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旨意在第二天以八百裏快馬加急送到各地方的官府手中,一時間,東方家族的勢力以及雲族的店鋪被全數掃蕩,雲井辰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可他卻命令眾人不進行任何反抗,勢力全部退出南詔。


    清晨,天空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外界的局勢變幻莫測,人人自危,而別莊裏,雲井辰則與淩若夕對坐在軟塌上,悠然的下著圍棋。


    修長的手指夾著一顆黑子,緩緩落下,棋盤中暗藏殺機,黑子看似無路可退,卻在他落子後,徒留一絲生機。


    “置之死地而後生……”一旁觀棋的雲旭麵帶愕然的喃喃道。


    “你打算讓南詔自亂陣腳?”淩若夕一邊思考著如何將這男人打敗,一邊輕聲問道,一心二用。


    雲井辰莞爾一笑:“是他在自尋死路,與本尊何幹?”


    剛收複皇權,就傾盡全力企圖將他的勢力連根拔起,這不是自尋死路又是什麽?雲族能夠百年來始終穩坐第一世家的交椅,豈是這麽容易就能被打垮的?他看似不爭,但實則卻是穩操勝券。


    淩若夕漫不經心把玩著手裏的棋子,“他終究還是太年輕了。”


    行事太過著急,把自己的後路斬斷,一個被權勢蒙蔽了雙眼的帝王啊……她在心裏不自覺搖搖頭,為自己及早抽身的決定感到慶幸。


    南宮玉雖然有為帝者的手段,但是到底沒有縱觀大局的能力,或許在安寧之世中,可以是一個不錯的帝王,但在這亂世裏,他卻沒有身為霸主該有的潛能。


    與之相反,雲井辰的手段與能力,反而更勝一籌。


    “怎麽,發現本尊的優點了?”他一臉壞笑地衝淩若夕揚揚眉梢,笑得好不得意。


    手臂微微一抖,一枚白子咻地朝他揮去,雲井辰輕台手臂,淩空將白子接住,卸去了覆在上麵的玄力,嘴角的笑更是加深了幾分,“就算被本尊說中,你也不必惱羞成怒啊。”


    又開始了……


    雲旭默默的在心底搖頭,對兩人動不動就劍拔弩張的畫麵很是無奈,他就不明白了,哪家的夫妻不是鶼鰈情深?哪會像他們這般,隨時隨地都會鬥在一起?


    “需要我替你找大夫來看看眼睛嗎?你那雙眼已經病重到開始出現幻覺了。”淩若夕冷哼一聲,“惱羞成怒?就憑你?”


    “一場難得的勝利,南宮玉勢必會被喜悅衝昏大腦,嗬,這就是你曾經看重的合作者嗎?”雲井辰悠悠將話題轉開,他可不想讓她炸毛,這女人偶爾捉弄捉弄倒是別有情趣,但若是把人給惹急了,倒黴的可就變成了他。


    “這算是諷刺?”淩若夕麵色森冷,口氣有些衝。


    “不,本尊是在得意,你最後選擇的仍舊是本尊。”他啪地一聲再度落下一子,語氣帶著一絲驕傲,一絲玩味兒。


    能夠讓她放棄與南宮玉之間的合作,如今待在他的身邊,他能不得意嗎?


    “軒轅勇與南詔國聯手,你就不怕?”淩若夕想到傳迴來的消息,似笑非笑地睨著他,“好歹也是第二世家,再加上一個南詔國,若是你不敵,趁早說,我不會笑話你的。”


    “好歹對本尊多一些信心啊。”雲井辰無奈的笑笑,明明是關心的話,怎麽從她嘴裏說出來,卻偏偏多了一分冷嘲熱諷的味道呢?


    “你的自信無需我來給。”她怎麽不知道自己應該對他多一分信心?隻怕再多,這人就要上房揭瓦了。


    “還是娘子了解為夫。”話音剛落,迎接他的便是淩若夕毫不留情擊出的一掌,雲旭默默的退下,聽著後方傳來的砰砰聲,已經做到了淡定,每天這樣的畫麵都會上演無數次,而少主還樂此不疲,他這個做奴才的也隻能學會習慣。


    抬起頭看了看天色,隻希望少主和淩姑娘能在午膳前休戰,可別耽誤了用膳的時辰啊。


    此時,小鎮外,兩道人影正騎著一隻蒼蠅從雨幕中疾行前來,詭異的是,那些雨滴在即將觸碰到他們的身體時,卻仿佛被一道無形的屏障給阻絕在外邊,難以近身,明明毫無任何事物的遮擋,卻偏偏衣衫整齊,沒有一絲雨水。


    “少主就在此處?”四長老冷冷的看了眼下方安靜的街道,蹙眉向身後的雲九問道。


    “迴長老,根據線報,少主的確在此處的別莊內歇腳。”雲九恭敬地說道,對待四長老與對待雲井辰的態度如出一轍。


    “那就好,老夫倒要去看看,少主到底是為了哪個女人,不惜留戀凡塵俗世,不肯迴族。”手臂輕輕一揮,獅鷹飛行的速度頓時加快,化作一道虛影,朝別莊的方向絕塵而去。


    當雲井辰一家三口坐在前廳,正打算用膳時,天空上突然多出來的兩道氣息,讓淩若夕眸光一寒,“有人來了。”


    “放心,是熟人。”雲井辰意味深長的笑笑,笑容邪肆不羈,他拂袖起身,火紅的衣袍順勢落下,身影盡顯高貴。


    一隻大型的獅鷹從天空上徐徐降落,撲閃的翅膀卷起一股股勁風,將這滿園的落葉掀飛。


    淩小白哇的一聲驚喜的叫了出來,好奇的想要上前去摸摸這隻大型鳥科生物,卻被淩若夕一把攔住,“激動什麽?”


    腳還沒來得及邁出,就死在了第一步,淩小白隻能悻悻的癟癟嘴,用手指戳著肩頭的黑狼,來發泄心裏的幽怨。


    “雲旭,你說今兒刮的是什麽風?向來不肯離開族裏的四長老,竟會登門造訪,實在是讓本尊的別莊蓬蓽生輝啊。”雲井辰似笑非笑地抬腳走出廳門,含笑的容顏,卻暗藏一絲譏諷。


    淩若夕心頭一沉,看來這四長老和他的關係絕對稱不上好,難道是敵人?


    她看似隨意的坐在木椅上,但周身縈繞的冷氣,卻讓人難以忽視。


    雲旭眼觀鼻鼻觀心的迴道:“稟少主,今日刮的是西南風。”


    “……”他一板一眼的迴答讓雲井辰頓時忍俊不禁的笑了,這人居然也學會了說冷笑話?以前怎麽沒發現呢?


    四長老剛翻身而下,就聽到他們主仆二人一搭一唱的話語,四方的國字臉頓時黑了下去,鼻腔裏漫出一聲輕哼:“少主這是對老夫的到來有所不滿嗎?”


    “是又如何?”雲井辰坦坦蕩蕩的反問道,絲毫沒將四長老的怒容放在眼裏,“四長老不在族裏陪伴本尊的二弟,怎麽舍得來見本尊了?還說你打算棄暗投明?”


    他特地咬重了後麵四個字,將四長老與雲井寒之間那見不得光的關係挑明。


    淩若夕頓時了然,但隨即,對雲井辰投去了同情的一瞥,看來這男人在雲族也不是絕對的話語人,至少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弟弟,且似乎對方的勢力還不小。


    她拒絕承認在得知了這件事後,她心裏竟有一絲擔憂。


    “少主口齒伶俐,老夫甘拜下風。”四長老拱手說道,卻對他的問題避而不談,兩人之間的暗潮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又或者雲井辰是故意的,故意挑明一切,隻為了警告四長老,不要把他當作傻子糊弄,告訴他,族裏的一切自己早就了然於心。


    暗藏陰冷的目光越過門口的紅衣男子,望入廳內,在看見抱著一個小奶包坐在椅子上的女人時,四長老眸光微閃,“少主難道不為老夫介紹一下這位陌生的女子是何身份嗎?”


    “那是本尊的娘子。”雲井辰直截了當的說道,頓時,身後刺來一束冰冷至極的眼刀。


    娘子?他還真敢說啊!


    要不是局勢不明,淩若夕真想一巴掌拍死這個隨便為自己灌上莫須有身份的男人,她動了動手臂,掌心有些發癢。


    “娘子?老夫怎不知少主竟成親了?”四長老頓時愣住,縱然他知曉雲井辰對這女子情有獨鍾,卻萬萬沒有想到,他們的關係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本尊的私事,難道還需要特地告知四長老一聲嗎?”雲井辰諷刺道,但臉上如桃花般明豔的笑容始終不曾消失,哪怕是羞辱人,也帶著一種難以言狀的高貴。


    四長老嘴角一抖,麵部的肌肉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痙攣了幾下,他深吸口氣,這才勉強壓下了心裏的怒火,“少主果真是快人快語。”


    雲井辰笑而不語,他之所以對四長老這般無理,不過是猜到其來者不善,為了不讓他針對淩若夕,故意先挑起戰火,隻希望這老頭能夠聰明一點,別給他宰了他的機會。


    雲旭麵露一絲擔憂,看著兩人針尖對麥芒,緊張的握緊了雙手,少主從來都不曾與長老們撕破臉,縱然是知道他們在暗地裏扶持二少爺,也從不曾將這件事擺到明麵上,而如今卻……


    視線不自覺朝廳內看去,難道是為了淩姑娘嗎?


    除了這個理由,他想不到別的可以用來解釋。


    “少主的私事老夫自然不敢過問,不過,少主在外麵所做的一切,難道就不該給族裏的人一個滿意的交代嗎?”四長老自知說不過他,索性也不再同他打嘴仗,咄咄逼人的質問道。


    雲井辰麵色微冷,深沉的雙眼細細的眯起,“四長老,你難道格外鍾意在雨幕中與本尊說話?年紀大了,若是因為這而染上風寒,本尊可擔待不起啊。”


    “……”四長老頓時語結,心頭的怨氣再度提升,他發現,不論他說什麽,似乎他都能夠還擊,而且還總能把自己說到啞口無言,這種感覺實在是糟糕透了。


    胸口忽上忽下的起伏著,要不是還記得兩人之間的尊卑關係,他此刻還真想一掌拍碎了雲井辰那張可惡的笑臉。


    那束陰鷙的目光太過強烈,以至於雲旭已悄然握緊了腰間的刀柄,時刻準備著隻要他稍有不軌的企圖,立即就會讓他橫屍此處。


    雲井辰壞笑著對上四長老狠厲的眼眸,“四長老,你這麽熱情的看著本尊,本尊的娘子可是會吃醋的。”


    “噗——”剛入喉的茶水成直線飆出,淩若夕冷著一張臉,隨手將唇邊的水漬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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