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兩個小時,果然見兩個人一前一後在顧右盼地朝山穀裏走來。一會兒,他們在他下麵停了下來。那是兩個一高一矮的男人。高的那個留著披肩長發,不小心看,還以為上女人哩;臉上有一條長長的疤痕,從耳根一直到嘴角,象一條未吃飽的螞蟥貼在上麵。他右手拿著一把水果刀,左手拿著一個鼓鼓的公文袋,有時噘起嘴唇學一聲鳥叫,一付得意的樣子。矮個子很胖,戴著一付墨晶眼鏡,穿著一條大花衫,頭顱剃得光禿禿,又圓又大象一隻無籽西瓜。他一手提著一把彈簧刀,一手捂住腰裏的牛屎袋,神經質似的東瞄瞄西望望,經常被一隻老鼠嚇得跳起來,嘴巴不斷地囁嚅著,不知說什麽。

    “鬆樹上怎麽有個豬籠?”矮個子驚叫道。

    “以前放的吧。”

    “前天記得那樹上隻停著著兩隻麻雀,什麽也沒有。——我還在那樹下撒過屎哩。”

    “你是不是記錯?”

    “怎麽會呢?這裏的一草一木我都觀察過了——哎呀!”

    “叫什麽——嚇死人麽?”

    “難道我們被人發現了——快!我們找個地方先躲起來!”

    於是,他們驚慌失措地往水溝裏跳,立刻蹲了下來。因為高個子的頭露出地麵太多,矮個子將他的衣襟拉了拉,緊張地說道。

    “萬一我們真的被發現怎麽辦?”

    “跑囉!往大山跑!——又不是第一次。”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兩個有一個被抓了怎麽辦?”

    “籲!——用屎塞住你的烏鴉嘴。”

    “你不會供出我吧?”

    “怎麽會呢?——我們訂有死條約,誰出賣誰誰就殺光他全家。——你不會忘了吧?”

    “那還差不多。——我們還是先進洞看一看,那混蛋還在不在,好嗎?——你去還是我去?”

    “還是老規矩好。——三盤兩勝。”

    矮個子聽高個子說完便攥緊拳頭,舉過頭頂,猛紮下去。高個子也照樣攥緊拳頭,舉過頭頂,紮了下去。結果矮個子勝,他出的是錘,高個子出的是鑽。第二盤還是一樣。於是,高個子嘟嘟噥噥地拿起公文包,提著水果刀,小心翼翼地爬上水溝,貓身向洞口探去。

    張大俠見高個子消失在洞裏,心裏想,成千上萬的妖魔我都不怕,就這一兩個家夥算什麽。便按捺不住要衝下去,將矮個子一刀殺死。而他正要抽身動腳時,忽然,又見高個子閃了出來,在洞外朝他的死黨揮了揮手。矮個子便噌聲翻過水溝,象箭豬似的朝洞穴奔去。於是張大俠又想,都進洞裏更好,可以一網打盡。於是他悄悄地跟在他們後麵,盡量不弄出響聲。——對他們準備來一個‘突然襲擊“——他想道——使他們措手不及,防不勝防。一會兒,他來到洞口,倚著那棵稔子樹向內窺探,洞內空蕩蕩,一定是到了內洞去了。於是他一步一步地走進去,剛邁開兩步,突然聽到高個子一聲慘叫,接著便見他跌跌撞撞地滾了出來,雙手捂著肚子,口鼻流血,兩眼翻成魚肚白,很快就昏死過去,一動不動,估計肚子被捅了一刀。他趕緊退迴來,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剛退到洞口,隻見矮個子抓往那把彈簧刀,怒火中燒地跳到高個子的身邊,在他身上抹了抹刀上的血跡,然後狠狠地朝他身上踢了一腳,嘴裏嘰哩咕嚕,不斷地罵道:”我早知道你這家夥不懷好意,想殺了我獨吞,哼!好在我有防備,不然真給你殺了。現在老天開眼,反倒成全了我,待我連那吸血鬼包工頭一起殺了,再埋了你吧。——你就放心地去吧,我會將你那部分錢留些給你老婆孩子的。“說完轉身向內洞走去。張大俠聽說矮個子要去殺包工頭,立即衝進去。——救死扶傷,本來就是俠客的行為,況且,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當他衝到洞的拐彎處時,見到矮個子正騎包工頭的身上,舉起彈簧刀,要往他的胸膛插去。於是張大俠大喊一聲,象餓虎一樣撲上去。矮個子聽聞響聲,扭過頭來,見一個兇神惡煞似的漢子提著刀對準自已的頭顱狠狠砍來,頓時大吃一驚,連忙滾將一邊。神刀砍中包工頭的大腿,痛得他呱呱亂叫。他又轉過身劈向矮個子的肩膀,卻一刀砍中他的手腕,彈簧刀咣當地被撒到岩石上。——對於這一連串突然其來的拚命撕殺,那怕是最兇殘最狠毒的敵人也會心有餘悸、退縮三分的,何況這矮個子是一個不明情況、心存饒幸、作賊心虛的歹徒。緊接著,矮個子又見一把毫不留情的武器又朝著自已的脖子橫掃過來,慌忙連滾帶爬地躥到高個子身邊,抓起那他公民袋包象瘋狗一樣向洞外逃去。張大俠追了出來,但一直追到了山穀口,都追不見這家夥的影子。他為此非常懊惱——這迴如果有”風火輪“在身上,那妖怪是跑不掉的。

    張大俠又到山坡上尋了一輪,累得筋疲力盡,便折迴洞裏,打掃戰場。——這是武俠小說裏的好漢們通常的做法,這也是合乎道義的。這時侯,已接近黃昏,昏黃的太陽象一隻氣球似的落在西山腳下,空中的懸浮著紅黃青白黑五彩繽紛的話雲朵,這些雲彩有的象縱橫馳騁的駿馬,有的象騰雲駕霧的巨龍;有的象窮兇極惡的猛虎,有的象呆頭呆腦的大笨象;有的象風馳電掣的電車,有的象乘風破浪的輪船……他走進洞裏,卻見高個子頭朝地寂寂地敞在地上,身子下是一攤又濃又稠、黑黝黝的血汙。他跨過高個子的僵硬的屍體,向內洞走去。包工頭骷髏著身子無邊地靠在岩壁上,臉孔死一般灰色,嘴裏吭吭嗬嗬,不斷地喘氣。他上前去解包工頭手腳裏的繩索。繩索打了死結,他牙齒咬崩了幾隻,才鬆開一點點。

    張大俠將包工頭脫了手腳之後,把他拖起來,慢慢扶他出洞口,向峽穀口走去。包工頭的手腳因為被縛得太耐,已經變得酸痛麻木,加上兩天粒米不進,肚裏饑腸轆轆,渾身無力,整個人就象榨幹水了的鹹菜那樣軟棉棉,但又因為心裏極度恐慌而不得不死撐著,因此走得非常吃邊和緩慢,如果不得張大俠在身邊又推又搡,估計一輩子都難離開這山穀。當他們走到峽穀外麵那條大路時,天已經昏暗下來,兩邊的高山和稻田影影綽綽,模糊不清。這時正是炎熱的夏天,禾苗上掛滿了沉甸甸的稻穗,不無處有幾個農民背著鋤迴家去,一會兒又有一個婦女擔著蘿筐在他們旁邊經過,望了望,也倉惶的走了。包工頭終於頂不住,一頭栽了下去,跌倒在一堆稻草上,張大俠也不由自主地爬在他身上。不一會,一種籲籲的吆喝聲和漸近漸大的腳步聲把張大俠從錯昏頭昏腦中驚醒過來,他本能地向後望去,隻見一群黑壓壓的怪物氣勢洶洶地向自已衝來。——又到了力敵千軍、大開殺戒的時侯了。他馬上提刀在手,一骨碌爬了起身,用腳踢一踢包工頭的大腿,高聲喊道:“你蹲著不要出來,這是一幫窮兇極惡的野獸,小心被它們踏成醬菜或一口吃掉!”

    “它們是大水牛,耙田用的耕牛……”包工頭有氣無力地說。

    “你真是一個農包,蠢得連一頭豬都不如。你看它們頭上的角,又尖又長,跟牛魔王的一模一樣;你又看它銅鈴大的眼睛,與白骨精的又有什麽區別;你又看它那血盆大口,比餓極了的老虎還厲害哩。”

    “耕牛天生都是這樣子的。”

    “你真是一個不可救藥的笨蛋!——孔明大戰猛獲時,難道那些洞主驅趕出來的是真野獸嗎?沙僧不是一匹馬變的嗎。”

    “你還是看清楚一些……”

    “我一清二楚——不用拿出照妖鏡來,我就敢斷定這是一幫施了妖法的怪獸,話不定還是剛才那家夥變的呢。”

    “那家夥是會報複的……”

    張大俠再不同那包工頭哆哩哆嗦,提刀紮馬,威風凜凜地擋在大路中間。眼看它們離自已還有一箭之遙,便揮舞著神刀“鬼見愁”,迎麵殺去。

    走在前麵的是一頭又黑又瘦的老母牛,平時主人總是在後麵抽打它的屁股,現在突然見到有人舉著比棍子還厲害百倍的大砍刀照頭照腦的劈來,嚇得魂飛魄散,扭頭就朝路邊逃去。跟在母牛後麵是一頭又肥又壯的公牛,這家夥正在得意忘形地舔它的屁股,見它忽視閃開身,以為要離開他,便惱羞成怒地用牛角猛勾了一下母牛的大腿內側。老母牛遭到前後夾攻,逃得更快,噌的一聲跳起來衝進稻田裏。那公牛也跟著衝了進去。趕牛的是一個精幹結實的老頭,以為這幫東西吃得太飽要造反,不願迴欄去,便揚起竹枝猛抽眼前那兩個家夥,結果那七八條大水牛一齊象潮水一樣往前湧,一下子把張大俠擠在中間,逼來逼去,幾乎連屎尿都逼出來。牛群過後,大俠被狠狠地被摔倒在地,當他磨磨蹭蹭地站起來時,那幫東西已經象一陣煙似的消失在黃昏之中。張大俠正要往前追,突然雙腳一軟,又癱軟下來。他又一次猛錘自已的胸膛,責怪起自已忘記帶“風火輪”來。

    當他懊喪地迴到那草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到處都是青蛙和昆蟲的叫聲。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倒下來就睡。第二天中午,他才睜開了眼睛。他覺得又熱又渴,便走下一條水溝把嘴沉到水裏,把肚灌得漲漲的。接著他又穿過一片稻田,走下對麵的小河,河水很淺,剛到膝蓋,他連衫帶褲地淌到河水裏,任由河水將他飄到水壩下麵,之後他又走上去,重新再飄。玩耍了一會,他赤腳上岸,在一棵鬆樹下將衣服脫下來,擰了幾下,然後掛在樹杈上,又迴到河裏去。河水非常溫曖,他感到十分舒服,仿佛以前一切苦惱和痛楚全部被河水衝掉了似的。大約過了兩個小時,他走迴原來的睡覺的地方。發現地上放著幾包餅幹,包工頭不知到那裏去了,他把稻草掀了一遍,仍然不見這家夥的影子。他一邊將餅幹塞進肚子裏,一邊想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猜測了一會,覺得頭暈腦漲,便懶得再想了。——也許他自已迴家去了吧。實際上,這瘋子在河裏洗得正歡之時,包工頭的家人和朋友友已經找著了他,給他吃了一些幹糧後將他帶走了,所以留下一些餅幹來。

    張大俠在草堆上敞了一迴,突然想起了一件緊要事,便驀然坐起來,拾起神刀“鬼見愁”,蔥蔥忙忙地向前走去……所謂隻因漁夫引,又得見波濤。要知到張大俠究竟想起了一件什麽事,接著又有什麽冒險經曆,請看下一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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