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黑暗中的這種恐懼簡直沒辦法用言語表達出來,我小腿肚子當下就是猛地一抽,整個頭皮仿佛都要炸開了,這後麵的到底他娘的是人是鬼?在我們老家,人們常說人的身上,頭肩各有三把火,所以鬼搭肩莫迴首,邪魔妖道繞你走。我摒住唿吸也不敢出聲,手慢慢的按到了腰間別著的彎刀上,不管對方是人是鬼還是裝神弄鬼,我打算來個出其不意,找個機會一舉削下它的腦袋。


    就這樣僵持了大概十幾秒,我瞅準時機借著它猛地想要把我往後拽的當口,一把抽出彎刀雙腿使勁蹬地準備翻身狠狠給它一擊,沒想到電光火石間突然麵前的樹林裏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一時之間把我們兩個給怔住了。卻沒想到對方率先反應過來,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腕,伴隨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香氣用極低的聲音說:“別出聲,跟我來。”


    我一聽居然是個大活人,心下頓時鬆了一口氣,也沒多想,稀裏糊塗的就跟著他閃進了旁邊的一條溝道裏,這兒視線比較開闊,借著對方手裏的手電光線可以遠遠的看到平地之上發生的情況。


    原來在階梯延伸的盡頭,竟然是一個懸在半空中的巨大高台,四周薄霧繚繞,讓人有仿佛置身於仙宮幻境之中的錯覺。我正納悶古人是怎麽建造出這玩意兒的時候,突然瞥見了薄霧掩蓋之下原來是有座巨大的石雕將這高台托舉到半空之中,大概是因為藏在霧氣裏的關係,不易被人發現所以瞧著像是天宮似的。不過這石雕卻十分的詭異,我細細看了半天隻覺得十分眼熟,像是在哪裏見過一般,我腦中靈光突然一閃,那不正是小藥瓶上畫著的三青鳥嗎?形態不僅古怪扭曲,而且一派兇狠陰騭之象,四隻皆背靠背屁股相對,單腳站立,脖頸高伸,雙翅微張,似有騰空之意。而高台之上的四個方向各立著一座高大的石柱門,上麵好像雕刻著什麽花紋,隻是距離太遠又有霧氣,一時看不太清楚。四門相圍,之中放著一隻巨大的博山爐,這爐真的是太大了,爐頂都藏在半空中的雲霧裏,我雖然暫時搞不明白爐子的用意,但從這裏的擺設看來,此處分明是座祭台。


    我是跟著顧猴兒第一次下鬥,雖然有很多東西沒見過,但是這古人祭祀的規矩我還是知道的。古代的祭祀是一種帶有等級之分的行為,說白了就是可以從中區分誰是權貴誰是庶人。而鼎,又是祭祀時的一種極為重要禮器,所以一直都有“天子之製十二鼎,諸侯之製為九鼎,七、五鼎乃卿大夫,士用三鼎或一鼎”的說法。而這博山爐隻是民間最常見的焚香器具,你見誰家宗室祠堂門口放博山爐了嗎?


    我越想越百思不得其解,整個人都鬆弛了下來,一不小心碰到了一隻胳膊,這才想起來旁邊還蹲了一個身份不明的人,心下頓時吸了一口涼氣,手也悄悄握緊彎刀,以防這人有什麽不軌的行為。我本想開口質問他是何人,誰知剛張開嘴,就被他死死捂住了口說不出半個字來,他利落的關掉手電筒,附到我耳邊說:“噓,別出聲,有人來了。”


    黑暗中,我還來不及反抗,對麵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著就是兩個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講的好像是長沙的土話,可具體說了什麽我不大能聽懂,估計都是些行話。


    這兩個人打著手電,從對麵的薄霧裏一下子穿了出來,好巧不巧的站在了高台上,四處張望著,看起來像是在找什麽,不過折騰了半天也未得其果。其中一個人罵罵咧咧,估計是火氣太旺也沒多想直接一屁股就坐在了爐腳上。另一個人一瞧頓時變了臉色,大罵著叫他趕緊從爐腳上起來,奈何對方對此不以為然壓根兒就無動於衷,沒成想到最後兩個人竟然動手打了起來。


    就在他們爭執不下,打的如火如荼的時候,那爐內突然悄無聲息的探出好幾條紅色的舌頭,趁著兩個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硬生生的將兩個人死死纏住,舌頭上長著細長的倒刺,紮的兩個人動彈不得渾身上下鮮血直流,兩個人甚至都沒來得及尖叫,就被猛地拖入了爐內。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快到我以為是自己眼花產生了錯覺。


    周圍又重新歸於死寂,隻留下兩隻手電躺在地上,提醒著我剛剛發生的事不是臆想。此刻我的背後濕透了,心裏就和打鼓似的靜不下來,若不是剛剛這人拉住了我,要走上高台被拖進爐內下落不明的人可就是我了。我看著眼前的平地上的一切,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原本籠罩著的薄霧明顯變濃了很多,光線也不大能從對麵透過來就像是一張密織的網,罩住了整個平地。我正想著下一步該怎麽辦,旁的人突然一把拽住了我囑咐我掩住口鼻,接著大叫道:“快走,這霧有毒。”


    我也來不及多想,隻覺得此人三番五次救我應該值得信賴,便直接跟在他屁股後頭想先離開此地再作打算。


    迴去的時候我特意留了個心眼兒,不僅記了路,而且在每個分支口的地方都隨手畫了個族徽的標記。一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要是前麵這人圖謀不軌,我好知道怎麽跑路,二來是希望顧猴兒他們能看見,知道該怎麽走能找到我。


    我們兜兜轉轉走了沒多遠,確定毒霧沒有跟過來,這才靠在牆上喘口氣。對方順勢打了個火折子點亮了旁邊的長明燈,而我則摸到腰間想拿出水壺解解渴,不成想竟然摸了個空,我懊惱的一瞧褲腰帶上別著水壺的繩子就剩一頭了,整個人頓時就不好了。看來這壺是掉在半路上了,後麵還有這麽長的路,沒了水源該如何是好?我舔了舔幹燥的嘴皮子,心下開始焦躁起來。


    就在這時,對麵突然遞來一個皮囊袋:“給,喝我的吧。”


    我順著聲音的方向抬起頭來,火光中,一個女子正麵無表情的注視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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