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一刹那,孫黑子覺得自己仿佛掉進了冰窖中,冷的讓他忘記了唿吸,而冰窖裏,他看見了一條致命的毒蛇,正吐著蛇信牢牢的盯著他,目光已經咬死了他這個獵物。


    刺眼的光疏忽而逝,那不是什麽冰窖裏的毒蛇,隻是一把刀,一把直背直刃的長刀,就是它剛才從那個年輕人手中跳了出來。


    孫黑子猶未迴神的看著手中已經斷了一截的刀,心又涼了一截,厚背的刀的斷口處是鏡麵般的光滑,映著火光而亮,是在一瞬間被斬開的。


    他的刀不算鋒利,但勝在厚實,背寬近寸半,是一把專為劈斬而打造出來的刀,也是他用的最久最趁手的家夥,雖然刀的刃口已經翻卷的如參差不齊的犬齒一般,可因為他時常磨刀的緣故,仍不失為一把歹毒的刀,這樣的刀砍在人身上,隻會更折磨人,讓人生不如死。


    可就是這樣的一把劈刀,看都沒看清的就斷了,而斬斷它的,隻是一把比他還薄還窄的長刀。


    “抱歉了,雖然喝了你的酒。”葉白柳橫刀在側淡淡地說,也不知道他在抱歉什麽。


    “抱歉?”孫黑子眼角連連抽搐,心下仍不住的想,“可真是個怪人,自己明明是要殺你的人,你抱歉個什麽?”


    他的心思靈活,眼珠急轉,看出了此時的困境,眼下的場麵已經不是可以用僵持兩個字能形容的了,他們已經落進了陷阱裏。這幾個歸古城的駐軍尾巴似的跟來了這裏,埋伏在夜的黑暗中,就像豹子一樣,就隻是在等著獵物最為鬆懈的時候了。


    如果不是這個年輕人來的陰差陽錯,想必,他們這兩個自以為躲來這裏就高枕無憂的獵物,是必定要被別人吃定了的。


    可是,比起這三個歸古城的軍士來,這個年輕人卻是讓他更加心有餘悸,一刀就斬碎了厚重的劈刀,這是常人能做到的事?還有那刀,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刀,又能有幾個人能找掌控的了?


    “小兄弟,看你的身手不凡,合力與我擒賊如何?若是能抓住這個惡賊,我必有重謝。”葉白柳背後持弓的人正色的說。


    葉白柳偏頭過去,微微點了一下,目光卻一直留在了孫黑子的身上。


    葉白柳轉迴目光,再次正視孫黑子這個高壯的漢子。明明看起來隻是一個有些單薄的少年,但不知道為什麽,孫黑子的心卻咯噔的跳了起來,起伏越來越大,像是要跳出胸腔來的陣勢。


    葉白柳前垮一步,孫黑子便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似有人推著他一般,萬千斤的力推著他的身體,不停的倒退。


    在這個年輕人的身上,他嗅到了野獸一樣危險的氣息,像是從高山上伏著身子,緩慢卻有力的壓步下來一樣,威勢一點點的隆起,像一座山一樣,要把人給壓垮。還有那雙原本明靜溫潤的眼睛,此時也似要吃人一般的眼底有亮光閃過。


    不!孫黑子驚的煞住了倒退著的步子。


    那不是錯覺。


    這個年輕人的眼睛裏真的有一道赤金色的亮光閃過,莫名的極度灼熱,烈日一般的讓人畏懼。


    心底忽地升起了濃濃的恐懼,他一下子慌亂了,也不顧手中的刀是不是斷了,閉著眼順手就揮了出去,這刀是他唯一傍身的家夥,也不管身前的人離自己有幾步的距離,那恐懼到底是什麽,他隻是揮刀,胡亂的揮刀,想要以此來驅散掉自己心頭上的恐懼。


    他也知道自己的手甚至身體都已經戰栗了起來,力氣用不上,這樣的揮刀也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可他還是不停的揮,不停的揮。


    但手中的刀還沒揮動兩下,他的手就停了下來,手腕像是被什麽東西捏住了,越來越用力,接著是被鐵鉗鉗住一般的痛。


    他驀地睜開眼睛,看清了,那個年輕人一手提著刀,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吃痛的怪叫了一聲,手中的刀“噗”地一聲墜落在地上。


    但年輕人還是握著他的手腕,疼痛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漸漸地,他再也忍受不了這樣的疼痛,腦袋空了一樣的身子無力的跪了下去,手腕上的感覺像是斷了一般。


    “大哥!”所有人都意外的時候,倒是那個低矮的漢子最先反應了過來,大步而來。


    手中的刀被他掄成了一輪彎月,帶起一陣淒厲的聲音,向著葉白柳的背後唿嘯而去。


    刺耳的聲音吸引住了其餘三人的目光,持弓的人連忙調轉箭鋒,可已經晚了,低矮漢子與那個年輕人隻剩下了一步的距離。


    一瞬間,葉白柳轉頭,鬆開握住孫黑子的手,手腕一揚,手中的刀由下往上斜斜的迎了上去,刺眼的銀色再一閃,“鏘”的一聲,刀鋒抵在了一起,火光迸了出來,低矮漢子手中的刀也應聲而斷。


    兩人的身影錯開,低矮漢子急忙在慌忙間煞住步伐,轉身迴去想要再砍。


    可當他轉身迴去的時候,一下子頓住了,喉嚨間像是吞了一塊冷冰一樣的發涼,一點亮眼的冷光停在了離自己喉嚨不到一寸的地方,眼睛直盯著那森然的銀色刀身,額頭的冷汗直冒,口水是一點再也不敢吞咽,死亡的威脅讓他動也不敢動。


    跟著衝到近前的兩人也停了下來,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


    他們一路追著這兩人快一個月了,自是知道這兩人極為的難纏,但眼下兩人被製服的卻又是如此的輕鬆,兩人對了一眼,做夢一般的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愣著幹什麽,難道抓個人費勁,捆個人也費勁嗎?”持弓的人依舊端著弓,大吼了一聲。


    黑氅的軍士們這才反應了過來,有些汗顏的從黑氅裏麵掏出了一捆繩子出來,走過去把已經沒了抵抗的兩人給捆了起來,一名軍士去捆跪在地上的孫黑子時,訝異的看見了他的身子還在不住的戰栗。


    “這位小兄弟,多謝了。”持弓的武士走上來說,“我叫蔣風夜,今天你可是幫了我們的大忙了。”


    “沒什麽,不過順手而已,他們是......?”葉白柳已在不知覺間收迴了刀,雙手龍籠在鬥篷裏,看著走過來的蔣風夜問。


    “悍匪,也是山賊。”蔣風夜看著已經被綁起來的兩人說,“以前是隴杉郡焦木寨的山賊,上個月在商道上劫了古城商行,殺了不少的人,全北州都發了海捕檄文。誰知道,沒想到竟然跑到我們歸古城來了,一番圍追堵截,他們竟然又跑到這裏來了,這大雪都要封山了,這個時候與來這裏不是找死嗎?可真是能難為人的。”


    葉白柳點點頭,沒有說話。


    “誒,對了,”蔣風夜轉頭再看葉白柳問,“小兄弟你是......?怎麽會在這個時間來這裏?”


    “葉白柳,”葉白柳說著掏出了那塊調度鐵令出來,遞給了蔣風夜,“斥候,錯過了迴來的時間,所以迴來的晚了,今夜也隻是恰好路過此地而已。”


    說完話的時候,葉白柳又無聲的笑了起來,溫和的完全不像是在幾息間就製住了讓他們頭疼不已的悍匪的人。


    “這樣......”看著這樣的笑容,蔣風夜竟然覺的莫名的放心,點了點頭把鐵令遞了迴去,也笑了起來,“原來是一家人啊,這可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壞事做多了,報應終於來了。”


    “將軍。”嘩啦啦的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一名翻看那個麻布口袋的軍士驚唿了出來。


    “怎麽了?”


    “沒什麽,隻是商行的財物都在這裏。”軍士的喉結蠕動,聲音裏透著驚訝。


    葉白柳也看了過去,瞪大了眼睛,眼底倒映著黃燦燦的顏色,也狠狠的咽了口口水。


    火光裏,軍士敞開了麻袋的口子,明豔的顏色蹦了出來,那是大麥金的顏色,金燦燦的,是夏國錢監上林三官所鑄,戶部所發行的製錢,明豔的光亮幾乎占滿了整整一個袋子,太多了......金糗多的都快像水一樣要漫了出來。


    “這......得有上萬了吧!”葉白柳還從未見過如此多的金餅子,一時間不由的看的眼睛都直了。


    “那要看你怎麽想的了,”蔣風夜蹲下身子,撈了一手的金糗,“如果是換成銀芒,倒的確是有上萬了。”


    “隻不過,不是我的心眼小,我多嘴的勸葉兄弟一句,你最好還是別打這些錢的主意為好,”似乎蔣風夜看出了葉白柳不淡定的臉色,好言的勸著,“古城商行可不是一般人能得罪的起的,上到朝廷,下到江湖民間,都是說得上話的。”


    葉白柳有些尷尬的笑著點頭,“那倒是不會,說起來,我與他們也是有些買賣的,就算是買賣不在了,情意也該還是在的。”


    “將軍,就是這些了,都尉要的東西。”說話間,另一位軍士也提著一個袋子走了過來。


    “都有什麽?”蔣風夜問。


    “幾壺酒,還有一些曼藥,幾隻野鵝,沒了。”軍士一邊看著手中袋子一邊說。


    “曼藥?那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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