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水走了,帶著滿心的猶豫與蠢蠢欲動離開了。


    一連多日,不斷有人徘徊在一號山穀外,他們都聽說了淩若夕的想法,有人嗤之以鼻,有人冷眼旁觀,竟無任何一個人出聲附議她的想法,他們遲疑著,掙紮著,抱著想要相信,卻又不敢相信的心情,每日看著她出入山穀,看著她在那道萬丈懸崖下出沒。


    “怎麽樣?”淩若夕衣衫凜凜,站在黑狼的背部,黑狼龐大的身體懸浮在半空中,這是它所能夠飛行的最高位置,再往上,便會觸碰到那層結界,所有的玄力將會在瞬間被抽空,根本無法施展,更不可能爬上這座懸崖峭壁。


    雲旭已觀察了這道結界多日,眉頭一日比一日緊皺,“這種結界屬下聞所未聞。”


    “連你也沒見過嗎?”淩若夕懊惱的擰起眉頭,他是雲族的護法,又是雲井辰身邊的隱衛,若是連他也拿這結界毫無辦法,難道她真的要在這裏困死一輩子?


    這個念頭剛滑過腦海,就被淩若夕拍飛,不!她絕不會就這麽認命。


    “說說看你調查後了解到的情況。”她揮袖坐下,手掌輕拍著黑狼的背脊,示意它先下去。


    雲旭抿唇道:“這道結界是防禦結界,對外毫無任何影響,可以說任何人都能夠穿過它,進入此處。”


    “繼續。”


    “它的作用是為了防止山穀內的人離開,這道結界的力量太強,隻怕世間少有人能夠打破,至少在屬下所聽所聞所見的人中,無人能夠做到這一點。”說著,雲旭慚愧的低下頭,他肩負著少主委托的重任,保護姑娘和小少爺的安危,可是如今,他卻一點辦法也沒有,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困死在這道結界中,他心裏怎會好受?


    淩若夕麵露深思,修長的手指輕輕托住下顎,“若是多人同時出手,打破它的幾率有多大?”


    不是說眾人拾柴火焰高麽?一個人不行,那麽十個,一百個呢?


    “這個法子或許可行。”雲旭自己心裏也沒有任何的把握,畢竟,這種辦法聞所未聞,而打破這道結界需要多強的力量,他也不清楚。


    “總歸要試一試。”打定主意後,淩若夕當即帶著人前去拜訪絕殺,想要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他,利用他在深淵地獄中的話語權,發動人力,一起出手。


    當聽完她的計劃後,絕殺搖搖頭:“很久以前,已有人嚐試過你口中所說的辦法,隻可惜,無用。”


    眉頭再度緊鎖,淩若夕無奈的歎了口氣:“是嗎?看來還得要想別的法子。”


    “或許如暗水所說,想要離開這裏,不過是你一個人在癡人說夢。”絕殺提醒道,話語略顯犀利,似在諷刺她做的無用功。


    他的心情與穀裏的其他人很相似,既希望她能夠成功,又害怕希望越大,將來的失望就會越大。


    “那又怎麽樣?人若是連做夢也不敢,那麽,永遠不會有成功的一天。”淩若夕微微一笑,眸光一如既往的堅定,仿佛沒有任何事可以摧毀她心頭的信念與覺悟。


    絕殺心尖一顫,好似有什麽東西正在他的胸腔裏紮根。


    或許那是名為希望的種子,又或許,那是又一次絕望的開端。


    “打擾你了,若我有別的辦法,再與你詳談。”既然這個計劃宣告終結,淩若夕也沒有閑心繼續留下,她緩緩從椅子上站起,準備告辭。


    “你真的認為自己會成功?”絕殺幽幽地話語從身後傳來。


    她腳下的步伐微微一頓,頭也不迴的說道:“是,我堅信。”


    如果連她自己也懷疑這一點,她將永遠也不可能找到辦法,或許在他們眼裏,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無力的,可是,與其認命,與其放棄,她寧肯迎難而上。


    單薄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出正廳,明媚的陽光從頭頂上灑落下來,籠罩在她的身上,讓她整個人看上去猶如散發著萬丈光芒似的,貴不可攀。


    “希望之光嗎?”絕殺低聲呢喃一句,神色略顯複雜。


    迴到一號山穀,淩若夕便將自己關進了臥房內,就連淩小白和黑狼也被她扔了出來,她坐在書桌後邊,用毛筆迅速描繪出了整個深淵地獄的地形圖,然後根據這些天來的觀察,計算著這道結界所能覆蓋的空間距離。


    “嘖,天上不行,隻能從地下著手嗎?”她不停的旋轉著指尖的毛病,專注地看著圖紙,不停的分析著有可能離開的方法。


    顯然,想要從懸崖上方離開已是一條死路,完全不通,可若是從地麵挖掘出一道通往外界的地道,或許可行,但這個方法必須建立在地下不存於結界覆蓋的範圍內,否則也是空談。


    夜已深,房間裏的燭光仍舊閃爍不停,她的剪影被光暈投射在紙糊窗戶上,屋外,以老頭為首的幾人正靜靜地圍聚在一起,小一端著剛熱好的飯菜,焦慮的在院子裏來迴踱步。


    “你別晃了行嗎?我看得頭疼。”老頭不禁抬起手,揉了揉脹疼的太陽穴,嗬斥道。


    “可是,師姐她今天一整天也沒吃什麽東西,在這樣下去,她的身體會抗不住的,自從了絕殺前輩過招後,師姐受到的傷勢就沒痊愈,現在又日夜操勞,想著出穀的方法,身體能不垮麽?”小一撅著嘴,一臉的不高興,是,他承認離開這裏的確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但再怎樣,也沒有她的身體來得要緊啊。


    “小爺去吧。”淩小白咻地一下從他手裏將托盤搶了過來,鼓起勇氣,敲響了房門,身後數雙眼睛直勾勾盯著他。


    當淩若夕打開門,眉頭不禁一皺:“大半夜你們不睡覺聚集在這裏做什麽?”


    “娘親,咱們先吃東西,有事待會兒再說。”淩小白賣著乖,一手托住托盤,一手拽住她,往桌椅邊上走去。


    “是啊,姑娘,想要找到出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還是身體要緊。”雲旭也走了進來,沉聲提醒道。


    “咦?你這畫的是什麽玩意兒?”老頭剛進屋就被書桌下方一團團皺起的白紙吸引了注意力,打開一看,隻覺得完全看不明白,像是鬼畫符,不是折現就是曲線,而且上麵還標注著極其陌生的符號,若是有現代人在此,定會認出,那分明是計算的工程式。


    淩若夕剛想說話,手裏就被淩小白塞入了一雙筷子,他憤憤的抬起頭,瞪著鬼醫:“能不能先等娘親吃完飯再說話啊?”


    “嘿!我說你這小子,和長輩說話什麽態度啊。”大的也就罷了,怎麽連小的對他也是這副德性?難道果真應了那句,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


    “哼,你們都不關心娘親的身體健康,小爺幹嘛還要對你們好?”淩小白振振有詞的說道,那態度讓鬼醫頓時氣也不是怒也不是,隻能用眼刀狠狠地刮著他。


    “我不和小孩子一般計較。”


    吃過夜宵,淩若夕這才將一張完善的地形圖遞給他們,“這是我剛才畫出的線路圖,你們看看。”


    老頭一把搶了過來,仔仔細細看了好久,“這是什麽?上麵寫的都是什麽鬼東西?”


    手指戳戳方程式,在他眼中,這完全是一串不存在在他認知中的符號。


    淩若夕這才恍然,拍拍腦袋,替他們解釋道:“我有個想法,既然天上這條路走不通,我們幹脆就放棄它,改走地下,山穀內的地形極其複雜,在三十號山穀後,幾乎全是柔軟的泥巴地,岩石頗少,如果從那兒開鑿,應該是最為省力的,若能成功挖掘出一條通往外界的地道,我們就可直接繞過結界,離開這裏。”


    她說得淺顯易懂,聽得老頭雙眼放光,一巴掌重重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對啊!我怎麽沒想到過這個辦法?”


    “那是因為你智商太拙計。”淩小白在一旁默默的吐槽道。


    “不過,這隻是初步計劃,想要施行,還需要做很多的準備,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確認結界對地下的籠罩區域究竟有多深,多廣。”她堅信,就算布下這結界的人,已經突破神級,但他終究是人,而不是傳說中的神仙,隻要是人,就會有瓶頸,這個結界也是如此,它所能施展的區域,一定會有限度,絕不能是完完全全將這個空間徹底隔絕的,隻要能夠掌握結界所能施展的極限,他們就可以針對這一點,開鑿地道。


    老頭聽得一愣一愣,雖然這些字每一個他都能聽懂,但連在一起,怎麽就聽得他一頭霧水呢?


    “不僅如此,想要成功離開這裏,還要做好在地下行路的準備。”普通人若是深入地底太多,定會出現身體不適的反應,越是貼近地下,空氣就會愈發稀薄,這還不算地底的沼氣以及各種有毒氣體。


    當她將自己的顧慮完完整整說出來後,迴應她的,是數雙茫然、懵懂的眼睛。


    “什麽是沼氣?”


    “地下怎麽可能有有毒的氣體?難道是誰投了毒?”


    “師姐,你懂得可真多啊。”


    ……


    除了小一外,剩下的兩人盡是對她話裏某些不懂的名詞的懷疑與揣測,淩若夕無力的揉了揉眉心,她難道要充當一迴科學家,向他們解釋這些專業術語麽?


    “娘親,這是不是就是你說的,知識決定大局觀?”淩小白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袖,眼帶迷茫的問道。


    “……大概是吧。”淩若夕嘴角一抽,迴答得極為無力,“總之,你們隻需要知道,想要進行這個計劃,還有很多的難題需要我們克服,不管怎麽樣,明天起,先確定能不能從地底下離開吧。”


    她大手一揮,阻止了他們繼續詢問的念頭,開始布置工作。


    “雲旭,這裏隻有你對結界最為了解,你先行調查地下是否也在結界的包圍區域中,其範圍有多大,多深。”


    “老頭,明天你和小一一起去泥巴地,進行現場考察。”


    “那我呢?”淩小白等了半天,也沒等到有關於自個兒的工作安排,急忙出聲,打算主動請纓。


    淩若夕緩緩垂下眸子,看了他一眼:“你?陪我去找絕殺,不管怎麽說,要辦事還得先通知他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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