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俠帶著一包炸藥,離開了石場,不想再迴到廟堂裏,直接往“打狗嶺”方向走。在路上,他害怕撞著熟人,特別是亞花他們,破壞他的計劃,便走上了出坡,在樹林雜草叢中穿梭行進。快近黃昏時,因為肚子餓得心慌,便走下山坡,來到一快菜園子跟前。園裏種有很多蕃薯,用泥牆圍著。門口在大路一邊,他就把‘大爆炸’放在一棵鬆樹下,爬上牆頭,跳了進去。他在一行地裏蹲下來,然後用力把一棵薯滕拔起來,於是便有幾隻紅薯滾到地麵上。他把它裝進口袋裏,又去拔另一棵。當他將兩隻衣袋裝滿紅薯時,天浙浙昏暗了下來。他翻出菜園,一邊吃一邊往那棵鬆樹走去。他到了鬆樹下麵,發現‘大爆炸’不見了!他在樹的周圍轉了兩圈,又把樹根的雜草翻來翻去,仍然不見它的影子。他以為走錯地方了,便向山下看去,隻見大路上有一個男孩抱著一包東西慌慌張張地往前走,知道被他偷了,於是不顧一切地衝下山坡,向前追去。

    小孩沒走多遠,聽見後麵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扭頭迴望,突然見到一個象螳螂一樣的老頭不顧一切地撲來,大吃一驚,撒腿就跑,結果雙腳被地上的石頭絆了一下,狠狠地跌了一跤,那包東西撒手掉到路邊。老頭子騎到小孩身上,揮拳就打。小孩了卻象泥鰍一樣翻來覆去,眼看拳頭就要落下來,立即伸手遮擋,或向路邊滾動,使他的拳頭總是擊到地麵上。老頭子罵道:

    “小妖怪,競敢偷我的東西!”

    “上麵又沒有記號!誰知道是你的?——你才是妖怪!”

    “還嘴硬!你不是妖精,難道是剛從地縫裏鑽出來的?”

    “你停手,我就說!”

    老頭子心想這小妖怪怎麽也逃不出自已的手掌心,便站了起來。小孩子爬起身,想穿過他的跨下逃走,卻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動彈不得。小孩子蔫然坐在泥地上,嗚咽起來。

    這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頭發淩亂,衣服破爛,身上積滿泥塵,隻有那雙眼睛又黑又亮,轉動起來,象夜明珠一樣惹人喜愛。老頭子的哭聲令他想起他的兒子,他的心頓時軟了下來。他又問道:

    “你說你不是妖怪,你是那裏人?來這裏幹什麽?”

    “我住在黃牛村,我找我爸爸去。”

    “你爸爸在那裏?”

    “我爸爸在前麵一個磚廠裏幹活。他每天要幹十幾個鍾頭的活,要搬成千上萬的磚,晚上睡在泥地上。他有風濕病,一落雨就痛得要命。”

    “那你幹嗎要偷我的東西?”

    “我爸爸每天隻吃白粥和青菜,一點油水也沒有,麵黃骨瘦的,看見就心痛。我剛從山坡下來,看見那東西包得好好的,以為是餅幹,又沒有人,就拿走了,想給爸爸補補身體。誰知道是你的呢?”

    “你爸爸幹嗎不迴來呢?”

    “我每次見到他就哭著拉他走,但還末到門口就有一條大漢牽著狼狗,抓著棍棒追過來,打他的雙腳,揪他的頭發,把他迫迴去。我爸爸經常挨這幫家夥毒打。他們很野蠻,對其他人也是這樣的。”

    “那幫家夥一定是妖怪,你爸爸一定落入了他們的魔掌了!”

    小家夥頓時哭得更大聲了。老頭子把一快蕃薯薯塞到他手裏,說道:“剛才你拿的不是餅幹,是一種很厲害的兵器,吃一點就會叫人喪命的。待我鏟除了另一幫妖魔,再去救你的爸爸出來,好嗎?”

    “世上真有那麽多妖怪嗎?”

    “是啊,早幾天我還吃了大虧哩。——你聽,那家夥又在尋麵山頂上隆隆地叫哩!”

    “那是推土機在推泥啊。”

    “那就是妖魔!——待會天黑下來,我就將這兵器塞進它的屁股裏,一點燃,有家夥就會被炸得粉骨碎了。”

    “有這麽厲害嗎?這麽說,我爸爸得救了!——我也跟去,成嗎?”

    “當然!——不過你得待在山腳下,不然會傷著你的,等我了結了那家夥之後再來接你,好嗎?”

    “好吧。——但是你一定要救我爸爸啊!”

    轉過一個山坳,他們隱隱約約地見到那個工地了。當他們來到工地的山腳時,天已經撒滿了星星。山頂上靜悄悄,一點聲息也沒有。老頭子很高興,吩咐小家夥藏在一棵鬆樹下,自已借著星光,抱著“大爆炸”爬上了山坡。在一個土堆旁,他發現了以前搏鬥過的那隻妖怪。這家夥敞在那裏,一動不動,看來正在酣睡。他將“大爆炸”放到推土機的鏈條上,拉出藥引,一點燃就往山下滾去,快到坡底的時侯,聽見山上傳來一聲巨響,地動山搖,震耳欲聾。他知道成功了,便和小男孩一齊歡天喜地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那天夜裏,他們半路上在一個草棚裏睡了一覺,第二天中午才走到小男孩所說的那個磚廠裏。他們站在磚廠對麵的山丘上——磚廠裏烏煙瘴氣,一片忙碌。它建在一個山窩裏,四周用牆頭圍實,中間隻有一個大門,讓運磚的拖拉機出出進進,門口站著一條漢子,在登記著車輛的數量。廠的左邊是一條高聳入雲的煙囪,吐著黑煙,漂向藍天。磚窯的前麵有七八個工人赤身裸體,把磚坯從木板車上卸下,不停地搬進敞開著的洞口裏;有的工人不斷地將已經燒透了的紅磚從窯洞裏拉出,裝上農用車或者磚牆上;有的將山上的黃泥鏟進了鬥車,拉到旁邊的一個鐵棚去,倒進隆隆直叫的打磚機裏。小男孩指著一個正拉著紅磚往前走的男人說:“那個就是我爸爸。”

    “你去把你爸爸叫到出來,我將守門那個妖怪打死之後,你們就逃跑。”

    “他們還有很多妖怪在裏麵,我們一跑,他們會追出來的。”

    “雖然我的‘鬼見愁’掉了,‘消魂劍’也斷了,但我的鐵沙掌還是無人可敵的啊——你隻管去吧,這迴就算有幾厲害的妖魔我也叫他一敗塗地。”

    “他們還有狼狗哩。”

    “妖魔都不怕,狼狗算什麽?一掌下去,它還有命嗎?”

    “那不是一條普通的狗,給它咬著就不會輕易放口,直到撕下一快肉來。我見過一個工人偷懶,被他們放出去,被這野種咬斷了一條胳膊,差點死了。”

    “如果是這樣,我就首先將它擊斃!”

    “我還是有點擔心?”

    “擔心什麽?”

    “萬一他們追上來怎麽辦?”

    “既然你這麽沒信心,我幫你在腳上裝一對‘風火輪’吧,這樣就算是蝙蝠俠也無法追上你們了。”

    “是哪吒腳下的‘風火輪’嗎?”

    “差不多吧——可惜,放在家裏忙了帶來——我們到下麵再想想辦法吧。”

    突然,磚廠裏小男孩的爸爸一不小心打了個趄趔,狠狠跌了一跤,人倒在地麵上,紅磚滾了一地。這時,對麵立即跑來一條漢子,一邊怒罵,一邊抽起鞭子朝他的身上打去。小男孩哭了起來,蔥蔥忙忙地向山下跑去。一會兒,他跑到了磚廠門口,守門那大漢剛想走過來將他攔住,有一輛拖拉機裝著滿滿一車磚開過來,他趁機蹓了進去。他跑到父親的身邊,幫肋他從地上爬起來,並把散落在地上的磚塊撿迴板車上。之後,他父親拉起車,一拐一腐的往前走,他在後麵出力地猛推。他父親是一個中年人,但看起來象一個六十歲的老頭:顴骨象岩石一樣突出,臉頰象山坎一樣塌陷,頭發稀少,眼窩深陷,門牙已經脫落,衣服縐縐巴巴,渾身汗水。他把紅磚一塊一塊地往農用車上裝時,望了望他的孩子,用沙啞的聲音說:“亞牛,父親在這裏幹活,你又來這裏幹什麽?”

    亞牛眨巴著眼睛,小聲地說:“我要你迴家去。”

    他父親苦笑了一下,臉上的皺紋堆了起來:“我跟他們訂了一年合同,不到期他們是不會放我走的,何況還押著我半年工錢呢。”

    “跟他們談談,把工錢結了罷。”

    “唉!——這是不可能的……。”

    “無論如何,今天我要救你出去!”

    “我也想走,但大半年的工錢就沒了——那是你們一年的學費啊!”

    “你這樣幹法,我寧可不讀書!——看你走路的樣子,你的病好象越來越嚴重了。”

    “我也確得身體越來越沒勁了,腰肌比以前疼痛,雙腳也經常麻木。——但不讀書是不成的——不識幾隻字,被人家騙都不知怎麽迴事哩。”

    “那倒也是——但這樣幹下去,我怕你受不了。”

    他父親抹了抹臉上的汗水,輕輕歎了口氣:“那又有什麽辦法呢?”

    一會兒,亞牛將一快磚放穩之後,又歪著頭說道:“你可能不知道,媽媽病了。”

    父親馬上停下手中的活,急切地問道:“病得嚴重嗎?”

    亞牛暗暗高興,想不到父親那麽容易上當,便說道:“三天了,還起不了床。”

    “這麽說我無論如何要迴去一趟了!——她一倒下可什麽都完了!”說完,他就往磚廠盡頭一排低矮的磚瓦房走去。

    亞牛問道:“去那裏幹什麽?”

    “問老板借點錢——你母親買藥也要錢啊。”

    ——真是英雄不怕苦與難,隻憂殘疾來折磨。要知到亞牛的父親是否討得工錢,是否離開這“黑心窯”,請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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