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門是被反鎖的,想要打開,需要花上一段時間。即使如此,外麵那東西,也完全沒有要放棄的打算。


    哢噠、哢噠、哢噠。


    房間裏的空氣瞬間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個緩緩轉動的門把上。


    “過來。”一直沉默的維維忽然開口,雙臂舒展,身後仿佛張開了一張半透明的巨大薄膜。


    “都過來。”她再次重複,聲音很小,語速飛快,“我不知道能讓你們藏多久……不要出聲,不要注視它。不要吸引它的視線。”


    她的素質是“枯葉蝶”,而“擬態”,正是她的能力之一。


    事到如今,似乎已經沒有別的辦法。眾人紛紛朝著她湧了過去,徐徒然正要跟著靠近,心中忽然一動,目光突然往地上一掃。


    “徐徒然?”注意到她的目光,楊不棄眉心瞬間一跳。


    “沒事。”徐徒然說著,人卻突然蹲到了地上,雙手在地上猛然掃了兩下,又踢了幾腳,將原本扔在地上的靈異照片全掃進了被鎖房間的門縫下麵,這才匆匆站起身,忙不迭地站到了楊不棄身邊。


    因為角度問題,楊不棄沒有看清她剛才做了什麽,隻得遞出一個充滿疑問的眼神。


    徐徒然幹笑了一下,因為空間問題,不得不往他身邊靠了靠,低聲道:“沒什麽。就是給媽媽加加餐。”


    楊不棄:……?


    維維警告地看了他們一眼,徐徒然沒有再說話了。因為奔跑而發燙的皮膚稍稍平複下來,她忽然意識到了另一件事。


    這個房間,似乎有點冷。


    第二十九章


    這個房間,怪冷的。


    森森的涼意,從四麵八方襲來。徐徒然心中一動,忽然想起,那個小女孩臥室的外麵,似乎也是一個這麽冷的房間。


    ……她那本日記裏又是怎麽說的來著?好像是“外麵太冷,我出不去”?


    徐徒然腦中一道靈光閃過,瞬間照亮萬千。然而她也知道,現在不是東想西想的時候,當即收斂心神,縮在了維維蓋下的薄膜之中。


    幾乎就在她藏好的同時,他們來時的房門便被打開了。


    牢記著維維之前的囑咐,盡管作死的心蠢蠢欲動,徐徒然還是立刻閉上了眼——視覺被隔斷,其他的感覺瞬間變得明顯起來。


    ……明顯之中,又似還帶著幾分扭曲。


    那種強烈的壓迫感又出現了,比之前離得更近,不過轉瞬的工夫,她便感到自己的後背濕了一片。耳邊又有古怪的聲音響起,似是大片蠅蟲飛動,又像是無數人正在竊竊私語。囈語之下,又有極其響亮的、汩汩的流動聲,叫她不由自主地聯想起那些連在怪物身上的粗壯血管。


    好像有人正對她說話。她沒能記住它所說的任何一字,卻奇異地理解了那句話的意思。


    它在說,睜開你的眼睛,看看我。


    ……不可以。


    看看我。讓我看到你的視線。


    ……不行。這邊還有其他人……絕對不可以……


    看向我。讓我看到你。


    徐徒然的身體止不住地顫動起來,充滿了抗拒,眼瞼卻微微抖著,仿佛下一秒就要睜開。


    緊接著——她感到了一陣暖意。


    有什麽東西覆在了她的眼睛上。溫暖且厚實。沉沉的黑暗覆蓋下來,徐徒然心中猛地一顫,整個人忽然清醒過來。


    然後她就意識到……事情似乎有那麽一點糟。


    虛幻的聲音潮水般退去,真實的聲音從耳邊傳來。野獸般的喘息聲和血腥味分明已近在咫尺——


    那個東西,它正在這個房間裏搜尋著他們。而很顯然,它馬上就要摸到他們的藏身之處。


    ……它能感知到他們嗎?如果他們被碰觸了會不會暴露?門在哪個方向來著?那些相片女鬼怎麽還沒有動靜?


    徐徒然心念電轉,腿部肌肉緊緊繃起,蓄勢待發,隻盼望著在最糟糕的那一刻來臨時,自己還有時間,給對方來一記標準的正踢。


    恰在此時,她忽然聽見了一陣騷動。


    那聲音她聽得並不真切,似乎是從隔壁房間傳來的。那扇被上鎖的房門裏傳出了接二連三詭異哭喊與慘叫,門板被拍得砰砰作響,門把手不住轉動,似是有人急切地想要從裏麵出來。


    “它”明顯被這聲音吸引了注意力——本已近在咫尺的野獸喘息和腥味逐漸遠去,徐徒然知道,自己賭對了。


    那些被塞進被鎖房間的相片女鬼“孵化”了。直麵伴生物的它們成了徹徹底底的獵物,倉皇之下,總會弄出一些聲響。而對於親手將伴生物鎖起的“它”來說,本該安靜的房間裏突然冒出陌生的動靜,這多少應會引起“它”的一些注意。


    果然,“它”的視線被引開了。利爪劃過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響,從聲音判斷,“它”應該走到了那扇被鎖的房門跟前。


    ——隻聽“嘩啦”一陣響,更濃重的血腥味在房間內彌漫開。緊接著,便聽“哢噠”一聲。


    “它”打開了那個被鎖的房門。


    “它”走了進去。


    這下子,不用徐徒然提示,其他人也知道該怎麽做了——也不知是誰先起的頭,徐徒然隻覺自己整個人幾乎是被從地上扯了起來,等到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被拽著跑出了大半個房間。


    遮住她眼睛的那雙手已經拿開了。她拚命眨著眼,努力適應著乍然迴歸的光明與不住晃動的視野,不知跟著跑過了多少個房間,腦中一直滴滴作響危機預感,才終於消停了下去——


    她猛喘口氣,艱難開口:“好像、好像安全了。”


    沒人搭理她的話,徐徒然無奈,隻能又被帶著跑了一陣,又跑過兩個房間,等級最高的老大方停下腳步。


    “似乎甩掉了。”他扛著肩上的人,微微側過了頭。


    楊不棄一路跑,一路在往門把上塗毒,聞言特意走到門邊感應了一下,點了點頭:“是沒再追來了。”


    眾人這才紛紛鬆了口氣。老大將扛著的人放到地上,讚賞地看了徐徒然一眼:“你的感覺很敏銳。”


    徐徒然累得氣喘籲籲,連迴應解釋的心思都沒了,聞言隻幹笑了一下,視線旋即落到了老大的旁邊——隻見地上正躺著昏迷的於老師。


    他方才是被老大一路扛過來的。徐徒然一開始還以為被扛的是那個腿腳有傷的小高,發現是他時,還驚訝了一下。


    “說起來,他沒事吧?”她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人,老大搖了搖頭。


    “沒事,我捏的,下手有輕重。”老大說完,見徐徒然詫異地看著自己,又補充一句,“他有混亂傾向,方才我們躲藏時,差點被那東西引誘。我沒辦法。”


    當時的情況,隻要有一人看向那東西,就會引來對方的注視,維維的“擬態”就會自然失效。為了保證其他人的安全,他隻能先在對方的後頸上捏了一下,把人掐昏了事。


    ……難怪。


    徐徒然這才明白,自己當時那種幾近失控的狀態到底是怎麽迴事。


    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向楊不棄道聲謝——當時站在自己旁邊的,僅有楊不棄一人,捂住自己眼睛的那雙手,隻可能來自於他。


    不得不說,相比起老大一言不合直接將人弄暈的態度,楊不棄的應對,可以說是溫柔太多了。


    楊不棄正在給小高治腿傷,聞言抬起頭來:“於老師居然是混亂傾向?我還以為他是秩序。”


    老大搖了搖頭:“是倒好了。這個域的主人也是混亂,有秩序的話我們也不至於那麽被動。”


    楊不棄應了一聲,走到於老師身邊嚐試將其喚醒。注意到徐徒然好奇的目光,適時解釋道:“‘混亂’與‘秩序’是相對立的傾向,能互相壓製,且針對彼此都有一定的天然抗性。如果有高階的‘秩序’傾向能力者在這裏,我們的處境會好過很多。”


    “現在也不算差嘛。”徐徒然咕噥了一句,想了想又問道,“那假如一個人身上同時有‘混亂’和‘秩序’……”


    “不可能。”老大打斷了她的話,“相對立的能力傾向,不可能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


    混亂與秩序,長夜與永晝,這兩組傾向是目前唯二確定的對立傾向,也是絕對不可能出現在同一人身上的傾向。


    徐徒然似懂非懂地點頭,旁邊小高活動了一下腿腳,小心翼翼地開口:“那個,我們接下去,該怎麽辦啊?”


    徐徒然一怔,這才想起他和老大都是最後才歸隊的,都尚未來得及了解他們目前掌握的情報和計劃,忙給解釋了一遍——解釋完了,又補充道:“所以,我們目前首先要做的,就是再找到那個被鎖的房間。”


    被鎖的房間,還有小女孩所在的房間。找到這兩間屋子,再在其中搭建一個vip親子通道,放出被鎖的“媽媽”,讓她順利吞噬另一個伴生物——這樣縱使不能打破當前的“域”,也必然會給域主帶來不小的打擊。


    老大認認真真地聽了她的計劃,又拿過徐徒然搶來的日記本,仔細翻看了幾眼,思索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很值得嚐試的方法。但該如何鎖定這兩個房間,這是個問題。難道你打算一間一間去試?”


    “目前來看,隻能一間一間地試。”徐徒然直言不諱,“先設法找到其中一間,鎖定一個端點。再一路開著門往外走……”


    隻要門不關,前後相連的房間就不會改變。這樣一直開著門往前走,直到找到另一間房間為止。再讓於老師在途徑的房間內畫上標記,構築通道,雖然花費的時間會長些,但理論上來說,應該是可行的。


    “我是覺得,這裏的房間肯定不是無盡的。”見老大麵露沉思,徐徒然又補充道,“當有人開門進入這個域時,他當時所在的房間就會被複刻,成為迷宮的一部分,加入到這個域內,所以那些提示紙上才會有‘新出現的房間’這種說法——當然,隻是我的猜測,不一定對。”


    “但假設這個猜測是對的,那麽房間的總數量肯定不會和目前失蹤的人數差太多。滿打滿算,撐死五十了,對吧?”


    徐徒然實際並不知道因梅花公寓而失蹤的總人數有多少,但根據她所查到的情報,也就十幾個。五十個,已經是閉眼瞎報的數字了。


    老大微微頷首,一旁維維若有所思道:“倒也沒那麽多。三十個吧,大概。”


    在他們之前,前前後後也曾有不少能力者折在了梅花公寓事件裏。再加上他們這一批,差不多就是三十個。


    三十個房間,不多不少。如果將其拉成一條直線,倒也不算長到令人無法接受。


    “可關門這種事,有點玄啊。”安耐插口道,“有的時候,明明沒想關門,然而不知不覺中就將門合上了。這種事萬一來一下,那不得前功盡棄?”


    “我們大家一起行動,彼此監督唄。”蘇穗兒滿不在乎地開口。楊不棄點了點頭,忽似想起什麽,從他挎著的小書包裏,拿出了那個布娃娃。


    老大的“枯萎”能力已經開始起作用。他才將娃娃拿起來,大片的頭發便簌簌落在地上。楊不棄撿起地上斷發,研究了一會兒,抬眼看向眾人:


    “這個頭發絲,雖然不會再繼續生長了,但本身的長度還是很夠的,也很堅韌。我們可以將它們接起來並作一根,沿途拴在門把手上……”


    有一根線繃著,想要無意中將門關起來,也沒那麽容易。


    已經禿了一半的布娃娃:……


    請問你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不,你沒有,你隻想到你自己,垃圾。


    “而且也不一定要靠這線。”徐徒然想了想,亦跟著開口,“實在不行沿途把門板都拆了唄。防盜門不好拆,臥室門還不好拆嗎。就算整扇門不好拆,卸個門鎖總不難吧。”


    從源頭解決問題,直接抹殺門的存在。讓你想關門都沒的門關,這下總不是事兒了。


    其他人:“……”


    布娃娃:……


    雖然這麽說很奇怪,但它第一次覺得這女的還挺像個人。


    當然在別人看來她像不像,這它就管不著了。


    “行吧,最後一個問題。”已然醒轉的於老師推了推眼鏡,舉起一手,“就算我們順利地又找到了那個伴生物的房間——可萬一它還是被鎖著呢?”


    總不至於第一次打不開的門,第二次見就能打開了吧?


    ……關於這點,徐徒然倒是真的還沒什麽思路。她抿了抿唇,張口剛要說話,楊不棄的聲音再次響起:


    “或許我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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