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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12點還有一章


    “要將反對君主製的人送上火刑架?”想起南子那充滿威脅的話,趙無恤就感到好笑。


    宋國有自己底線,這毋庸置疑,在趙無恤的眼中,南子就是一隻領地欲極強的狐狸,她牢牢看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對任何試圖越線的人、勢力、思想都視為仇寇……


    這個女人太缺乏安全感了,狂熱的天道教徒和宋人對公室的敬重是支撐她權力的兩個支點,缺一不可,更不容許被外來的激進思想腐蝕破壞。所以她才將孔丘驅逐出去,也是怕孔子呆久了,會形成一股與她作對的逆流。


    不過子貢在稍後向幾個鄰國做出了保證:驅逐君主,建立共和行政是曹國的特殊國情決定的,絕不會向外傳播,陶丘人今後隻對擴大生意,以及銅錢掉落到錢罐裏的聲音感興趣。


    信也好不信也罷,魯、衛、宋都隻能接受這個事實,因為他們三國都是趙氏主導的中原秩序中的一員,魯宋位列第二階梯,衛國則還在更低的位置。趙無恤既要求他們睦鄰友善,但又不禁止他們的矛盾和競爭,三國相互提防,對於趙氏而言反倒是好事。


    “菏水”的開挖計劃也在稍後敲定,這次衛國沒有參與的必要,趙無恤為中介,曹、魯、宋舉行了一次三邊會談,出於對吳國的恐懼,對自己武力不夠自信的宋國很需要趙氏庇護,南子極力支持菏水計劃。


    魯國方麵雖然覺得菏水可有可無,畢竟它隻是在魯國南鄙擦了個邊,對於魯都曲阜的經濟提升著實不高。但此事是趙無恤支持推動的,宰予當然不會自討沒趣,立刻雙手讚成。


    趙無恤敲定大局後便做了甩手掌櫃,將運河的經費和人力分配交給三方自己去爭吵解決,先做好充分準備,等在衛渠開挖完成後才正式動工。


    在趙無恤的計劃中,等到衛渠完成,趙氏的戰略重心才會東移到齊、魯。等菏水完成後,他的目光才會正式放到宋國、泗上、徐地去。


    時代所限,他的戰略必須以運河、道路為前提的,若不想讓趙氏“其興也勃,其亡也忽”,他就必須耐下心,一步一步來。


    最先需待解決的,還是晉國之北的戎狄之邦,翦除他們不但可以擴土地,得人口、牲畜、馬匹和各式戰爭資源,打著征服戎狄的名義凝聚趙氏人心榮譽,還能避免諸侯驚懼不安,讓他們過早聯合,來一出五國伐趙。


    更重要的是……


    “代、中山與我同在冀州之地,雞犬相聞,關隘相鄰,這臥榻之側,豈可許他人鼾睡!?”


    ……


    若說誰能在趙上卿身邊酣睡,那麽除了他的妻妾夫人外,就是兒女了。


    五月初的鄴城,蟬鳴響徹街巷。清涼的屋子裏,隻有八個月大的趙恆粉雕玉琢,躺在搖籃裏唿唿大睡,全然不知剛剛從陶丘歸來的父親正站在邊上凝視自己。


    “月餘未見,又大了幾分……”一支大手刮了刮他的鼻子,對於自己的嫡長子,趙無恤表現出了極大的喜愛,此子比他的兄長趙操好動,眼睛裏也透著幾分機靈,就是不知道長大以後會怎樣。


    隻可惜,就是身體不大好,從出生到現在,一直多病多災……


    “剛剛結束一場小兒感冒,所幸有驚無險,隻望他滿歲前能平平安安……”


    樂靈子已不單是趙氏的正室夫人,還是一兒一女的母親。她散發母性光輝的麵上帶著憂慮,從做完月子能下床起,她便從傅姆手中接過撫育兒子的任務。這孩子剛出生不久就遇到肺炎,之後每隔兩個月就會有一場小病,為此趙氏全族和家臣都憂心忡忡,趙無恤甚至親自去趙氏家廟祈求先祖保佑。


    好在趙無恤有一位醫術高明的妻子,趙恆幾次在危險的邊緣,都被樂靈子拉了迴來。她沒有關心則亂,依然冷靜地下針,讓趙無恤得以避免經曆這時代幾乎人人都經曆過的喪子之痛:他雖然是後世人,但對於醫術的認知僅僅局限於科普,兒子生病,他也同樣抓瞎……


    溫柔地用額頭試了試兒子的體溫,又給他整了整薄被後,樂靈子轉身,麵色嚴肅,對著趙無恤下拜行禮。


    無恤連忙攙住了她:“靈子,這是做什麽?”


    她垂首說道:“恆兒雖然無礙,但每每看到他,妾便聯想到鄴城之中的絳都移民,曾有喪子之疼者,十有八九!晉、魯、宋列國,更不知凡幾……”


    趙無恤沉重地點了點頭,沒錯,受醫療衛生條件所限,古代的兒童早夭比例是驚人的,趙無恤知道後世出土的秦簡《日書》裏,對初生子女健康前景的關心和祈求占了很大篇幅,“生子,子死”“以生子,子死,不產”,類似的記述遍布全書。


    “生子不舉”,是相當普遍的社會現象,十多年來,趙無恤所見甚多,不單是百姓氓隸,連條件較好的天子、諸侯、卿大夫家中,也不乏子女早夭。多妻和多子,何嚐不是對這種現象恐懼而導致的無奈保險?趙無恤隻有兩個兒子,以後會有幾個,亦或是沒有也說不準,所以他才在嫡長子身體不好的情況下,加大對庶長子的培養重視,都是為了以防萬一啊……


    這種殘酷的自然選擇,直到工業革命後,人類才能突破它!


    但沒有人能眼睜睜地看著家族和邦國的未來接二連三地死去,留下小小墳塚卻無動於衷!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樂靈子有這樣的胸襟,趙無恤是欣慰的,這才是君主夫人該有的樣子。


    他將樂靈子扶起來,溫柔地說道:“你有何想法,但說無妨!”


    ……


    “夫子雖然已經在醫館裏設置了小兒醫,與帶下醫、耳目痹醫,以及口齒、體療、瘡腫等並列,但仍嫌不夠。就比如說這鄴城,雖然遍地醫館,也有幾十名靈鵲坐鎮,但碰上小兒病症,若無幾年從醫經驗,依舊難以下手,因為孩童不比大人,可以隨便下針吃藥,一不小心就會留下後遺症。”


    經過兩次懷胎十月,有了一雙兒女後,樂靈子對醫術的理解和心境已經大有不同。


    “你想加大對小兒醫的培養?”


    “不單是小兒醫,還得從源頭做起,我已經讓宮女去查過,婦人難產,亦或是條件太差,產房太肮髒導致細蠱感染,也是生兒女不舉的重要原因。”


    “你有何打算,繼續說下去。”隻要自己的夫人妻妾們不幹政,想做一點事情趙無恤是會鼓勵的,沉默寡言,僻居深宮的生育機器?夫人們的影響和用處當不止於此。


    樂靈子輕咳一聲後,將整理好的思路向丈夫全盤托出。


    “其一,當重視帶下醫(婦科醫),比如在接生方麵,必須推廣一些行之有效的辦法,規避陋習。妾在兩次生產後也有了經驗,寫下了一篇萬餘字的《生產要旨》,養胎,臨產,產時,產後四部分,可以作為帶下醫學習的依據。還有夫讓人發明的助產鉗,也應該推而廣之!”


    樂靈子小心地觀察趙無恤的表情,畢竟以她的生產經曆為原材料寫出來的接生之法,趙上卿會不會暴跳如雷,將其視為恥辱秘密,勒令不得外傳。


    不過趙無恤卻沒有任何動怒的跡象,隻是認真地聽著。


    樂靈子鬆了口氣,繼續說了下去。


    這時代接生的最大缺陷在於對消毒缺乏必要的認識和基本手段,常會引起產婦的產褥熱等疾病。特別是遇到難產,沒有相應的技術,有的因襲舊法生硬拉扯,甚至用稱鉤子鉤,有的求神弄鬼借助巫術,造成產婦和嬰兒的大量死亡。


    想起自己差點難產的經曆,樂靈子心有餘悸,好在女婢傅姆都聽她指揮,樂靈子就是這麽一邊大聲痛唿用力,一邊低頭觀察好指點她們。


    產房外的趙無恤在心急如焚之餘,也早已憑借後世記憶,讓人做出了木製的產鉗來備用。此物有兩個扁平的葉片,稍稍彎曲,與胎兒的頭形相吻合,它能輕柔而牢固地牽引頭部,一旦胎兒的頭部露出後,身體的其他部分就很容易順勢產出,趙恆就是這樣生出來的,感謝昊天,母子平安。


    “其二,由於醫者中男多女少,故而帶下醫實際上很少參與接生和照顧產婦、嬰兒,多半是產婦家人和請來的巫師、產婆代勞。她們編造出了很多生育禁忌,有的禁止在家中生孩子,臨產婦人被要求搬到家外樹下,或搬到灶間、牲畜棚;有的地方禁止在床上生產,產婦要移到地上,鋪墊的隻是些稻草、灶灰、黃土……”


    如今惡劣的環境下,母子雙亡的比例焉能不低?說著說著,樂靈子已經咬牙切齒起來,不單是懂得扁鵲的醫術,在趙無恤”細蠱“致病說影響下,她對這萬病的由來已經有了清晰的認識,奈何,認識到這一點的人僅僅少數。


    趙無恤也想到了,哪怕是到了20世紀中葉,在藏區,依然存在對產婦的偏見,認為她們不潔,逼迫她們去帳篷外的雪域高原上自己解決,如同犛牛產仔一般自生自滅……為此母子雙亡的不在少數,某個民族人口基數稀少,這種陋習偏見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想要改變這個愚昧的時代,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區區十年哪夠?隻靠他趙無恤一個人,哪能夠?


    所以需要更多的人參與進來,包括身邊受他影響最深的家人和親信。


    樂靈子抬起了眼睛,作為一個母親,趙無恤在她身上看到了不同以往的美麗。


    “所以妾的想法是,應該在靈鵲中培養一批精通帶下和小兒科的女醫出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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