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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闞止分析的不錯,但卻也有沒能看到,或者說並未給冉求說透的地方。


    趙無恤不是不想迴晉國,而是時機未到,他現在就像張孟談手裏的那枚黑色小卒,在車馬相帥的夾縫裏毫不起眼。在晉國內,他身上套著無數層束縛,晉侯的,諸卿的,甚至是來自趙鞅的,他隻能按照限定的規矩,默默的向前拱。但出了晉國,便如同過了河界,能在棋盤上橫行無忌,打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迴晉國不是最終目的,若是讓他放棄一切手上的權勢,迴去繼續做一個仰仗趙鞅滿意才能獲得世子之位的小庶子,那還不如殺了他!


    “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


    來到魯國後,趙無恤嚐到了權力的滋味,六萬人口,勝兵四千。讓自己和趙氏變強才是最終目的,在魯國能得到的東西,遠遠不止眼前這些。


    西魯各個邑已經完成了布防,郿邑憑借湖澤為防線,派人稍微盯著便可,齊人既然主力去了夷儀,盡全力還恐怕不能攻陷,短時間內,東阿大夫和平陰大夫手裏那幾千人,恐怕沒有兩麵開戰的心思,即便有,也僅是持重而不太可能冒險。


    秦邑那邊,趙無恤指派了羊舌戎和高魚大夫帶了兩千邑卒過去支援,加上從範邑運來的充足糧食,齊人少了一萬,別想輕易破邑而過。


    大野澤邊上,無恤打算讓虎會管理鄆城防務,千餘亭卒配合中都、闞邑,以防守的姿態應對盜蹠可能發起的突襲。


    至此,趙無恤手頭還剩下一千武卒,一千邑兵的機動部隊,駐紮到了甄城,可以北援秦邑,也可以隨時渡過濮水攻略衛國!


    夷儀被圍的消息也傳到晉國去了吧。中行氏現在大概已經急得跳腳。無恤覺得,自己得和趙鞅好好合計下,如何在中行氏頂住齊人主力壓力的情況下,在亂局中火中取栗!


    他已經有了個絕妙的主意。也派人送到了趙鞅的手裏,希望自己這位古道心腸,以前一心為晉國求霸的父親在政壇上跌了無數跤之後,能看透這世道的真相……


    ……


    時間一晃,很快便到了天氣轉冷的九月中旬。晉國趙氏獵場綿上,五千兵卒集結於此。


    綿上已經沒了三年前狩獵圍場的模樣,成百上千的營火使空中彌漫著蒼白的薄霧,排列整齊的馬匹綿延數裏。為製造承載旌旗的長杆,一整座樹林砍伐而光,這裏布滿了營帳,人來人往。


    晉陽和馬樓等領地的家臣、小宗響應了趙鞅的號召聚集於此,共有兵卒五千餘。


    他們的主君趙鞅則站在鼓車上,他一身黑色甲胄,手扶長劍。眸子裏帶著幾分期許。


    從十餘歲時以庶子身份持戟添為黑衣開始,這不知道是趙鞅第幾次出征了。以往大多是為晉國的霸業而奔波勞碌,如王子朝子亂,伐陸渾戎,還有去歲的爭衛之戰……


    五年前,晉國最有希望獨霸天下的皋鼬之盟被範鞅和中行寅因私欲敗壞後,他還生氣得很,公然祭拜了被活活氣死的鄭國執政子大叔,從此和範氏、中行結下深怨。


    但,這一次卻有所不同。


    最初傳出的消息是齊人將攻魯國西鄙。趙鞅之子無恤的領地就在那一帶,當時中行氏和範氏是怎麽說來著?


    中行寅笑眯眯地說:“用兵不違農時,秋收時治兵恐怕有傷農事,至少要挪後半月乃至一月方能征召……”


    當年兩人同在上軍。趙鞅為主,中行寅為副,卻對他這個上司很不尊敬,衝突沒少發生,甚至演變為年輕一輩仇視相殺,範嘉溺死。趙無恤被逐的事情來。


    範吉射幹脆不說話,隻是冷笑不已,他就巴不得有殺子之仇的趙無恤被困,死於齊人的刀兵之中。知伯這隻老狐狸也順水推舟,對征兵之事並不上心,韓魏雖然願意在糧食和沿途駐防上幫助趙氏,卻也不願意出兵同往。


    若是沒有後來的事情,晉國五卿甚至連魯國丟了,都不會提起太大興趣去救援。


    當時趙鞅氣得直咬牙,他怒其不爭,又心係兒子安危,急令董安於治兵於晉陽、狼盂。而下宮左近的一師之眾則讓郵無正越過太行,此時應該抵達溫地了。


    誰料最後事情卻急轉直下。


    一個月前,齊攻夷儀,晉國東境頓時告急。往常齊人縱然膽大,大多數時間都隻是間接進攻和爭取晉國的盟邦,很少敢直接攻入晉國本土的。所以晉侯慌亂不已,六卿則一時愕然,但隨即便各自忙活開了。


    春秋無義戰,最不缺的就是戰爭,晉國的體製說白了就是軍國主義,六軍將佐既是六卿,晉國先軍政治,無年不戰,對這類事情都習慣了。


    其中最急的,自然要數夷儀的主人中行寅,接到消息的當天,他便在朝堂上大力請求晉侯征召全國兵卒去支援,趙鞅想到這胖子漲得通紅的臉,心情就一片大好。


    晉侯還是很關心夷儀的得失,晉國霸權得失的,他給六卿下了嚴令,讓執政知躒主持。


    可知伯對中行氏領地,乃至於晉國霸業能否保全依舊漠不關心,過去,凡是遇到難以抉擇的事情,知躒總習慣避讓甩鍋。


    當年和籍談一起出使成周,遇到周景王的刁難,他見情況不妙就讓籍談應答,結果籍氏留下了“數典忘祖”這一惡名。等到魯昭公被驅逐出國,來到晉國尋求仲裁時,知躒見這位喪家之君性情實在太過刁鑽,於是便捂著耳朵推脫了職守,把球踢還齊國。


    他沒有當上執政前,隱身於範鞅和趙鞅這兩個強勢的上司下屬背後。執政後雖然多了些擔當,勉強主持了一次支援魯國,反攻齊國的戰爭,但凡事依然想指派趙鞅去出頭,讓趙氏的力量去與齊人消耗。


    這一次,趙鞅卻推辭了,自從鑄刑鼎事件後,被範鞅等人利用戲弄過多次後,趙鞅也漸漸學聰明了,以往都是趙氏在流血,其餘諸卿在後方無所作為,這迴讓中行氏擋擋槍有何不可?


    “鞅帶著偏師輔佐中軍將即可,哪能枉自稱尊,僭越主帥之職?”


    於是乎,這次出兵便成了中行、範、趙、韓、魏五家均攤的事情,知氏上次出過兵,在太行以東少有領地,自然可以名正言順地留守,知伯以執政身份遙遙指揮。


    若用趙無恤的話說,晉國現在是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啊。


    何況執政自己就是最自私的一個。


    比起邊鄙之患的齊國,晉國六卿內部矛盾已經成了主流。即便是一個初入新絳的卿族少年,隻要在泮宮裏摸爬滾打幾個月,在晉國貴族圈廝混上幾年,就再也沒人說得出“由我失霸,不如死”的豪言。


    當年外戰急先鋒卻氏,鞌之戰,鄢陵之戰都立下巨大的功勳,結果如何?一轉眼,就被欒氏、中行氏利用晉厲公滅了滿門!


    六卿再也無法信任地把後背交給對方,再也無法全心為晉國謀取霸權,每次戰爭都會留一大半,甚至是全部的兵力留守,也難怪霸業越來越凋零。


    所以,這一次趙鞅是因為自家兒子,還有董安於的謀劃而出兵,他要為家族的利益而戰!


    ……


    當然,顧慮到自己的聲望和國人輿情,姿態上也得做足,他明麵上也是受了君命,要去抵禦齊人入侵的,第一件事就是讓郵無正帶著溫縣兵卒,去韓氏的州地駐防,與趙無恤的西魯遙相唿應。


    他甚至還十分大度地給小宗邯鄲氏放話,同意他們發兵相助姻親中行氏,如今邯鄲也竭盡全力,集結了**千人,隻等與朝歌的範兵匯合,便可湊齊千乘兵力進逼黃河,到時候齊人就別想安心攻城了。


    趙鞅自己則親帶的五千趙兵也會做出馳援夷儀的架勢,但征召速度,行軍路線,主攻方向就有很多可玩的花樣了……


    臨走前,他還完成了與吳國人的接洽,雖然在硬碰硬的戰爭中,趙鞅再不願意讓趙兵白白損耗,但在外交上,他還是盡力為晉國爭取了一些東西。


    吳國行人屈無忌希望買些大原、代北、鮮虞良馬南下,同時希望晉國能對楚國北境予以壓力。


    前者趙鞅一一滿足,後者他表示無能為力,齊國方麵倒是能考慮一二,兩家鏖戰得越發劇烈,吳國就越能安心向南。趙鞅也希望吳國能做出北上的姿態,晉侯願意承認吳人對徐國的占領,以及將郯國納入勢力範圍的舉動,甚至連海濱的莒國也沒問題。


    對此,屈無忌無法抉擇,隻能說迴去稟報吳王和大行人伍子胥知曉,再迴複晉人。


    趙鞅對此並沒有報希望,這一去一迴可得三個月時間,到時候恐怕晉齊早已分出勝負了。


    吳國使節團也會隨同趙鞅東行,他們接下來會穿過衛國,在濮陽呆上幾日,然後訪問魯國西部,再從曲阜、邾國、莒國歸吳。


    這路線和趙無恤的謀劃正好重合,於是趙鞅便又向屈無忌提出了一個請求。


    “吾子無恤有信件至此,稱西魯缺人手,此次吳使過衛,還望能帶上些許‘商賈’、‘工匠’‘隸臣’隨行,可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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