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海平線上升起第一縷霞光,暖暖的光輝驅散了圍繞在皇宮內的所有白霧,泥土含香,淩小白支著腦袋,睡得不太安寧,胳膊上,脖子上,全是被蚊子咬出來的小紅包,看上去格外可憐。


    黑狼在鳥窩裏翻了個身,咻地一下順著粗大的枝幹滑落到地上,它用爪子撓撓臉,抖了抖渾身的鬃毛後,抬腳走到淩小白身旁,戳戳他的臉蛋:“吱吱。”


    該起床了。


    淩小白胡亂揮了揮手,甕聲甕氣的嘟嚷著:“別吵小爺。”


    黑狼各種無語,加大了下手的力氣,隻差沒在他身上撓出幾條血痕,這才把淩小白從美麗的夢境裏喚了迴來,他揉著惺忪的睡眼,茫然的瞅著眼前放大的小夥伴,目光有些迷離,有些懵懂:“小黑你幹嘛?大清早就騷擾小爺的好夢。”


    “吱吱。”黑狼嫌棄的指了指他嘴角上殘留的透明水漬,丫的,這人昨晚做夢絕對夢到了銀子。


    淩小白小臉一紅,急忙抬手將痕跡擦掉,“嘿嘿嘿。”


    黑狼對他的傻笑置若罔聞,下顎輕抬,爪子朝後方緊閉的大門用力指了指,這家夥該不會忘了昨天晚上叫囂要找少主算賬這件事了吧?它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


    淩小白傻兮兮的轉過頭去,當他見到那扇緊鎖的紅漆木門時,腦海中的混沌在這一刹那消失得一幹二淨,媽蛋!他差點忘了正事。


    顧不得形象的狼狽,雙手叉腰站起身來,深吸口氣,昂首挺胸的往大門口走去,氣勢說不出的強悍,說不出的逼人。


    一聲從屋外傳來的河東獅吼,讓聽力敏銳的淩若夕從沉睡中驚醒。


    “壞蛋——給小爺開門——”


    眉頭忍不住皺緊,她剛要起身,一隻溫熱的胳膊便從旁邊橫到了她的胸口上,“再睡會兒。”


    雲井辰半睜著雙目,啞聲說道,白發的長發與黑色的青絲在這寬敞的八仙架子床上交纏著,密不可分。


    淩若夕隻覺身體有些說不出的酸疼,迴想到昨夜的失控,白皙的麵頰也不禁紅了,她動手將雲井辰的胳膊挪開,翻身坐起,迅速將褻衣裹上,“我出去看看。”


    眼睜睜望著她無情離去的背影,雲井辰心底各種幽怨,這種時候,難道不該多溫存一會兒嗎?


    淩若夕披著一件大氅就將房門打開,毫無征兆開啟的大門,讓淩小白險些沒站穩,踉蹌了好幾步,差點掉到裏頭去。


    剛站穩,他張開就要算賬,但等他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誰時,滿腹的怨言通通卡在了喉嚨裏,說不出來了,嚶嚶嚶,為毛開門的會是娘親啊?這不科學!


    “大清早你在外麵鬼吼鬼叫什麽?”淩若夕略帶不悅的問道,眉宇間還殘留著幾分動情後的嫵媚。


    淩小白艱難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娘親,壞蛋呢?他在哪兒?”


    “別這麽沒禮貌。”淩若夕屈指戳了戳他的腦門:“我教你的禮數你學到哪兒去了?”


    “是他先做錯的,才不是寶寶的錯。”淩小白撅著嘴反駁了一句,“昨天寶寶在床上睡得好好的,他突然迴來,還把寶寶給扔了出去,娘親,那家夥是壞蛋,你要替寶寶好好教訓他。”


    說著,他還不忘揮舞著拳頭,鼓動淩若夕讓雲井辰好看。


    黑狼眼角一抽,立馬將腦袋轉到一旁,心裏憋著笑。


    淩若夕無奈的揉了揉額角:“這事我會說他的,你先去洗漱。”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淩小白得意洋洋的哼哼兩聲,這才消停下來,他抱著黑狼到後院的浴室中沐浴更衣,期間,還歡快的哼起了小調。


    淩若夕頭疼的坐在廳內的軟塌上,渾身酥軟,不願動彈。


    雲井辰穿戴好衣物後,信步走出內室,看著她如貓兒般慵懶的模樣,消散的欲火,又一次蠢蠢欲動。


    他熾熱的目光如火,如烈火,淩若夕想忽略也做不到,她愕然抬首,剛巧撞入他的眸子裏,忍不住笑罵道:“你給我消停一點,小白昨晚的怒氣到現在還沒散。”


    “他不小了,有些事你該告訴他。”雲井辰蹙眉說道,“打擾父母的二人世界,可不是一個好孩子該做的。”


    “他沒認你。”淩若夕提醒道,就算這是事實,但隻要一日淩小白沒有認同他的身份,這聲爹,就不存在。


    雲井辰不置可否的聳聳肩:“血緣關係可不是他說不認就不認的。”


    “你的身體感覺怎麽樣?”淩若夕將話題轉開,眸光染上淡淡的擔憂。


    “嗬,這點運動還不至於讓本尊傷勢複發。”雲井辰神清氣爽的說道,隨後,他湊到淩若夕身旁,俯身靠近她的耳朵,溫熱的鼻息不斷的噴灑在她的脖頸上,如一片羽毛,正在來迴拂動,“就算再來一次,本尊也可以。”


    我去,這男人也太不要臉了。


    淩若夕深深的被他的無恥擊敗,嘴角狠狠抽動了幾下,“這些話你怎麽說的出口?”


    “情到濃時,一切順理成章。”雲井辰一臉驕傲的說道,“隻要看見你,本尊就有說不完的情話,隻要你想聽,隨時隨地,本尊都能說給你聽。”


    “……”淩若夕頓時啞然,她怎麽有種自己招惹上的不是人,而是一頭餓狼的錯覺?


    “待會兒讓小一替你看看。”她提議道,實在不太放心他的身體情況。


    雲井辰沒在這種事上和她唱反調,爽快的答應下來:“行!你說了算。”


    早膳時,淩小白在席間不停的朝雲井辰投射著眼刀,還時不時往淩若夕那兒遞眼色,希望她能實現對自己的許諾,給雲井辰一個教訓,但直到這頓早膳吃完,他也沒能如願以償。


    雲井辰不僅一點事也沒有,反而還得到了淩若夕溫柔的對待。


    “小黑,你說娘親該不會是忽悠小爺的吧?”淩小白抱著小夥伴蹲在角落裏,目光幽怨的望著正在對坐飲茶的一男一女,嘴裏嘀咕道。


    黑狼對他的智商徹底不抱希望,這種事不是明擺著的嗎?他居然還敢問出口?


    “自從這壞蛋迴來以後,娘親一點也不疼小爺了,現在還騙小爺。”淩小白越想越氣,他不停的扯著黑狼身上的鬃毛,甚至一時用力過猛,拽下了幾縷。


    黑狼疼得渾身拱起,爪子在他的膝蓋上用力一蹬,跳到地上,不願再承受他太過粗魯的對待。


    連最後的小夥伴也將他拋棄,淩小白心裏的怨氣更加大了起來,他吸了吸鼻子,有種這世間滿是惡意的錯覺,嚶嚶嚶,這一切都是壞蛋叔叔的錯!


    “不去勸勸他?”雲井辰的餘光一直注意著淩小白的舉動,見他渾身散發著一股黑氣,忍著笑,問道。


    “需要我勸他嗎?”淩若夕反問道,“這種事過幾天他就會忘了。”


    “嗬,同感。”他也還在記恨著淩小白昨天夜裏時不時搗亂的舉動,趁機落井下石。


    “你待會兒陪他留在這裏訓練,我去見見那幫人。”淩若夕悠然放下手裏的茶盞,吩咐道。


    “本尊同你一起去。”雲井辰不願和她分開,能不能找到續魂草還是一個未知之數,如果到最後得到的仍舊是失望,至少,讓他在這段所剩不多的時間裏,能夠陪著她,寸步不離。


    他做事永遠喜歡提前將最好和最壞的兩種結果想出來,並且為此做足準備。


    “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麽?”淩若夕瞅見他蹙起的眉頭,不由得沉聲問道,“我隻是去見見他們,順便問問藥王穀的所在,你就和小白待在這兒,等我迴來,恩?”


    她固執,但雲井辰的執著也不比她小,兩人僵持了許久,最後,淩若夕選擇讓步。


    “好,你和我一起,帶上小白。”她舉手投降,沒舍得繼續和他僵持下去。


    雲井辰微微一笑,她的退讓,讓他很開心,可心裏卻又充滿了苦澀,如果不是在乎到了極致,她怎會選擇讓步?


    這樣的她,他要如何才能放手?要如何才甘願離開她,留下她一個人?


    想到不久後的將來,雲井辰臉上的笑容化作了濃濃的淒苦,但這黯淡的情緒轉瞬就消失在了他的臉上。


    等到淩小白換好衣裳,一家三口才從寢宮出發,趕去行宮。


    暗水這會兒正唿唿大睡,絲毫沒有轉醒的跡象,直到負責行宮內安全的禦林軍用力拍著門,他才一臉不爽的從床榻上翻身坐起:“什麽事啊?”


    這大早上的,能不能讓他好好休息休息?


    侍衛聽到裏麵傳出的怒言,有些惶恐,“迴公子,攝政王駕到,現在正在前廳等候公子。”


    淩姑娘來了?暗水渾身的睡意在這句話的作用下消失得一幹二淨,他打了個機靈,用最快的速度將衣物穿戴好,套上靴子,匆忙趕去前廳。


    小一已經在廳中,正在向淩若夕匯報著那四人的病情,在他的悉心照料下,那四人此時已經好轉了不少,至少比起昨天來,情況康複了許多,簡單的答話已經能夠做到了。


    “把他們帶過來。”淩若夕吩咐道。


    聽到命令的侍衛急忙趕去廂房,但沒過多久,就一臉愁眉不展的迴來了,“迴攝政王,那幾位貴客不肯下床,不肯前來見您。”


    他的神情染上淡淡的不悅,在南詔,淩若夕的存在幾乎被百姓,被朝臣捧上神壇,而這四人的不識趣,讓這普普通通的侍衛感到了深深的不滿。


    “哼,不肯來?暗水,你去,不管用什麽方法,把他們給我請過來。”她特地咬重了請這個字,在她的地盤上,什麽時候輪到對方耍脾氣了?她沒有理由,也沒有心情去縱容他們。


    暗水笑著點頭,立即前往廂房,很快,從後院的方向有男人的咒罵聲隱隱傳來。


    淩若夕隻當沒聽見,她揮手讓廳內廳外的侍衛通通退下,隻留下自己人,有些事,她沒打算告訴他們,也沒打算讓這些侍衛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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