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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第三更


    換地,對於晉國諸卿而言並不陌生,因為他們在封建領主製度下得到的領地東一塊西一塊,很少有連成一片的。小說所以便常常有領地交換的行為發生,國君強勢時,這自然是不允許的,但隨著公室權威一點點削弱,卿族們換地便越發頻繁大膽起來。


    韓氏的州縣就是通過一係列交換得來的,此外,位於晉陽附近的馬首最初被分給韓氏,於是趙景子用平陽與馬首進行交換,這才有了現在的局麵。


    本來梗陽的存在相當於卡在趙氏太原盆地諸縣上的一根骨頭,但現在的魏氏不被趙無恤進攻就要感謝昊天了,哪裏還敢有主動招惹的念頭?如今放棄難以聯絡的梗陽,獲得汾水流域的耿和絳都附近的下宮,這個交換魏氏自然樂見其成。


    當然,換地的同時,一般而言也存在移民,雙方會將原先領地上控製的編戶齊民挪個位置,不想便宜對方。


    然而就在趙魏兩家商量換地和移民細節的時候,韓虎眼中卻隱隱有些寒意。


    耿與他的老家韓城,隻有一河之隔……


    趙氏已經把祖廟靈堂遷到溫縣去了,所以換地起來不用顧忌,可韓城卻是他韓氏列祖列宗歸葬之地,絕不容放棄。如此一來,韓城便被魏氏的領地團團包圍,同時被包圍的,還有韓氏的主邑平陽,由不得他不慌……


    一時間,韓虎對晉國時局的觀感大變,甚至覺得魏氏在戰爭中出力甚少,隻不過是投機了一把,就得到了新絳、故絳這等膏腴之地,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這下子,韓氏真的在河東與魏氏擠作一團了,領地犬牙交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頗似一個6,9式鑲入對方腹地。雖然韓魏兩家都猜測到這是趙無恤的陽謀,卻難以抵製津口要地和絳都的誘惑,當日,在趙無恤的不斷催促蠱惑下,他們便在草擬的盟約上按了手印。


    晉侯午十八年十月十七日這一天,趙魏韓三家在新絳故絳之間一個名叫“侯馬”的小地方設壇,舉行會盟。


    作為放棄河東的補償,趙無恤毫無疑問地被魏、韓兩位家主共同推舉,在如此大的壓力下,晉侯隻能同意,在上麵加蓋了國君之印。


    是日,趙無恤在侯馬正式成為晉國的中軍將,大國上卿!


    ……


    趙魏韓三卿在侯馬結盟這麽重大的事,晉侯卻未參與進去。


    據說他在那日被趙無恤排擠出會議後就得了病,一直抱恙呆在大帳內,也不知是真的身體不適,還是心病,總之半步不肯邁出來,一個人在飲酒作樂,生著悶氣。


    蔡史墨將三家將在侯馬結盟,為趙無恤舉行升任上卿儀式的消息稟報晉侯時,晉侯午仍然懶洋洋地轉著手裏的空酒盞,“太史,凡事都讓趙魏韓三卿做主即可,反正他們已經將寡人的晉國分得差不多了。”


    他聲音漠然,渾如事不關己,顯然是已經哀莫大於心死。


    要是知氏贏了這場戰爭,該多好,自己當初還不如選擇同知躒一起流亡河西,哪怕顛沛流離,也好過徹底成為傀儡,遭受屈辱……不過趙魏韓連新絳故絳都一並分割的事還是密約,晉侯並不知曉,不然非得氣得吐血不可。


    蔡史墨等人無從寬慰,隻能歎息一聲,作為國君使者,去參與這場三家瓜分晉國的盛宴。


    晉侯午冷漠地看著蔡史墨離開,把酒盞舉到唇邊,啜了一小口。這是上好的黍子酒,很烈,但不知為何,卻酸得他牙齒發麻。


    他被困在這裏了,那天以後他本欲迴絳都,但趙無恤堅持國君必須待到整個公議過程結束才可離開。


    晉侯午如同被軟禁一般,他從未如此失落過,帳外的宮衛陸續被調走,換上了趙魏韓三家的人,而以趙氏武卒居多,明晃晃的劍戟讓他膽戰心驚。不過經過數日,他現在不怎麽害怕了,他篤定趙無恤不敢傷害自己。


    “早知寡人會有今日,八年前的大射儀,就應該將汝賜死!或者在汝逃亡出國的時候,就應該下嚴令,請求諸侯幫忙禁錮逮捕!”他咬著牙,又飲了一盞酒,心裏痛罵趙氏庶孽子得誌便猖狂。


    晉侯午的憤怒需要發泄,他開始不斷召侍婢隸妾入內,從早晨到正午,連禦三女,都是處子。他絲毫不憐惜,將其想象成趙魏韓三卿家中的女子,一邊折騰一邊打罵。完事後渾身都汗津津的,黏稠的酒漿下肚,腦袋開始暈眩,看著床榻上或嚶嚶啼哭,或呆滯如同一塊死肉的軀體,心中一陣惡心,幾欲作嘔。


    “滾出去。”他幾鞭子抽在那些隸妾身上,將赤身*的她們趕了出去,自己無力地倒在榻上,開始哭泣起來,堂堂晉侯像個孩子般抽泣,然後便昏睡過去。


    鬱悶、不快,這些情緒像是慢慢逼近的黑影一般,扼住了他的脖子,喉嚨口鼻裏滿是惡心的酒臭味,晉侯的唿吸慢慢變得艱難,臉漲得通紅……


    就在晉侯垂死掙紮之際,一支有力的手將他拉了起來,酒漿湧到喉嚨,晉侯午伏在床沿嘔吐不止。那支手在他背後猛拍,若不是這支手,晉侯很可能會被酒水嗆死在夢裏,繼晉景公溺死在茅廁後,晉國公室隻怕又要為春秋國君的奇葩死法添加種類了。


    “重賞……”晉侯接過葛巾擦幹淨嘴,暗想自己的醜態被此人看到,事後大概要殺人滅口才行,但他一迴頭卻呆住了。


    麵前之人不是宮女,也不是寺人,甚至不是整日圍著他轉的太史、司儀。而是一個身高八尺二寸,麵容和雙眼熠熠有光的大漢,披掛著黑色皮甲,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猛虎在瞧被盯上的雛鹿……尤其他的腰上,還帶著一把短劍,任何人不得攜帶兵器進入國君營帳,這是規矩,這是禮法!


    晉侯聲音發顫:“汝……汝乃何人?為何在寡人帳中?”


    那人咧嘴,露出了一口白牙,好似野獸進食前亮齒。


    “臣乃魯國柳下蹠,奉趙上卿之命,來接君上去一個地方……”


    ……


    與此同時,澮水河畔,名不見經傳的侯馬已經成為一片玉石、裘皮和亮麗織錦的海洋。除了三卿之外,來自晉國的大夫、公族、士群聚於此,站在會盟壇之下,像市肆裏的商販一般互相推擠。


    蔡史墨宣布了晉侯簽署的詔書,又重複了一遍趙氏清君側惡臣的功績,誠懇地請求趙無恤代國君掌管晉*政,趙無恤推讓三次後,莊嚴地接受了職務,“吾將不辭辛勞,直到讓晉國複霸為止。”


    一同被賜予的還有專屬於上卿的儀仗、斧鉞、羽毛華蓋等物,趙無恤同樣三次推讓後一一笑納。


    稍後,趙魏韓三家主,中軍將趙無恤,上軍將魏侈,下軍將韓虎依次登上祭壇,歃血盟誓,又讓工匠將分地的盟書刻在石板上,焚券立誓,永不違背。


    三家正式締結同盟,維持晉國現狀,針對逃亡的知氏和範、中行殘黨進行圍剿追捕,趙氏郵無正部會迅速掃清在平陽頑抗的知申,韓氏負責收複河外地,魏氏則繼續掃蕩知軍,準備打到河西去。


    密約裏還約定,要一同暗中壓製晉國公室,若有背離,則滅族亡家,死無葬身之地!


    晉國那些還存在的大夫,如銅鞮大夫樂符離等也參加了這場大規模的盟書簽署活動,一同參與向各自家主委質效忠的還有士、食客、家臣、將吏們,前後有5000餘玉片、龜甲、簡帛、紙張寫滿字後背埋入土中。


    至此,侯馬之盟已接近尾聲。


    忙活了一整天,魏侈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他雖然年紀不到五旬,但早已不如當年了,不服老不行啊,往後與趙韓兩位小輩打交道的事情,還是交給兒子去做吧。


    這次盟書簽署,魏氏是賺到了,魏駒雖然沒跟著一起來,但小宗呂行卻笑得合不攏嘴。韓氏也不虧,隻不過看向魏氏的眼神裏帶著幾分羨慕和距離感。唯獨趙氏放棄了河東的利益,不過趙無恤已經控製了晉國三分之二的疆域和超過一半的人口,又如願成為上卿,趙無恤正拉著銅鞮大夫樂符離說著話,兩人笑聲不止,看上去心情不錯。


    如此算來,三卿竟然實現了三嬴,唯一陪得本錢都不剩的,就是晉侯了……


    就在這時,魏侈卻看見留守大營的令狐博匆匆過來,在呂行耳邊說了幾句話,呂行的笑容頓時化為冰冷的麵容,幾步邁了過來,向魏侈稟報之前發生的事。


    “家主,留守營地的趙軍有異動,世子已經讓兵卒備戰,他讓人來急報,說有趙將帶兵闖入國君大帳,將君上擄迴趙營之內,連帶著被抓走的還有寺人、宮女、有司……從新絳帶來的宮衛們搞不清趙氏的目的,如今亂成一團。”


    魏侈頓時麵沉如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圍,一切如常,趙氏似乎沒有在這裏兵變,將眾卿大夫一鍋端的打算。


    於是他壯了壯膽,朝被眾人簇擁,如眾星捧月的趙無恤處挪了挪,壓低了聲音質問道:“子泰,這是何意?”


    趙無恤和樂符離正聊得開心,聞言不由轉身道:“什麽?”


    “子泰休要裝作糊塗,我說的是劫持國君人趙營之事!”


    旁人紛紛停下話頭,看著魏趙二位家主在這裏冷冷對峙。


    “哦,原來是此事……”穿戴上卿規格衣冠的趙無恤把玩著手裏的玉圭道:“正好,今日無恤升任上卿,便要開始在晉國執政,當著二三子的麵,我要宣布上任後的第一項施政舉措!”


    一時間,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趙無恤掃視他們,目光掠過魏侈、韓虎,以及所有人,大聲說道:“新絳已作為晉國都城百年之久,汙穢滋生,知、中行、範叛黨餘孽藏匿不知凡幾,又被知氏焚毀了市肆和官署,是時候為國君換個更好的地方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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