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詔國皇宮,淩小白仗著南宮玉的疼愛,在宮裏混吃混喝不說,甚至將不少南宮歸海派進宮裏來的嬪妃給鬧得雞飛狗跳,今天往這家去討要見麵禮,明天往那家去索要禮物,弄得整個後宮怨聲載道,卻偏偏又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又從一個常在的院子裏出來,他蹦蹦跳跳的走在鵝卵石鋪成的小道上,拍了拍脹鼓鼓的胸口,裏麵正藏著剛剛搜刮來的數千兩銀票,小臉掛著得意的微笑。


    “天上掉下銀子啦,地上堆滿金子啊……”嘴裏哼著自創的歌謠,脆脆的歌聲猶如魔音,讓一旁路過的宮人紛紛捂住耳朵,備受煎熬。


    “咦?”忽然,他眼眸蹭地一亮,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急急忙忙穿梭過長廊,朝著皇宮深處的地方走去。


    那不是南宮叔叔和娘親說過的大壞人嗎?


    小腦袋輕輕歪了歪,握成一團的拳頭用力敲在另一隻手的掌心,“瞧他偷偷摸摸的樣子,鐵定要做什麽見不得光的事,小爺得跟上去瞧瞧。”


    嘴裏嘀咕一句,他立馬竄到一座假山後,偷偷張望著南宮歸海的身影,隔著數米的距離,跟了上去。


    時至正午,淩若夕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大殿內的圓桌上,早已布滿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精美菜肴。


    “淩小白人呢?”她蹙眉問道。


    負責貼身保護淩小白的雲旭急忙出聲:“好像是去了後宮嬪妃的住所。”


    “他這是打算把每一家都拜訪一遍嗎?”淩若夕忽然間覺得頭疼,這個兒子怎麽就被自己養成了財迷的個性?要錢要上門也就罷了,居然還不和自己一道!


    “去,把人給揪迴來。”她輕輕抬起下顎,冷聲吩咐道。


    雲旭用力點頭,身影一閃,整個人已消失在了大殿之內,從窗戶離開,朝著常在的院子飛去。


    淩小白此刻正捂著嘴瞪大雙眼窩在一棟僻靜的殿宇外,頭頂上的呆毛在蔥綠的灌叢中隨風搖曳著,他自認為藏得極其隱蔽,殊不知,看上去卻極其紮眼。


    南宮歸海低垂著頭,步伐匆忙,敲響了殿宇緊閉的房門,一名穿著粉色宮裝的宮女將門打開,放他進屋。


    這裏是什麽地方?


    自認為早已把皇宮摸透的淩小白努力地尋找著有關這座殿宇的線索,隻可惜一無所獲,他昂著頭,傻了吧唧的盯著懸掛在橫梁上的牌匾,鑲金的四方牌匾曆經風雨的磨損,此刻已隱隱透著些許黯淡,但仍能看出昔日的巍峨大氣。


    “什麽宮?”困惑地眨巴幾下眼睛,淩小白盯了半天也沒認出前麵兩個字,縮成一團的身體忍不住換了個姿勢,趴在地上,肉嘟嘟的手掌托住臉頰兩邊的腮幫。


    他要好好守在這裏,摸清楚壞人大叔究竟想要做什麽,然後告訴娘親,娘親一定會很高興的。


    雲旭抵達常在的院落,卻壓根沒找到淩小白的蹤影,心頭有些急迫,站定在院子外,調轉體內的玄力,將其朝外散出,肉眼看不見的圓形氣罩,以他為軸心,朝整個皇宮擴散而去,搜尋著淩小白的氣息,片刻後,總算是在冷宮外找到了他的所在,同時,也察覺到了一股屬於高手的玄力波動。


    這是……攝政王南宮歸海?


    小少爺怎麽會在那兒?雲旭心頭忍不住咯噔一下,雙足在地麵用力一點,身軀淩空躍起,朝著冷宮狂飆而去。


    “歸海?”趴在南宮歸海懷中的中年婦人奇怪的昂起頭,“怎麽了?”


    那是一張風韻猶存的麵容,精致的妝容下,依稀還能看見年輕時的美豔動人,時光對這婦人似乎格外仁慈,不僅沒有剝奪她的美麗,反而隨著時間的流逝為她增添了幾分屬於成熟女性的嫵媚與優雅。


    素白色的流蘇長裙下,婦人曼妙婀娜的身材曲線顯露無疑,身上釋放著一股淡淡的香氣,沁人心脾,讓人不自覺沉醉其中。


    長而卷的睫毛下,秋水般柔弱的眼眸溢滿了濃情,正緊緊地盯著自己的愛人。


    “我方才感覺到有誰在向冷宮釋放玄力。”南宮歸海麵色凝重,“寶兒,我得走了……”


    “這麽快?你都好些天沒來看望我了……”連寶兒惆悵地歎息道,“我知道你很忙,有很多事務需要你親自處理,可是,在這個冷宮中,除了想你,我根本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去做,歸海,我好想好想有一天能夠與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不用再過著偷偷摸摸的日子。”


    南宮歸海無奈的長歎一聲,抬起手掌憐惜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對不起,即使我現在已權傾朝野,依舊沒有辦法把你從這裏接走,該死的南惠帝!要不是他臨死前的口諭,我們也不用……”


    南惠帝,南宮玉的父皇,也是連寶兒的夫君,在他彌留之際,曾留下過一道口諭,將當時得盡聖寵的皇後打入冷宮,無論是誰,決不允許放她離開。


    這才導致連寶兒與南宮歸海即使兩廂情願,也無法正大光明的走在一起。


    “歸海,是我的錯,我不該提起這件事的。”眼見他麵色難看,連寶兒趕緊道歉,柔弱的小手輕輕捂住他的嘴唇:“沒關係的,隻要偶爾能夠見到你,我已經很滿足了……”


    “等過些日子,等到外麵的局勢再穩定一些,我會想辦法把你接走。”她這般懂事,反倒讓南宮歸海心裏的內疚咻地攀升,溢滿了整個心窩。


    兩人不舍的依依惜別後,他才轉身離開了冷宮,連寶兒站在殿宇外的台階之上,朝著他的背影輕輕揮動著手臂,淚眼婆娑。


    淩小白猛地抱頭撲在泥土地上,雙手交疊著護住頭頂,那戳聳立的呆毛也被他用力壓下,他可不想被人發現,直到腳步聲在耳畔消失,他才偷偷鬆開手,雙眼眯成一條小小的縫隙,朝四周緊張兮兮的張望著。


    “唔,好像真的離開了……”嘴裏嘀咕一句後,他這才拍著身上的泥土從灌叢裏站起身來。


    “小少爺。”雲旭急匆匆趕到冷宮,一眼就望見了站在冷宮外的草叢裏,形單影隻的淩小白,趕緊上前,“您怎麽跑這兒來了?”


    “小爺幹嘛要告訴你?”自認為替娘親辦了一件大事的某人,挺了挺胸,特驕傲的笑了,“小爺要見娘親去,來,抱抱小爺,咱們快點迴去吧。”


    他必須要趕快見到娘親,把這件事告訴她知道。


    雲旭拿他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滿腔的焦慮此刻化作了無奈的歎息,彎腰將人抱入懷中,深深凝視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殿宇,雙足輕點草地,一眨眼,便消失在了冷宮外,未曾引來任何人的注意。


    兩人返迴鳳溪宮時,桌上的飯菜幾乎快要涼透了,淩若夕穩坐在上首的椅子上,身體隨意的靠住椅背,雙目微闔,似睡似醒。


    “娘親。”剛被雲旭放下,淩小白便忍不住蹬蹬地跑上前去,猛撲到她的懷中。


    淩若夕伸出手,一把按上他的腦門,拒絕他接近自個兒,“怎麽這麽晚才迴來?還有,你這一身是怎麽搞的?”


    銳利的目光從上到下將淩小白掃視了一通,他身上幹淨整潔的衣裳上,沾染了不少黑乎乎的泥土,頭發更是插著幾片草葉,一看就知,不知到什麽地方去胡鬧了一通。


    雲旭站在一米外,沒有吭聲。


    淩小白扭動了幾下身體,這才脆聲脆氣的開口:“寶寶是給娘親辦事去了……”


    “哦?”淩若夕略感意外,“辦什麽事?我怎麽不記得有交代過你替我辦事,恩?”


    尾音危險的上揚,大有他給不出一個合理解釋,就要他好看的陣勢。


    淩小白撅了撅嘴,低聲嘀咕道:“娘親沒說,可寶寶就是替娘親辦事了嘛。”


    “說說看。”淩若夕見他神色委屈,收迴手,輕輕抬起下顎,給了他辯解的機會。


    “寶寶本來是去為未來的日子做準備的,”他垂下頭拍了拍塞滿銀票的胸口,爾後,抬起頭來,咧開嘴笑得特像隻偷腥成功的小貓:“不過呢,在離開院子的時候,寶寶發現了壞人大叔。”


    “誰?”淩若夕眉頭一蹙。


    “就是總和南宮叔叔做對的壞家夥啊……”淩小白不記得南宮歸海的名字,隻能模模糊糊憑著自己的理解,描述出來。


    “然後呢?”淩若夕眼底劃過一絲了然,身體從椅子上直起,繼續逼問道。


    “然後寶寶就跟上去想要看看他準備做什麽壞事。”說著,他掄起拳頭,儼然一副要懲奸除惡的大俠模樣:“寶寶跟著他到了一個很可怕的地方,周圍沒有一個人,他進去敲門後,就進了屋子,寶寶擔心會被他發現,所以隔得很遠,密切的注意著他的動靜。”


    隔得很遠?


    雲旭腦門上劃下數條黑線,如果他沒有記錯,自己趕到時,小少爺和冷宮的距離頂多隻有十多米,根本夠不上很遠吧?


    想了想,他沒把自己的發現說出來。


    “你居然跟蹤南宮歸海?”淩若夕心尖一顫,抬手就是一個爆栗重重揮打在兒子的腦門上,這次是半點力也沒留,一下就把淩小白給揍得眼冒金星,疼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隻差沒嚎啕痛苦了……


    “你還敢哭?你究竟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如果被他發現,你的小命還要不要了?”她越想越氣,早就知道兒子的膽子有多大,但她還是沒想到,他會膽大包天到跟蹤南宮歸海,一旦他的行蹤被對方察覺,絕對會死得不能再死。


    察覺到淩若夕此刻真的怒了,淩小白渾身一哆嗦,急忙求饒:“娘親,寶寶知道錯了……”


    “錯?你還知道錯?”淩若夕怒極反笑,胸口因怒火上下起伏著,唿吸急促,猶如一隻處於盛怒的猛獸,兇狠地瞪著自己的兒子。


    雲旭暗暗替他捏了一把冷汗,在察覺到南宮歸海和小少爺同時出現在冷宮附近時,他就已經猜想到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但此刻聽到淩小白親口承認,他仍舊有些後怕。


    這是沒發現,萬一當時真的被察覺到,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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