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徒然輕輕笑了下,轉頭看了眼放在床頭的鏡子,神情又變得認真起來。


    *


    就像菲菲所預言的那樣——這一晚,徐徒然果然又來到了那個空間。


    身後,是已經被推開的冰冷鐵門。麵前,是無聲林立的巨大黑影。徐徒然深吸口氣,試著邁步,朝那條白色的小路走去。


    要走到小路上,需要橫穿一大片黑色的荒野。徐徒然一步一步地走過去,不知為何,感到腳步異常沉重;而等到她終於踏上了那條小徑,熟悉的提示音終於再次響起。


    【恭喜您,獲得一百點作死值。】


    徐徒然:……


    就……就這樣?


    光是走過來,還不算升級的嗎?


    徐徒然皺起眉頭,忽感旁邊有什麽東西飄過。轉頭去看,才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多出了好些半透明的身影。


    那些身影都很模糊,看不清麵目,徐徒然卻能感覺到,他們身上,都散發出一種相似的熱切和渴望。


    她順著那些身影的目光往前看去,費了好大勁,才終於看到,在她前方不遠處,有一團光。


    很小很小的光,懸空飄在黑暗之中。像是對迷途者的指引,又像是對飛蛾的誘惑。


    徐徒然心中微動,沉吟一會兒,抬腳走上前去。


    她也開始往前移動了。就像她周圍的無數身影那樣。直到沿著小徑往裏走進十來步,徐徒然才意識到,這條路上的人其實遠比自己想象得多——他們擠擠挨挨,匯成一條擁擠的半透明的河流。她被這條河流裹挾著往前走,明明已經走出好久,那依舊與那光隔著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她注意到,有人掉隊了。有人走著走著,忽然轉入了兩旁的黑影之林中,有的則停在了原地,茫然四下張望著,似乎突然失去了前進的目標。


    有交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開始隻是縹緲零星的低語,隨著她的不斷前進,卻逐漸變得清晰吵鬧,像是一群嗡鳴的飛蟲,在她耳邊纏繞不去。


    徐徒然眉頭擰得更緊了些,揮手試圖驅散這些聲音,雙臂卻疲憊得像是掛了鉛——她這才意識到,她的身體已經變得很重了。


    手也好、腳也好。全都沉重得難以移動。她費力地將腳抬起來,耳邊嗡嗡的交談忽然變得響亮起來,有的在說著她聽不懂的詞句,有的卻是她不知在何處聽到的隻言片語,所有的囈語被毫無邏輯地堆砌拚接在一起,圍著她不住旋轉——


    “徐徒然。”


    就在此時,她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那名字清楚無比,卻不知是從哪個方向傳過來的。


    ……不可以


    不可以搭理。不可以迴頭。


    她幾乎是本能地意識到這點,更加拚命地往前走去。


    “徐徒然。”


    “徐徒然。”


    “徐徒然。”


    那聲音越來越近,像是無法甩脫的影子。明明是在念著她的名字,發音卻越來越古怪,越來越走形。


    直到最後一次,它的發音完全失去了“徐徒然”的特征,被扭曲成了完全不搭界的兩個字。


    ——“星星”。


    幾乎是同一時間,徐徒然感到有什麽尖銳的東西她伸了過來,戳刺在她的後背上——


    必須離開!!


    強烈的意誌在胸腔中爆發,徐徒然猛地睜開眼睛,胸口猶自劇烈跳動不停。


    她躺在床上緩了許久,那種令人頭痛的囈語才逐漸從耳邊遠去。她抬手摸了下額頭,摸了一手的冷汗,後背亦是一片冰冷。


    ……這個升級,看來比自己想得要難啊。


    徐徒然無奈地閉了閉眼,一邊安慰著自己,一邊從床上爬了起來,打算去倒點水喝。


    一陣詭異的沙沙聲卻在此時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循聲望去,瞬間瞪大了眼睛。


    *


    半小時後。


    蒲晗在睡夢中被人搖醒,睡眼惺忪地看向右手:“怎麽了?”


    右手自然說不了話,隻能努力去夠放在蒲晗左邊的手機。蒲晗不明所以拿起手機,開機的第一時間,就見一條短信跳出來。


    “哦,又是那個妹子啊……”他瞪著那條短信,側頭想了想,將這信息略加編輯,轉發出去,跟著又躺迴了床上。


    “……!”菲菲有些急了,不住推他的胸口。


    “沒事,楊不棄會去解決的。不礙咱們的事……乖,睡覺。”


    說完將還在鬧騰的右手往旁邊的小枕頭上一壓,又扯起小手絹蓋上,腦袋轉向另一邊,瞬間迴歸夢鄉。


    菲菲:“……?!!”


    *


    又半小時後。


    淩晨四點半。


    楊不棄帶著一大堆工具,氣喘籲籲地摁響了星星公園別墅區17號的門鈴。


    徐徒然從可視門鈴看到他,還怔了一下,立刻出來開門。


    “你怎麽來了?”她詫異。


    “蒲晗讓我來的。他說你遇到了麻煩……”楊不棄跟著徐徒然進屋,四下一掃,“什麽事啊?你家還有其他人在嗎?得疏散。”


    “我哥在家。”徐徒然心不在焉地說著,麵上顯出幾分尷尬,“疏散……倒也不用。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讓人覺得有點煩……”


    楊不棄:“……?”


    “是這樣的,我昨天從淘寶店買了支筆。”心知在楊不棄麵前不能撒謊,徐徒然索性全盤交代,“那筆全知傾向的,能迴答人問題……不過我和它相處得不太愉快。”


    所以今晚入睡前,她還抱著惡作劇的心思,做了另一件事。


    “我問了它一個問題。”徐徒然搔了搔臉,推開了房門,“然後我淩晨醒來,房間就成這樣了。”


    楊不棄往裏麵一看,登時倒吸一口氣。


    隻見房間的地板上,飄滿了寫滿字的紙,如同落葉般,蓋得厚厚一層。


    他撿起一看,歪七豎八,全是髒話。


    【我幹你爹幹你大爹幹你爺爺!】


    【你特麽有病吧???】


    【給老子等著!啊啊啊啊!】


    楊不棄:……


    不光紙上有字,地板和牆壁上也有,翻來覆去就是那一兩句髒話,出現頻率最高的一句就是“你特麽有病吧”。


    就在他們推門進來的當口,那筆還在牆上奮筆疾書,戳得牆皮都在簌簌往下掉,足見其用力。


    楊不棄看見桌上放著的銀色色紙,遂悄悄走過去,雙手猛地一合,將筆捉下,快速包進色紙中,又加了個簡單的封印標記。


    ……結果沒過一會兒,就見封印自行鬆動,那筆又從色紙裏衝出來,繼續撲在牆上寫髒話。


    楊不棄:…………


    “這不應該啊。”他不解地皺眉,忽似意識到了什麽,轉頭看向徐徒然,“等等,你剛才說,你問了它什麽?”


    ……事實上,我還沒說呢。


    徐徒然眼神飄忽了一下,盡可能若無其事地開口:


    “我問它,它一晚上最多能寫多少字。”


    楊不棄:……


    注意到對方難以置信的眼神,她忙又補充了句:“但我一問完我就把它封起來了……我尋思著這是道數學題呢。”


    而且還是沒法用“小猴搜題”和“百渡一下”搪塞的數學題。


    重點是這個問題聽著就能讓筆很不爽。事實也確實讓它很不爽。加了五十點作死值呢。


    楊不棄:“…………”


    他轉頭看了看正在瘋魔亂舞的可憎物,這一刻,突然很理解那支全知筆的心情。


    這特麽,不是有病,是什麽?


    第三十六章 【加更】


    楊不棄是被蒲晗淩晨發短信叫過來的。對方並沒有提及徐徒然這邊的具體情況,隻說她“遇到了點小麻煩”,需要他處理一下。


    ……當時他還在想,既然蒲晗都這麽說了,應當也不是什麽大事,能應付得了。


    然而事實證明,他真的不能。


    這支筆仙之筆現在確實是在發瘋沒錯。問題是,它的發瘋是合理的——它身上有秩序能力者給定下的規則,必須嚴格遵守。一旦被問就必須迴答,且不能故意給出錯誤答案、不能在有辦法找到答案的情況下以不知道搪塞……


    而徐徒然那個問題,就問得很刁鑽。


    一晚上最多能寫多少字——事實上,徐徒然還很無恥地要求精確到個位數。


    迴答“無數”或是給個虛數都算錯,又不能迴答不知道。這支筆偏又是個理科智障……


    除個一個字一個字地硬寫硬數,它還能有什麽辦法?


    更糟糕的是這個規則的施加者等級相當高,這就導致這層規則的運行優先級也很高,不管是楊不棄還是他帶來的工具,根本沒法製止這套規則的運行……


    “那現在怎麽辦?”徐徒然坐在地板上,仰望著已經把髒話寫到天花板上的紅色鋼筆,語氣沉重。


    老實說,她也沒想到這筆居然會這麽較真。


    而且還那麽笨。


    你真要當場硬寫硬數,那也選點簡單的字啊,什麽一二三四,寫起來不比“你有病”快?還節省空間。


    這搞得,現在整個房間怕不是都要重新刷一遍。才五十點作死值,真虧了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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