少數人巧妙地從秦趙二軍之間穿過,在樹林裏躲避後,乘夜跑到令狐邑,在令狐氏的護送下迴到安邑——秦魏主力南撤後新的大本營。


    他甚至來不及喝一口水,就立刻入城向魏駒通報此事,魏駒還沒發話,卻先惹毛了秦國大庶長子虎。


    在子虎的責罵下,呂行強忍許久,終於忍不下去了。他因為傷口感染瞎了一隻眼睛,整個左臉也腫脹不已,隻能用剩下的那隻血紅色眼睛盯著子虎道:“左庶長也有少梁城破投降的時候,既然汝能降趙,走投無路之下,為何魏氏的普通兵卒不能降!?”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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