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從西斜射進這片林子,光從交叉的枝丫中濾過,最後投在地上也不過拳頭般大小的光點。


    落日時分,葉白柳一行人騎馬慢走終於來到了月湖的邊上,鼻前可見的是讓人覺得心神一鬆的水氣,聞見這樣的味道,此刻就連腳下的土地似乎都變得柔軟親切起來,比之一張棉絨的床也不遜色多少,睡意濃濃。


    他們一行人在三天前的夜晚出發,半夜的時間往東偏北的方向趕路,越過了王榆營所在的赤火原,進入了一片廣袤起伏的森林之中,然後日走夜走,多趕少歇,終於是在第三天的下午走到了這片地圖上較為顯眼的月湖。


    一路行來,誰也沒有睡過一次舒服的覺,全憑著武士強健的身軀和意誌在壓製睡意,此時一到水邊,他們還是先升起了火,收整了物資,才帶著戰馬去湖邊飲水,惦著腳眺望湖景,洗一洗一路的塵土之氣。


    葉白柳帶馬來到湖邊,蹲著洗了個手又抹了把臉,抬起頭來順著湖麵一一看過去。


    不得不說,能在這片廣袤的森林裏看見這樣一片淡靜的湖水,任誰也不得不驚奇的多看幾眼,在他來到這裏之前,心裏其實是有個大概的底,覺得月湖月湖,其實也不過是個一眼可見的小湖,因為在他的認知裏,森林裏從來就不該有大湖大河的。


    但他的認知卻出了錯,這片湖水的關闊遠超他的想象,從他這邊往湖水對岸去看,一片波光粼粼,湖水耀著黃金的顏色,一眼直去,對岸在眼裏也幾乎不過是個小小的岸線,高大的樹木在眼裏也不過是螞蟻般的大小,而他扭頭往左,湖水似乎在前麵很遠的地方拐了彎,繞到了西南麵。


    馬兒一頓咕咕咕的貪婪著清澈的湖水,似乎渴的厲害,葉白柳笑了笑,用著手去摸了摸馬兒的下頜。


    這匹馬是去年夏扶熒借給他的那匹戰馬,幾乎一年多的時間以來,兩者之間依然熟識,葉白柳用手去摸得時候,馬兒也乖巧模樣的晃點著頭,雖然一心還是在水上,卻也有享受的意思。


    這個時候曹羯也帶馬來到了湖邊,就在葉白柳的旁邊蹲下,他已經解了鬥篷,也解了簡單護身的皮甲,隻一身黑色的戰衣來到這邊洗臉。


    “曹頭兒,這湖前麵能通到什麽地方去?”看著湖麵,葉白柳好奇起來,開始問了。


    曹羯一抹臉厚,吹了吹嘴邊的水,“還是在月湖森林裏,不過也要到盡頭了,這裏雖然看不見山影,但再走過明天,就能到青古唐山脈的腳邊了,也算是走出去了。”


    “哦,”葉白柳點了點頭,又問了,“那這湖怎麽又被叫做月湖的?這麽大的湖,還是在這樣的林子裏,我倒還是頭一次見。”


    曹羯沒有馬上接話,他左右扭了扭頭,指著一顆又高又大的樹,“你如果能上到那棵樹的最頂上,應該能把這湖的樣子看個大概,從東邊往西邊,這湖大概就是一個彎月的樣子,而且還是極為標致大的彎月,一到晚上的時候,月光照在湖上,簡直完全就是另一個月亮。”


    “哦,這樣嘛。”葉白柳聽懂了的點頭。


    曹羯一邊說一邊挽起了袖子,開始洗著手臂,“對了,葉兄弟。”


    “嗯?”看著湖麵的葉白柳扭頭。


    “你該不會是葉家的英傑吧?”曹羯忽然莫名地問。


    “啊?”葉白柳一愣,“葉家?什麽葉家?”


    “天武城的葉家啊,難道不是嗎?”曹羯微微地笑。


    “不是,”葉白柳搖頭,“為什麽這麽說啊?”


    “世襲武元候的葉家,那是很了不起啊。”曹羯似乎覺得自己猜的錯了,於是轉迴去一邊洗著一邊說的漫不經心。


    “哦。”葉白柳往著身後的林子裏看了一眼,迴答的似乎也極為漫不經心。


    “是啊,我聽說最近幾年就出了一個英雄,連著幾次武選都能奪魁,隻是今年好像很可惜,在北畤台上隻輸了最後一場。”曹羯連連地說。


    “哦。”葉白柳還是迴答的漫不經心,依舊是一個單調的字,單調的音。


    曹羯皺了皺眉,他察覺到了葉白柳的漫不經心,葉白柳雖然在接他的話,可聽著怎麽覺得似乎連單純的應付敷衍都算不上,完全是下意識的話語。


    他轉過頭去,發現葉白柳已經站了起來,背對著月湖,麵朝著漸漸幽暗下來的林子裏,身子繃緊,是要發力的征兆。


    “怎麽了?”曹羯也忽然有一絲的不安起來。


    葉白柳安靜了一會,似乎在仔細地聽著什麽,看到他如此的鄭重,曹羯也不得不跟著安靜下來靜靜的聽。


    可是聽了一會,卻什麽也沒有聽到,林子裏安靜的出奇,竟然也沒有了鳩鳥以及其他雀鴉的聲音。


    “有東西來了。”葉白柳認定地說了一句,而後轉身想要拔出馬背上的長劍。


    然而他卻摸了個空,因為連著盾一起,都被他卸了下來,放在了生火的那邊,此刻想要過去拿來,似乎需要一點時間。


    “人?還是野獸?”曹羯在一旁緩緩地拔出腰中的長刀,壓低了聲音地問著。


    “聽著像是野獸的腳步,很輕。”葉白柳能肯定那腳步輕的不像是一個人踩出來,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現在是初冬的時候,落在地上的葉子脫水朽的幹脆,不然這樣的腳步他也可能不能怎麽聽見。


    “誰去巡哨了?”葉白柳忽然轉過頭問。


    “是阿五,糟了嗎?”曹羯擔憂起來。


    雖然他還是什麽也沒有聽到,但他心底下第一時間卻是沒有怎麽懷疑這個年輕武士的話,即便是不知道具體的身份,來曆,但他總覺得在這個年輕的武士身上有一股讓人想要去相信的氣味,願意讓人親近。


    是因為力量嗎?他有時候總是這麽想,武士總是信奉力量,他也不例外。這個年輕的武士在營裏多多少少幾十場對手下來,可能偶爾有失手吃痛的時候,卻全無一場的敗績,不論是身手還是力氣,已然是雷字營武力第一的武士。這樣的人說話,其他人多多少少總是能聽的進去一點。


    “嘟......”忽然的號聲驟起,高亢而長鳴,在這林子裏蕩悠悠地傳開。


    聽到這號聲的武士都是心神一凜,拔出了隨身的長刀,不管馬的開始往著曹羯這邊靠攏。


    這是軍號的聲音,一旦響起,說明是有著危險逼近了。


    “嗷......”一聲沉重的咆哮聲忽然從一個葉子依舊濃密的灌木叢裏衝了出來,隨後是一個野獸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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