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雲井辰悄無聲息地從淩若夕親自訓練的死士眼皮子底下離開天牢,翻牆跳入寢宮的院落,巍峨的殿宇靜靜地佇立在繁星溢滿的蒼穹下,斑駁的銀色月光傾瀉而下,寢宮內燈火俱息,門窗更是緊鎖著。


    豔麗無雙的紅色錦袍在晚風中獵獵作響,袍子上繡著若隱若現的墨se圖紋,盡顯華貴,雲井辰靜靜站在院子中,眉頭一蹙,暗中的雲旭立即現身,恭敬地站在他麵前:“少主。”


    “發生了何事?”為何她今夜竟會突然閉門?這段時間,雲井辰每夜造訪寢宮,雖然總會引來淩若夕的冷臉,但她卻總會為他留一盞燈,哪兒會像今天這般?雲井辰心裏泛起了嘀咕,雙眼微微眯起,定眼看著雲旭等待著他為自己解惑。


    “屬下不知,淩姑娘自打白日見過北寧國的使臣後,就一直是一副異於尋常的模樣。”他老老實實地說道。


    “北寧國使臣嗎?”雲井辰不悅地沉了臉色,她竟去見了鳳奕郯,為什麽?


    想到她曾險些嫁給鳳奕郯為妻,雲井辰心裏便升起了一絲醋意。


    “不止如此,姑娘迴來還說……說……”雲旭欲言又止,偷偷地打量著雲井辰的臉色,琢磨著究竟要怎麽向他轉述淩若夕的那番話。


    “怎麽,她說了什麽話竟讓你這般為難?”雲井辰趣味十足的笑了,笑容裏帶著無數的邪氣,那雙內斂華光的黑眸在漆黑的夜幕下流光溢彩。


    雲旭見他興起,害怕自己的話說出來會直接讓少主的心情低沉下去,愈發的猶豫了,他的遲疑落在雲井辰的眼中哪裏還有不明白的?


    “說吧,總歸不會是什麽會讓本尊愉快的話。”即使明知道如此,但他仍舊想要知道,她要旁人轉達的話,到底是什麽。


    有時候連雲井辰自己也懷疑,他是否有受虐的體質,否則,怎會一次次被她冷漠以待,卻又一次次鍥而不舍的想要靠近她呢?


    雲旭深吸口氣,這可是少主勒令自己說的,“淩姑娘說,南宮玉不日便會釋放少主,希望少主安全離去後,莫要再出現在她麵前,永永遠遠地消失掉。”


    說完,他甚至沒敢抬頭去看雲井辰的臉色,低垂著腦袋數著地上的螞蟻。


    空氣裏像是有一股寒流襲擊過似的,冷氣十足,站在寒流中央的紅衣男子目光深幽,靜靜地凝視著眼前這座威嚴、奢華的殿宇,什麽話也沒說,但周身的氣息卻隨著他的沉默愈發變得危險,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雲旭的心裏有些發毛,他著實猜不透少主的想法,卻為他不值:“少主,淩姑娘她不論你做什麽,都不會放在心上,你又何苦……”


    他真的不明白,所謂的愛情,真的能讓人如此卑微,如此改變嗎?他認識的少主,孑然一身,邪肆高傲,那是隻身花叢過,片葉不沾身,可卻在遇到這淩若夕後,變得連自己也快要不認得了。


    為了她,少主破了多少例?


    為了她,少主付出了多少?


    可換來的是什麽?隻不過是一句冷冰冰的,疏遠的命令,哪怕是身為旁觀者的雲旭,也看不下去了。


    “本尊樂在其中。”雲井辰霸道的說道,眸光決然,絲毫沒有任何的後悔,“本尊不希望再聽見這種話,以後莫要再提。”


    雲旭張了張嘴,但在對上他強勢的態度時,隻能咬牙將滿腔的怨言再度吞迴了肚子。


    “去,給本尊查清楚,她究竟與鳳奕郯談了些什麽。”雲井辰雙手背負在身後,渾身沐浴在漫天的冷清月光之下,身影宛如神祗,偉岸且妖嬈,那席火紅的錦衣似一團熠熠的火苗,光彩奪目。


    雲旭點了點頭,“是!”


    “想要擺脫本尊?這怎麽行呢,這世上本尊想要的,不論是誰也不能讓本尊放棄,更何況,這個人還是你啊。”一聲似歎息,似調笑的話語從他的紅唇中緩緩吐出,眸光璀璨,他好似透過高首那扇緊閉的紅漆房門看見了裏麵的女子。


    穿過這無垠長空,穿過這巍峨殿宇,一眼萬年。


    “用傀儡術替本尊製造分身留在天牢,本尊有要事要辦。”雲井辰口鋒一轉,細長的睫毛遮擋住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緒,唯有那抹笑,愈發的明媚動人。


    雲旭心頭咯噔一下,霍地抬起頭來,少主他打算做什麽去?為何要在這種時候製造一個傀儡?


    “恩?”久久沒有等到答複的男人略顯不悅,淩厲的目光猛地對上雲旭深思的視線,後者一機靈,頓時斂去了心頭所有的情緒,他不敢問,也不能問,隻能按照主子的命令去做。


    “是。”


    傀儡術,這是雲族內從不外傳的秘術,將需要製作的傀儡融入頭發與血液,再施展功法,便能製造出一具沒有靈魂的傀儡,其相似度與本體有八成像,即使在雲族內,也隻有少數人能夠習會,雲旭便是其中之一。


    他同雲十二等人被族長調派到雲井辰身邊,成為他的左右手,自然各自擁有一門獨門絕技。


    纖長的手指隨意的將一根黑色秀發扯下,遞到雲旭麵前,“拿去。”


    雲旭宛如捧著名貴的珍寶般,小心翼翼地將長發接過,塞入衣襟,“屬下定不會讓少主失望。”


    “如此便好,明日她醒了,告訴她,本尊今夜來過,不用對她隱瞞本尊的行蹤。”雲井辰莞爾一笑,目光越過雲旭,淡淡然看著高首的殿宇,既然她今夜不願見他,他也無需強求,左右他們今後的日子還多著呢,他沒有必要為了這種小事惹來她的不滿。


    即便,他對她早已思念成災。


    “少主,你不進去見見淩姑娘嗎?”雲旭不解的問道。


    “本尊從不強人所難。”雲井辰說得大氣且豪邁,但雲旭卻不自覺抽了抽嘴角。


    他強人所難的時候還少嗎?但這話雲旭頂多隻能放在心裏想想,他可不敢去碰老虎的胡須,不是每個人都如淩若夕那般幸運,一次次挑釁他,反而能得到他的縱容。


    “你似乎有不同的意見?本尊向來大度,有話就說,本尊絕不怪罪你。”話是這麽說沒錯,但如果他周身的冷氣能夠減少一些,或許更有說服力。


    雲旭頓時語結,他發誓,一旦他敢說,下場絕對會極其悲慘,為了自己美好的未來,他慌忙搖頭,“不,少主,屬下不敢有任何意見,一切以少主馬首是瞻。”


    “恩,算你識趣。”雲井辰莞爾一笑,周身那股危險的氣息瞬間消失得一幹二淨,他欣慰的拍了拍雲旭的肩膀,“沒白白跟在她身邊這麽多天,總算是學到了她的一點嘴皮子功夫,說話倒是比以前動聽多了。”


    雲旭滿頭的黑線,這種事也能和淩姑娘拉扯上關係不成?少主這是有多想誇獎淩姑娘?怎麽什麽事都要往她身上推?


    “在本尊離開的日子,好好照顧她,若是有人膽敢對她不軌,你知道該怎麽做。”眼裏的柔色被冰冷取代,雲井辰一字一字狠聲說道,喑啞的嗓音透著一股肅殺,一股暴虐。


    雲旭背脊一寒,他自然知道這個有人指的是誰,正色道:“是,屬下誓死保護淩姑娘。”


    雲井辰心滿意足的離開了,背影很快便被這漆黑的夜幕吞噬,消失在了無邊無際的天邊。


    “吱嘎——”待到他的氣息完全消失,那扇緊閉的大門才緩緩開啟,淩若夕披著白色的大氅站在門前,遠眺著雲井辰離開的方向。


    “姑娘。”雲旭飛身而上,在她的麵前行了個禮,眼眸微微一轉,淩姑娘知道少主來過?為何方才一直不肯露麵?


    他的疑惑全部寫在了臉上,淩若夕冷哧了一聲:“我同他沒有見麵的必要。”


    他們不是一路人,也不需要深交,更不需要有任何的交情。


    “姑娘,少主有要事需要處理,或許有段日子不能前來探望你。”雲旭選擇性的無視掉她的話。


    “他來或者不來,同我有什麽關係?”淩若夕漠然問道,神色極其冰冷,似乎根本沒有把雲井辰的離開放在心上,但唯有她自己知道,當聽到這個消息時,她心裏某個小小的角落,竟劃過一絲失落,一絲黯淡。


    隻因為她掩飾得極好,不曾有人發現罷了。


    雲旭尷尬的笑了兩聲,“那屬下不打擾淩姑娘休息了,姑娘晚安。”


    “恩。”她徑直轉身,合上房門前,視線不經意再度從雲井辰離開的方向掃過,一抹暗色在她的眼底轉瞬即逝,房門重重合上,隔絕了外麵漫天的清輝。


    一道紅色的殘影似鬼魅般迅速從皇城上空飄離而去,隻留下一陣殘風,從打更人的麵頰上刮過。


    雲井辰運起十成的玄力速度快得似閃電疾風,一路朝北寧國的方向絕塵而去。


    妖冶的衣訣在寒風中被吹得撲撲作響,青絲在身後群魔亂舞,第二天天剛亮,他已抵達了北寧國的京師重地,如同屏障般的城牆高聳入雲,插在頂端的旌旗在風中飛舞,一列士兵正嚴陣以待地守衛在自己的崗位上,偶有百姓進入城門,城池內,市集熱鬧、繁華,小販的叫賣聲更是不絕於耳。


    “嗬,軒轅世家……”一聲嘲弄的譏笑滑出唇齒,下一秒,他整個人已消失在了原地,紫階巔峰的玄力將整個皇城籠罩在內,如同雷達般精密的搜捕著黑狼的氣息。


    找到了……


    精神力集中在皇城南麵的宅院中,他的身影從高空緩緩飄落,停滯在巷子的石牆上,雙目森冷如刀,隻嘴角那彎笑,愈發的妖豔動人。


    “恩?”正在修煉的軒轅勇突然間從入定中蘇醒,他驚疑不定地看了眼東方,是他的錯覺嗎?剛才他好像感覺到一股龐大的力量正在逼近。


    不過轉念,他又暗笑著自己的多心,皇城中什麽時候多了一個高手他卻不知道?


    “看來倒是我想多了。”軒轅勇搖搖頭,將心底那抹不安拋諸腦後,他不知道,危險已近在咫尺,一尊殺神正朝著軒轅主宅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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