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持續了一整夜,天空中的悶雷聲也響了一整夜,雙方都很有默契的沒有動手。


    東方九需要時間,東皇太一也需要時間。


    天色即將破曉,已經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伴隨著海邊潮水漲落的聲音,整片桑海的天空,宛如潑墨染織,像一塊巨大的黑布籠罩在天穹上。


    星辰密布,如明珠點綴,越發明亮,一股無形的力量正在孕育。


    韓非手持一幅寬大的圖卷,一路暢通無阻,走進了蜃樓最核心的密室,天樞。


    天樞大殿位於蜃樓前沿最機要處,隻有蜃樓樓主和主持修建的公輸家主公輸仇才知道它的位置。


    但韓非手握蜃樓機關圖卷,又有特殊感應,自然避開了所有的機關和陰陽術。


    推開殿門,入眼便是一片璀璨的星空,遍布整座大殿,仿佛漫天星空都倒映了下來。


    大殿中央是一座九層高的青銅機關,九層底座上依次篆刻著十天幹,十二地支,二十四天星,歸藏九星,洛書九星等象征著時空天地,萬物生克的符號。


    中間四層空缺,第九層刻著象征空間方位的先天八卦,一個巨型青銅司南懸浮在半空中,與穹頂上的星象遙相唿應。


    四周是八麵三丈高的琉璃,清晰的將蜃樓周圍的海域情況折射在鏡麵上。


    韓非第一次見到這陰陽術與機關術大成之作,心裏也忍不住為這鬼斧神工的設計而驚歎。


    北麵高高隆起的黃金丹陛上,金碧輝煌,極盡妍麗,龍紋交織,幾乎與四海歸一殿中王宮的裝飾毫無差別。


    因為蜃樓還沒有啟航的緣故,所以天樞大殿裏也空無一人。


    他伸手,河圖從手中飛出,穹頂上的星空猛的一亮,一張布滿了裂紋的帛絹從星空中顯化而出。


    正是先天靈寶,洛書。


    蟾宮上空,東皇太一神色一動,早在韓非剛踏上蜃樓的時候他就已經察覺到了。


    隻是眼下已經到了最緊要的關頭,他此刻全力淬煉著東皇鍾,再也分不出精力來。


    而其他陰陽家的弟子又哪裏是韓非的對手?月神眼下也是騰不出手來,隻能任由韓非將蜃樓掌控。


    天樞大殿裏,九層青銅神座上的符文被河圖徹底補全,蜃樓龐大的船體散發著光芒,已然化成一個整體。


    仿佛是注入了生命一般,青銅司南開始轉動,經天緯地。


    蟾宮之中,月神和姬如被異變的星象驚動,在她們麵前,象征著蒼龍七宿的七個銅盒已經被全部打開,裏麵承載的物品已經是空空如也。


    二人均抬頭,齊齊注視著那道連通整片星空的光柱。


    在星團力量的控製下,它始終沒有衝破蜃樓,隻是不停的淬煉著那一片星空。


    光柱的中心,一道金發披肩的魁梧身體昂然聳立其中,氣勢蒼茫雄渾,鎮壓著萬古青天。


    一顆星辰突兀的出現在星團中,它出現的毫無征兆,仿佛一直都存在於那個方位,卻令星象更加混沌。


    失去河圖的庇護,韓非的命星在瞬間就暴露在所有人的眼中。


    龍首原祭天壇上,血流成河,屍骨遍地。


    紫女與李信交手整整一夜,她身上的氣勢依舊強橫無比,沒有半分疲憊。


    紫色的衣裙在稀薄的夜色中顯得光彩照人,身上散發著大天人巔峰境界的力量波動。


    對麵的李信同樣不落下風,三丈三尺高的金人手持黃金長矛,揮動間割裂虛空。


    看到韓非那顆命星亮起的時候,嘴角苦澀一笑,他們都是棋子,被命運所擺布,身不由己。


    前一刻還是大周的亡國公主,下一刻就變成了陰陽家的素女。


    命運,來的是那麽的神奇和突然。


    “不要管,莫要分神。”光柱中傳來東皇太一的聲音。


    姬如怔怔的看著頭頂星空外,那道手持白玉大弓的人影,原本清澈如水的眼神中,說不出的複雜。


    “父親…………”


    儒家,小聖賢莊,觀瀾亭。


    此時,作為儒家掌門的伏念,二當家顏路,三當家張良小心的陪侍在末座。


    亭中以荀卿為首,盤踞著八位姿態各異的老者。


    或是閉目養氣,或是談棋博弈,還有手持竹簡者,皺眉沉思,其餘幾人都在亭邊觀察這群星璀璨的異象。


    他們都已發鬢雪白,衣冠古拙,年紀至少都在八九十歲以上,一身氣息泯然若無物。


    他們是儒家八脈宗首,是儒家曆經亂世而堅強不倒的基石。


    “這四位有些意思,對峙了一晚上竟還不動手?”


    漆雕元撚起一顆黑子,落在棋盤上,風雲乍變,黑白兩天大龍廝殺纏繞,難分高下。


    “更有意思的是,有一位還住在我們儒家。”


    捧著竹簡的老者顏何看著荀卿,語氣裏頗有些質詢的意味。


    這話中就帶著詞,然而荀卿隻是手撫長髯,麵帶微笑。


    “那是老夫的一位忘年交。”


    什麽也沒解釋,但似乎又什麽都解釋了。


    顏何輕哼了一聲,卻沒有再說什麽,因為八脈宗首的位置,他們本來就有些舊怨,他是顏迴的子孫。


    其他眾人也見怪不怪,顏何的脾氣一直都是如此,雖然過去了很多年,對於當年的輸贏始終都沒有釋懷。


    “他們在等什麽?是在忌憚我們嗎?”


    另一位執白子的老者張夏也落下一子,棋盤上局勢再一變,更加複雜難明。


    “或者說,在忌憚我們所有人?”


    觀星的老者樂正羊接下他的話頭,接著說道:“我昨日偶見墨家老鬼禽滑厘和他的三個弟子在雲亭觀星。”


    “還有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鬼穀子,道家天人兩宗的老鬼,恐怕此時都已經齊聚桑海。”


    “說忌憚,也未必,依老夫看,可能在等待一個動手的契機。”荀卿道。


    “嬴政出手可以理解,可那兩個小家夥,又是為何?”


    樂正羊百思不得其解,眾人皆疑惑間,一股巨大的威壓從天穹上爆發出來,令所有人異常的壓抑和難受。


    天穹上孕育的力量在啟明星劃過天空的時候,終於到達了頂峰,在一瞬間爆發了出來。


    那一股無形的氣場籠罩住了整座桑海之城周邊上千裏的時空。


    儒家小聖賢莊後山的竹林小築中,靈樞正了正衣襟,從床邊起身。


    榻上少司命氣息低靡,還在昏迷不醒。


    昨晚這個少女柔弱的身體中爆發出一股天人合一巔峰的力量,幸虧他適時鎮壓,才沒有讓少女迷失自我意識。


    在嬴政蘇醒的時候,他就已經蘇醒了,因此,才能將那股力量鎮壓封印住,如果要徹底解決這個問題,必須要他完整合一的實力才行。


    現在,他要去做自己的事了,十年布局,全在今天了。


    天色已經開始亮起,明明已經快要到太陽升起的時候,可桑海城方圓千裏之內,仍是一片昏暗。


    在海天交際之處,太陽破開晨昏的刹那,天地一震,一道肉眼可見的氣浪從天穹擴散開來。


    “噗”“噗”“噗”


    所有躲在明處暗處妄圖伺機而動的天人大宗師紛紛吐血,被這蒼茫浩瀚的力量震傷。


    封禪台上,黑色的玄鳥旗迎風招展,莊嚴肅穆,章邯化成的三丈金人駐守在台下,巍然不動,如若天神。


    東方九雙手輕撫祭台上的混沌盤,重瞳開合,三萬裏山海盡收眼底。


    在某一個時刻,右掌變換成劍指,凝聚著五彩光輝,平平向前點出,正是那皇天四式中的大截天式。


    眼前的三尺空間如琉璃破碎,一支黃金箭羽攜帶著足以擊破虛空的力量從東海飛來。


    正是那足足蓄力一整夜的盤古弓射出的神箭。


    箭鋒上閃爍的金革鋒銳之力和死亡衰敗之氣令泰山上的草木一片枯黃凋零,天色為之一暗。


    “嗡”那箭身顫動不息,金色的流光對準了東方九的眉心,奮力前進,不死不休。


    大截天式施展出來的五色指勁點在黃金箭鋒上,兩股力量彼此爭鋒,寸步不讓,天邊的雲彩都被這兩股力量所侵染,化成金白赤藍綠黃六色雲霞。


    他左手在混沌盤上一抓,混沌盤化成流光,融入他的眉心識海。


    山河萬裏,星辰日月,乾坤社稷等異象同時在他身上顯現,他的領域幾乎形成了一個世界。


    與此同時,落日金箭突然金光大盛,一舉破開截天指勁,被東方九一把抓在掌心。


    他的身體被巨力一連震退三步,衣袖下的右手中,血一滴滴往下流,但終究還是接住了。


    “幸好隻是一件仿品,若是真正的落日箭,今天恐怕沒有這般容易接下了。”


    在看到這隻是一件極品靈器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了東皇太一的用意。


    這分明是在試探,若是混沌界是完整的真仙器,這金箭是怎麽都無法射穿祂的防禦的。


    可,即使是半仙器,好像也不是極品靈器就能射穿的吧?


    疑惑之餘,心裏又不免歎息,隻可惜了先前的一番布局了,還是棋差一招。


    再看一眼被長戈釘死在山崖上的焰靈姬,不僅沒有半分憐香惜玉的想法,反而是一股惱怒從心底裏生出。


    都怪玄機,都怪祂沒有把劇情交代清楚,讓他吃了這麽大的悶虧。


    自己先前的布局都是依照劇情布下的,可沒想到還是被劇情給耍了。


    萬萬沒想到,陰陽家竟還潛伏著陰脈這一手暗棋,而且,就在自己身邊,就在大秦的王宮裏。


    對於紫女他已經很小心的讓韓非貼身照看著,千防萬防臨東巡前還是被人偷了塔,逼的他動用了這不得已的辦法。


    可惜了自己糊弄天下人才從公孫家,以及借著羅網勢力收來的蒼龍七宿,全部為人做了嫁衣。


    以至於混沌盤失了淬煉之物,止步於半仙器,雖然有數十萬軍魂血祭淬煉和大地龍脈的協助孕養,但哪裏能與蒼龍七宿相比?


    可恨,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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