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匆匆過了些時日,他便要到了繼掌庶宗的時候了。


    顧家的規矩千千萬,其中一條不成文的說的就是新人執掌一宗時,須得拿出些壓箱底的手藝,震一震往日裏的那些老輩和族人,如此才能立的住腳,順便堵住下頭一些人的嘴。


    挑臉子這活兒本就不易,這道規矩更是難上加難,是以沒有哪個敢馬虎,做事做的很是小心謹慎。


    要過這道坎,都需得掉層皮,顧捷候他爹為了這事都愁白了頭。


    顧茗有時候會叫他去書房談話,時不時的就要提點他兩句,裏外說的不過都是些家規和道理。他以往總是一言不發的聽著,聽過之後也就忘了,卻不想沒過多久竟被牽扯進一件大事之中。


    那時候正天下大亂,恰逢袁世凱又和外國人簽了喪權辱國的“二十一條”,把大半個中國搞的雞飛狗跳。洛陽城許多人吃不飽,於是顧茗和外宗的宗長商量著在城裏多增加了幾個施粥的鋪子。顧家背地裏幹的勾當都是有損陰德的,差不多也隻有這樣才能勉慰自己的良心。顧捷候又是個閑不住的主,他無視非外宗族人不得擅自出山進城的家規,大搖大擺的溜到了洛陽城內。


    都說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窮的人吃不飽飯,有錢的人卻富得流油。


    人一有錢就喜歡閑的沒事作糟,那城裏有戶人家姓陸,是個世代經營糧食的家族。這一代的夫人就生了這麽一個兒子,全家人都給捧成了寶貝金疙瘩。他天天不想著如何繼承家業,發揚光大,就知道喝花酒玩女人,是個不折不扣的不學無術的酒色之徒。本來也就是拿錢消遣消遣,結果最後竟然嫌玩的不夠勁兒,仗著自己的家世,在外麵的河邊上的茶攤子設了個賭命贏錢的局。


    這局夠狠夠毒,賭的是摘花鼓。十個花鼓一個銀元,誰快算誰贏。


    顧捷候本就是個嫉惡如仇的性子,從茶攤邊兒過的時候,見那肥頭油麵的胖墩兒如此草菅人命,卻無人敢管,自然是要上前耍一耍他二大爺的威風。


    那胖墩兒擺了攤子後,就一直無人敢上前摻合一腳,更別提報官抓人了。


    照他的話來說:你小子活膩歪了敢報官?老子的舅舅就是這洛陽城最大的官!


    顧捷候自然是不信這個邪的,他瞅著那胖墩兒一身的肥肉,心裏的厭惡更添了幾分,隻想著怎麽這年頭披著人皮的豬這麽多,要是能扒了他的皮掛在洛陽城頭,豈不快哉?


    於是他壓著帽子蒙了臉不動聲色的上前踢館,誓要給胖墩兒點顏色看看。


    胖墩兒連擺了一個月的局,見終於有人敢和他叫板,本來很高興,但見對方居然是個精瘦蒙麵,穿著寒酸的少俠,臉上不免顯出幾分不屑和鄙夷,隻道是哪裏來了個鄉巴佬,沒點兒眼力見,要在太歲頭上動土。


    四目相對,一路火花帶閃電。


    顧捷候坐在坐在小馬紮上,十分囂張,他解下腰間自己一直佩著的匕首,挑釁說這局玩的不夠大,這麽小兒科的局也好意思招搖過市的擺出來,若是玩不起,不如迴家躲起來別出門丟人。


    胖墩兒本就是個紈絝子弟,見有人敢抬價跟他叫板,於是冷笑一聲,譏諷這鄉巴佬沒見過世麵,也不打聽打聽他是誰。


    顧捷候不怒反笑,隻喝著茶十分淡定的問他敢不敢加碼,輸的人輸條命,那才夠刺激。


    旁邊圍觀的人早已看不慣胖墩兒由來已久,見今天有人敢上去教訓他出口惡氣,就算輸了也不是輸自己的命,自然是幫著顧捷候抬碼起哄。


    胖墩兒哪會想到自己被逼上了梁山,若是不允了他,隻怕是日後在洛陽城顏麵掃地。於是他粗著脖子紅著臉,強逞威風,應了下來,其實心裏打起了嘀咕。


    但他也不好意思表露,隻能嘴裏還罵罵咧咧的壯膽壯勢,可惜全是些讓人聽了發笑的狠話,並沒有什麽實際意義。


    不過他倒是十分的聰明,並不自己動手。而是從自己隨行的家奴裏挑了一個人出來,據說是個好手。


    那人一看就陰沉沉的,臉色蠟黃,眼窩深凹,腦袋一點兒小,感覺都快縮到肩胛骨裏去了,虎口上的繭子不是一般的厚,絕對是個不好惹的角色。


    不過在顧捷候眼裏,估計壓根兒連對方的眉毛眼睛都沒看清。他望著河邊被人販子捆來的好些個少女,心裏清楚自己今天是救不了她們的,但若是能在這局中殺了對麵坐著的胖墩兒,倒是能一了百了,少了個惡棍,能省下後麵的許多事。


    於是他不動聲色的跟對麵的家奴較上了勁。


    要知道顧捷候可是玩著匕首長大的人,按顧家人的說法是還沒說話就先學會怎麽拿匕首了,所以對方即使再厲害,也是小巫見大巫了。


    別看顧捷候平日裏嘻嘻哈哈的,可要是心狠起來,估計連閻王爺都得讓他三分。他知道這些少女今天必須得死,他也知道他這麽做是徹底的嚴重的違背了家規,這事如果被他爹被族裏的老古董們知道,別說庶宗掌宗的位置,估計連小命都得賠上七八分。


    但他已下定了決心,既然做了就絕不後悔。


    許多許多年以後,總會有人在茶餘飯後或者說書攤子上提起當年河邊茶攤的那場賭局。


    據說血染了河水,河麵上串了全是女人頭,在這其中還有個麵團似的男人頭,在眾多花鼓中十分的顯眼,似乎是被硬掰下來的,兩個眼睛瞪得老大,一看就是死不瞑目,見了的人都要做上好幾天的噩夢。


    這一戰,甚至直接導致一連很多天都沒人敢在河裏洗菜淘米打水。


    小孩子們也不敢下去遊泳,怕那些冤死的花鼓做了水鬼,要找人索命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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