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糟糕的是,他們還尋找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因為想要真正解讀那位預知者的行為,必須得依賴高階的全知或是預知。而這兩個傾向的高階者,當時幾乎被滅了個幹淨。


    “蒲晗當時的能力等級實際隻有‘燈’。他是為了救菲菲,冒著極大風險,在短期內讓自己強製升到輝級的。"楊不棄再次歎氣,"或許正是因為這個時間差,他並沒有成為那家夥的目標。但即使是他,也沒法看清那場事故的始末。”


    全知方麵,連當前唯一一個“輝”級能力者都難以窺探,更不用說旁人了。


    至於預知方麵,更慘。


    “你知道為什麽近五年來,一直沒有高階預知者出現嗎?”楊不棄瞟了徐徒然一眼,“那個家夥,他不僅除掉了當時所有預知者,而且還封掉了之後所有預知者進階的路。”


    徐徒然:“……?”


    “還能做到這種事?”她不解地皺眉。


    緊接著,她就想起來了——維維曾說過,所謂的“升級”,實際就相當於無數個同傾向的人以及怪物,在夢中登錄同一個服務器。


    "……"徐徒然震驚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大膽的猜測,"難道說那家夥在自己升完級後,反手炸了服務器?”


    “什麽服務……哦哦哦。”楊不棄沒料到徐徒然思路轉這麽快,反而緩了一下才明白徐徒然的意思,當即搖了搖頭。


    “不是,不過也差不多。”


    楊不棄組織了一下措辭,道:“我不知道蘇穗兒他們有沒有和你說過……升級的地方,也就是你說的‘服務器’,是一條單行道。”


    他抬手給徐徒然比劃:“這條路上,還分為不同區域。毎抵達一個新區域,就意味著完成了一次升級。每個區域之間,都有類似‘門’一樣的東西阻攔……”


    徐徒然明白了:“你不會想說,他給所有的‘門’,都加上了鎖?”


    楊不棄認真點頭。


    徐徒然:“……”這也忒損了。


    她仔細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可你不說那是單行道嗎?”


    那人如果要給門上加鎖,不得往迴跑?


    “沒人知道他是怎麽辦到的。總之事實就是這樣。”楊不棄搖頭,“連進入‘服務器’的大門都讓他給鎖了。所以近五年來,預知傾向基本沒有‘燭’及‘燭’以上的能力者,全是螢級……”


    他自己是唯一的例外。他目前的預知有“燈”級,但他在這一級也已經卡了快兩年,很難再有寸進。


    換句話說,那個預知者憑一己之力,搞廢了“預知”這一整條能力傾向。現在放眼所有傾向,“預知”可以說是公認的最無用的能力。


    徐徒然眸光微轉,忽然來了興趣:“所以,你是怎麽升上去的?”


    她好奇地盯著楊不棄,眼睛亮得像是藏了星星:“這和你對慈濟院的隱瞞,有關係嗎?”


    楊不棄:“……”


    果然,最後還是迴到了這個問題上。


    他咳了一聲,微微坐直了身體,眼神閃爍起來。徐徒然看他這樣,忙理解地抬手:"沒關係,我就隨便問問。不想說就算了。"


    "不,倒也沒什麽不能說……"楊不棄抿了抿唇,"嚴格來說,其實沒什麽聯係。隻是我現在一直在向組織申請資源,衝擊預知的''炬''級。一旦讓他們知道,我還有更有用的全知傾向,或是我在生命傾向上的真實進度,他們很可能會拒絕再幫我衝擊預知。"


    "?為什麽?"徐徒然抱起胳膊,"別人在這方麵都升不了級了,隻有你可以。他們應該更加幫你才對啊。"


    "但就像我之前說的。一旦升級到''炬''級,組織就會更嚴格地把控隊員的升級。而且比起以往,現在要考慮的因素更多。"楊不棄如實道,"現在的組織沒有再去冒險的資本了。比起曾經出過問題的預知,他們肯定更願意培養全知和生命……"


    為了不受到更多的幹涉,他隻能選擇隱瞞。


    也多虧他和蒲晗有著不錯的私交,這事才能瞞得住——蒲晗當初雖然成功保住了菲菲的意識,但他的身體實際承受不太住和菲菲的共生。再加上他是強製自己升級的,方式幾近瘋魔,這也給他的身體帶來了很大的副作用。在和菲菲達成共生的第一年裏,他病到幾乎沒有清醒的時候。


    正好第二年楊不棄入行,又正好他有相當出色的治愈天賦,幫著斷斷續續治療了一年,蒲晗這才慢慢好轉過來。也因此,他自認欠了楊不棄人情,所以願意幫著隱瞞。


    這段經曆在楊不棄看來算是極為罪惡和羞恥的,現在對徐徒然和盤托出,算是徹底交了底。他一邊說,一邊謹慎地觀察著徐徒然的神色,注意到她突然皺起的眉頭,心頭不由自主地一跳,立刻移開了目光。


    "我知道這種事情挺卑劣的。但我沒辦法,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我想知道,那個辰級的預知者到底看到了什麽。這是目前最大的症結,光是迴避這件事是沒有用的。必須設法搞清楚……如果把我培養成其他傾向的能力者,再怎麽厲害,都隻是多了一個能打的家夥。可如果我能搞清楚這件事,這對整個能力者群體而言,收益都是巨大的。"


    楊不棄閉眼,深吸了口氣:"你如果覺得這事無法接受,那我也不好說什麽。不過拜托你,別把這事捅給慈濟院。隻要你答應這事,別的事……什麽事都好說。"


    徐徒然:"……"


    她神情微妙地放下筷子:"那個,我還什麽都沒說吧?"


    為啥突然一副被迫害的忍辱負重的理想主義小白花的樣子。我就夾了筷子菜的工夫,你到底腦補了些什麽東西?


    楊不棄:"……"


    "可我看你剛才好像很嫌棄的表情。"


    徐徒然:"……我說我剛才嚼到了八角,你信嗎?"


    楊不棄:"…………"


    淦。居然是真話。


    他抬手扶了扶額角,突然有種想從窗戶跳下去的衝動。


    丟人,太丟人了。他剛才都說了些什麽啊,他是什麽受迫害的忍辱負重理想主義小白花啊,太羞恥了。


    楊不棄努力控住表情,以及自己躁動的腳趾。徐徒然靜靜望著他,突然笑了出來。


    "而且,你也沒必要這麽如履薄冰的。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不也知道我的了嗎?"她好整以暇地倒了杯茶,放在轉盤上,轉到了楊不棄麵前。


    "蒲晗給我的素質造假,這事隻有你知道。四舍五入,我們扯平了。"


    而且,她其實還挺喜歡楊不棄的想法的——勇於嚐試,迎難而上。是她喜歡的風格。


    楊不棄深深看了她一眼,垂首拿起了麵前那杯茶。茶水剛剛碰唇,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又瞬間放下茶杯:"等等,所以你其實知道自己的真實素質,對不對?"


    徐徒然:"……"


    淦。聊爆了。


    "你還沒說你是怎麽完成升級的呢。"她果斷轉開了話題,見楊不棄麵露為難,立刻又補一句,"所以你還有秘密,我也還有秘密。四舍五入,我們又扯平了——完美!"


    楊不棄:"……"


    不是,誰跟你完美!


    他沉默地望著徐徒然,過了片刻,突然歎了口氣,泄氣地放下肩膀:"菲菲說,你能照顧好你自己。"


    徐徒然:"嗯?"


    "不過我好歹比你早入行這麽多年,總有些能幫上你的地方。"楊不棄抬眸看向她,語氣十分堅定,"如果你遇到問題,不論什麽事,不論方不方便讓旁人知道……都可以找我。"


    "我一定會幫你。"


    陽光從窗外透進來,斜打在他身上。徐徒然一時恍惚,總覺得這一幕似乎在那裏見過。


    跟著就見她眯了眯眼,輕輕笑起來,眼邊唇角,亦染著些許的日光。


    "行,你說的。那我可記下了。"


    "……"


    楊不棄怔怔望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正在輕輕地點頭。


    *


    然而,事實證明,有些人的諾言,就是靠不住的。


    一小時後,徐徒然望著麵前的合同,孤注一擲地發起了不知第幾次的垂死掙紮。


    "你說過不論什麽事你都會幫我——"


    "不包括幫你休學和退學。"楊不棄想也不想地開口,"但我可以幫你補課……清醒點。兼職協議的待遇又不是不好。"


    徐徒然:"……"


    她望著麵前的兼職協議,克製地閉了閉眼。


    失策了。她在心底默默捂臉。


    千算萬算,她偏偏漏算了原主身體年齡隻有十九的事實!


    就在剛剛過去的一個小時裏,楊不棄帶著徐徒然,以最快的速度了解了一下慈濟院目前的運行製度。作為新人,徐徒然有兩個選擇——一個是作為受助者來接受初級培訓,之後就可以脫離慈濟院,自行活動。一個是正式加入慈濟院,接受完整的培訓與培養,相應的,她有義務按照慈濟院的安排,去"出任務",幫助更多的人。


    徐徒然本來就是為了蹭任務來的,正式加入後還有補貼,當然選擇第二種。可就在準備簽協議的時候她才發現,楊不棄拿給她的是兼職協議。


    兼職,意味著她得到作死任務的概率和數量都將大大降低,徐徒然當然是不願意的。


    然而楊不棄的理由很充分——徐徒然現在才十九,正是剛高考完的時候。再過不久,她就會收到來自大學的入學通知書。


    既然還要去上學,那當然隻能算兼職。


    徐徒然不樂意了:"我可以不去!或者辦理休學!拯救人類和上學哪個重要?"


    "都重要!"楊不棄很堅持,"我找菲菲問過了,她說你要去的是個好大學……"


    這倒是沒說錯。徐徒然內心道。雖然她不知道原主誌願是怎麽填的,高考發揮又怎麽樣——她甚至連她高考過沒有都不知道。


    不過原主後來讀的是a大,算是這個世界裏top級的學校了。


    "可你不也十九歲入行的嗎?"徐徒然至死不放棄,"你當時去讀書了嗎?"


    "我讀了啊。"楊不棄理直氣壯,"雙學位,還考了中級口筆譯、初會、教資和駕照。不信我給你看證書。"


    徐徒然:"……"


    早知道不問了。


    不論如何,在楊不棄的堅持下,徐徒然最後還是隻簽了一份兼職協議。根據協議,她需要每周至少兩天來慈濟院報道,進行培訓以及確認精神狀況。如果她的狀態穩定,可以向慈濟院提出升級,慈濟院會給予一定程度的幫助——當然,她也可以自行完成升級。不過升級後,需要向慈濟院報備。


    至於任務,則可以在完成初級培訓後,於官方公眾號內閱覽和申請。申請後,由帶隊能力者進行挑選,通過篩選就可以跟著去作……去拯救人類了。


    她的素質和能力傾向也被提交到了慈濟院的數據庫——在她的強烈要求下,蒲晗最終刪掉了"無敵可愛小玉兔"的前五個字,最後提交的版本為"玉兔"和"白雪公主"。


    能力傾向依舊被登記為"天災"、"野獸"和"永晝"。


    "初階永晝能力者一般有控製光影和控製情緒兩個方向。"楊不棄在送她離開時,還小聲提醒,"別人問起來,你就說你是偏第二條方向的。隻要別人不讓你往這個方向升級,應該就不會露餡。"


    事實上,在有"天災"傾向的前提下,組織應該也不會鼓勵她升"永晝"——相比起來,天災的功能性和穩定性都強太多了。


    徐徒然了然地點頭,在楊不棄的目送下坐上了助理派來的汽車。嘴角的笑意在車門關起的瞬間便收斂起來。


    虛假的素質、虛假的能力傾向……她本來還不太明白為什麽菲菲要特地幫她偽造鑒定結果,經過和楊不棄的一番長談,她反而理解了。


    蘇穗兒說過,沒有人可以同時擁有"秩序"和"混亂"。也沒有人可以同時擁有四個能力傾向。而她偏偏就是那個二合一的例外——這對人類來說未必是壞事,對現在的能力者群體來說,卻未必是件能夠接受的事。


    她出現得不是時候。現在的能力者群體百廢剛興,整體行事風格更加保守,不敢冒險。對能力者的把控也更嚴格。就連楊不棄都要擔心自己的升級□□涉,何況她一個剛入行的新人?


    而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她對組織的依賴程度,實際也沒那麽大。她需要的僅僅是組織分派的任務,升級的話,她有作死值係統,再加上菲菲的暗中提示,完全可以自己在私底下悄咪咪地完成升級。


    "明天的月亮很圓,是適合做夢的日子"——她在心底默念著菲菲給出的提示,想起自己不久前剛入手的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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