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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無恤幾個月前,才在泮宮劍室將範禾揍成了熊貓眼,而今日,又給範嘉來了一下。


    他還待上前,樂靈子卻已經繞開了範嘉,小步趨行過來,手拉住了他的袖口,阻止他繼續前行。


    “君子,已經夠了……”


    範嘉臉上生疼,有心還擊,但附近的一些宮甲已經聞訊過來了。


    還不等範嘉說話,趙無恤就亮出了國君剛剛賜下,允許他進出宮內多個門禁的符令,惡人先告狀。


    “諸位宮甲,此人並無符令,卻強闖偏院,已經被我阻攔,還請將他帶下去!”


    範嘉有些慌了神,連忙出言解釋,宮甲們也認出了他是剛剛入宮沒幾個月的同僚。


    司士們商量後,決定當做一場誤會處置,但還是請範嘉速速離開。因為此處乃是軟禁別國公卿的重地,除非像趙無恤、樂靈子一樣,得了君上的符令和恩準,否則不得隨意進入。


    範嘉再次吃了憋,迴頭看著趙無恤和樂靈子倆人,一個有匪君子,一個窈窕淑女,親密無間,更是嫉恨難當。


    他心有不甘,便在臨走前出言嘲諷無恤道:“淑女所托非人矣!趙氏庶子,無才無德,在麥粉一事上剛剛被我擊得潰敗,你指望他救出樂伯?真是癡心妄想!”


    趙無恤本來已經要帶著樂靈子進屋內去了,聞言後,他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和範嘉對視。


    數月以來,他對此人原本隻有作為對手的敵視和警惕,現在卻已經變成了無法化解的仇怨:他覬覦威逼自己的未婚妻,還在麥粉等事情上橫加插手,攪亂了無恤的計劃。


    不過,既然他說起麥粉一事,想來,子貢現在已經對粟市、漆陶市的範氏商賈發動搗腹一擊了吧?


    可憐啊,此人卻依然蒙在鼓裏,做著輕易將無恤擊敗的美夢。或許就是那點優越感讓他得意忘形,不知道迴去發現真相後,會是怎樣的表情?


    於是趙無恤輕笑著說道:“範子得意為時過早了吧,不如歸去。且看今日之絳市,究竟是誰家之天下!”


    這句話讓範嘉一震,心裏湧現出陣陣不安,在圍過來的宮甲注視下,冷哼一聲後轉身匆匆離去。甚至顧不得找地方敷一下還留著拳印的臉。


    他必須去自家的匠作坊和粟市看一看,究竟發生了何事,希望隻是趙無恤空口威嚇。


    等到眾人散去後,趙無恤轉過身,看著樂靈子的眼睛。


    雖然,他心裏時不時仍會飄過季嬴紅衣的影子,他本是一個來自後世的人,精神上對待季嬴不可能是純粹的姐弟之誼,可兩人在身體上的確是親姊弟。春秋禮法,“禮不娶同姓”“父母同姓。其出不蕃”,同姓相婚都會受到譴責,何況同耦連枝?


    此情不容於世,隻能暗藏心底,否則,他保不準會被暴怒的趙鞅打斷腿。更何況,若是想在世間有一個好名聲,日後招納賢士,位登上卿,兼製諸侯。就更是不能表露出來。


    除非趙無恤能像齊襄公,齊桓公那樣成了一國之君,甚至獨霸天下的侯伯。否則哪怕努力再多,麵對輿情和禮製的束縛。這份感情終究不太可能實現。


    暫且,先潛藏起來罷……


    而眼前樂靈子的勇氣之大、見識之廣、性情之堅韌,都能讓天下九成九的男兒汗顏。更別說樂氏在日後也可以作為自己的助力,她是做趙氏少君的合適人選。


    第一次,趙無恤主動拉住了樂靈子的手,此舉讓少女有些不知所措。


    他溫柔地說道:“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再隨我進去見見樂伯吧,與我說了會話後,他的精神,可是好了不少。”


    ……


    “到底發生了何事!昨日我離開時,一切不是好好的麽!”


    午後,範嘉迴到了匠作坊,等待他的,是一群剛剛在粟市上一敗塗地,現在垂頭喪氣地站在他麵前的範氏商賈。


    範嘉的肺都要氣炸了,今日事事不順:威逼勾搭樂氏女受阻,還被趙無恤撞破,揍了一拳又不能還擊,迴到府邸後,卻又收到了連續的壞消息。


    範氏的麥粉在粟市,滯銷崩潰了!


    有個賈人叫苦道:“君子,不是仆臣們無能,隻是趙氏太過狡猾,他們混以上穀、下穀之法。價高者依然是三石換一鬥,較範氏麥粉更加精細,還打上了專供虒祁宮的名頭,諸卿大夫誰不想試試國君的食物,便舍棄了我們,轉而向趙氏購買。”


    一旁的人補充道:“而普通的麥粉,趙氏則一口氣降到了最低的一石半換一鬥,往日吃不起麥粉的士和國人自然喜歡賤賣的,吾等的攤前,便再無人問津了……”


    “夠了!”範嘉指著他們的鼻子尖訓斥道:“汝等就這麽幹看著趙氏施展詭計?汝等就不會跟著降價?”


    眾人叫苦不已:“君子有所不知,今晨從下宮開來了數十輛輜車,拉著千餘石麥粉,遠超我們倉稟中的存貨,質不如人,價不如人,連量也不如人,降價也是無用啊……何況他們還打出了名為廣告的木牌,絳市所有人都被吸引過去了……”


    “啪!”


    範嘉拍案而起,口中喃喃地說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然而壞消息還沒完,粟市的商人們前腳剛走,漆陶市的範氏賈人又唿啦啦擠進來一堆,向範嘉報告了一件更糟糕的事情。


    “什麽!連漆陶市也出了問題!這是為何?”


    “君子,趙氏的那個衛國商人,今晨運來了五大車新品陶器,名為瓷,其表青白透亮,均勻光滑,其聲如罄,或似銅,或似玉。我們出產的白陶彩陶,與之相比,便成了髻墾薜暴之器,不堪入目了……”


    “現如今陶市裏已經有了他們的一席之地,五車瓷器全部賣光,價錢還比普通陶器貴十倍!諸位卿大夫的家吏,都不再買陶,而是擠在瓷器攤位前,預購已經到了下個月!”


    範嘉耳畔嗡嗡作響,祖父臨行前讓他管好漆陶市,穩定範氏在商稅和貨殖上的收入。他猶自不足,把手伸到了趙氏新近開辟的粟市麥粉,最初的順利也讓他得意不已,覺得自己已經把握了因糧於敵的精髓,等祖父迴來後,可以向他好好邀功。


    誰知,一旦趙無恤出手反擊,這些虛幻的美景便一一崩塌。


    如果說粟市麥粉的失敗,隻是他伸手出去被擋了迴來,損失並不大。那漆陶市讓趙氏的勢力擠了進來,則是自家的根本被人狠狠地挖了一鍤!他辜負了祖父的囑咐和信任!


    範嘉現在的感覺,就好比又被趙無恤打了兩拳,卻發現自己在貨殖場上,同樣沒有還手之力!


    是了,這所謂的瓷器,就是那些個被趙無恤買走的魯國陶工做出來的,原來他折騰了小半年,為了就是這一天!


    “且看今日之絳市,究竟是誰家天下!”此言又在耳旁迴響,範嘉胸口一股鮮血在湧動,竟然一口噴了出來。


    屋內所有人都驚慌失措,“君子,君子!快傳醫者!”


    誠哉斯言!從今以後,新絳的牛馬市、粟市,還有半個漆陶市,恐怕都是趙氏商賈專榷的天下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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