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玉在一旁聽得心驚肉跳,唯恐淩若夕出事,他緊張地握住拳頭,眼也不眨地盯著黃沙中幾不可見的人影,雋秀的容顏一片煞白。


    “皇上,這女人不會有事的。”阿大見他麵露擔憂,急忙安慰道,畢竟,這女人可是能徒手殺死一頭高階魔獸的瘋子!怎麽可能連一匹汗血寶馬也馴服不了?


    南宮歸海靜靜站在原地,目光晦暗不明。


    淩若夕被顛簸得五髒六腑仿佛移了位,馬兒用了各種方法試圖將她從背上掀翻,但她卻始終穩穩圈住馬匹的腹部,不肯落下,很快,掙紮逐漸減弱,當黃沙散去後,眾人隻見那雪白的汗血寶馬之上,淩若夕傲然坐著的英姿。


    騷動的野馬,竟真的被她說服。


    馬場內,依稀可見無數馬蹄的印記,每一道都深入沙土之中。


    “唿。”見她平安無事,南宮玉這才長長鬆了口氣,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下來,這才驚訝的發現,他的後背居然已經濕了一大片。


    “小爺就知道娘親可以的。”淩小白自豪地昂著頭,心裏說不出的驕傲,這是他的娘親,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娘親!


    “恩、”南宮玉含笑點頭,幽幽凝視著那抹如同雪蓮般淡漠、冷冽的身影:“她是最棒的。”


    阿大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這小娃娃發瘋,怎麽皇上也跟著不著調了?聽聽這話,不知情的恐怕還以為他們是一家人呢。


    “啪啪啪。”清脆的掌聲打破了馬場的安靜,淩若夕撫著馬兒頭部的手微微一頓,抬眼看來,隻見南宮歸海一邊鼓掌,一邊讚許地看著她。


    “英雄出少年啊,這馬可是汗血寶馬中的王者,據說被送入宮的路上,沒少讓士兵們吃虧,現在居然被若夕姑娘收服,好!”他臉上雖然笑著,但是雙眼卻陰鷙得好似一條正吐著芯子的毒蛇,讓人隻覺不寒而栗。


    淩若夕不溫不火地開口:“僥幸而已。”


    “本王這就來領教姑娘的騎射功夫。”語畢,南宮歸海飛身躍起,落在那匹棗紅馬的身上,單手抓住韁繩,另一隻手迅速抽出銀鞭,啪地一下抽打在馬兒的臀部。


    淩若夕危險的眯起眼,雙腿一緊,汗血寶馬仰天嘶鳴一聲,與棗紅馬在馬場內狂奔起來,蹄聲震天動地,卷起漫天黃沙飛揚,兩人兩騎快如閃電,根本看不清究竟誰快誰慢。


    從馬場的一頭奔向另一頭,兩人幾乎用上了全部的實力,卻依舊不相上下,就在即將抵達終點時,淩若夕袖袍一動,一根銀針毫無生息地滑入手掌,手臂輕輕勒住韁繩,汗血寶馬仿佛與她心靈相通似的,朝左側的棗紅馬撞去。


    “糟了……要撞上了……”阿大倒抽了一口冷氣,被眼前的變故嚇得手足無措。


    雲旭微微眯起眼,如果他剛才沒有看錯……


    “嘶!”棗紅馬忽然嘶吼一聲,雙蹄朝天空抬起,汗血寶馬的頭部狠狠撞上它的腹部,淩若夕順勢鬆開手,整個人倒向南宮歸海的懷中,手肘撞上他的胸口,突然而來的衝擊力讓南宮歸海來不及調動玄力,硬生生受下了她的肘擊。


    一擊擊中,淩若夕五指成爪,扯住棗紅馬頸部的鬃毛,腳踩其背部,再度翻身朝旁側跳開,精準地落在了自己的坐騎上,雙腿狠狠夾緊,汗血寶馬猛地加速,竟超過仍在嘶鳴的棗紅馬,提前抵達終點。


    “果然是這樣。”雲旭笑著搖了搖頭,低聲呢喃一句。


    “她沒事……”南宮玉嚇得心髒險些從喉嚨裏蹦出來,直到確定淩若夕無恙後,他才長長唿出一口氣。


    這樣的情景若是多來幾次,恐怕他真的會英年早逝。


    南宮歸海冷下臉來,不顧仍舊在吃痛哀鳴的棗紅馬,飛身躍下馬背,落在地上,鵝黃色的朝服在風中被吹得撲撲作響,他冷眼看著先一步抵達終點的淩若夕,心頭泛起一絲薄怒。


    想他堂堂攝政王,竟在最擅長的騎射上,輸給了一個弱女子?


    這種事對於他而言,絕對是奇恥大辱!


    浩瀚的玄力從體內瘋狂地溢出,屬於藍階巔峰的威壓朝外擴散著,空氣仿佛被擠壓得近乎變形、扭曲。


    淩若夕牢牢握住馬韁,在這股威壓下,依舊坦然自若。


    即使她丹田受損,無法恢複修為,但她好歹也是突破藍階的強者,這點威壓,對淩若夕而言,根本就微不足道。


    南宮歸海攤開手掌,龐大的玄力轟地砸向那匹他最為喜愛的馬兒。


    “轟!”


    馬兒像是被炮彈擊中,身體在瞬間被炸得四分五裂,漫天的血花嘩啦啦從空中落下,無數肉塊淩亂狼藉地散落在馬場上,竟是屍骨無存。


    淩若夕瞳孔一緊,臉色卻依舊淡漠,仿佛沒有看見發生在她眼前的暴行似的。


    “好狠毒的手段。”阿大的臉色有些難看,南宮歸海分明是在拿這馬撒氣。


    “輸不起,切。”淩小白不屑地叫嚷道,對南宮歸海的行為很是不滿,娘親說過,做人要拿得起放得下,輸得起,賠得起。


    似是將心頭的怒火在這一擊中散去,南宮歸海再次重點笑容,“若夕姑娘巾幗不讓須眉,本王服了……”


    嘴上雖然說著服字,但淩若夕卻絲毫沒有在他的臉上發現任何一絲服氣的神情。


    “攝政王過譽了……”淩若夕不痛不癢地迴了一句,隨後,眼波一轉,“攝政王的衣物似乎被這畜生的血弄髒了……”


    她指了指南宮歸海的衣擺,提醒道。


    “攝政王不如就在宮裏換掉衣物,順便留下來陪朕用午膳,如何?”南宮玉眼眸微閃,含笑提議道。


    南宮歸海嫌惡地看了眼衣擺上的血漬,點了點頭。


    一場騎術比賽後,攝政王留在宮中陪南宮玉用膳,而淩若夕則返迴鳳儀宮更衣,剛返迴寢宮,她便掏出袖中的一串用上等玄鐵打造的鑰匙,遞到雲旭跟前:“這應該就是同心鎖的鑰匙。”


    “你剛才是故意的,先造成馬兒失控,再用銀針刺入棗紅馬的腹部,借著撞擊接近南宮歸海的身前,趁機拿走鑰匙。”雲旭當時雖然沒有看得太清楚,但淩若夕常用的以寒鐵做成的銀針所發出的光芒,他卻是再熟悉不過,她分明在這場比賽中動了手腳。


    “眼力不錯。”淩若夕坦然承認了自己的小動作,這叫兵不厭詐。


    她無緣無故為何要和南宮歸海比騎術?自然是為了這串鑰匙。


    “拿到草藥後,馬上就走,最好不要引起任何的騷動。”淩若夕沉聲囑咐道,爾後,目送雲旭飛躍出寢宮,這才從衣櫃裏取出一件素色的長衫,牽著兒子,準備前去用膳,她必須要為自己製造不在場的證據。


    午膳的地點定在慈溪宮中,禦廚用最快的速度做出了精美的菜肴,一張花梨長桌上,近三十道菜品種各異,卻香氣撲鼻。


    南宮玉坐在上首,往下便是左右而立的南宮歸海與淩若夕,淩小白則坐在她的身旁,小腦袋趴在桌子上,對桌上的菜肴垂涎三尺。


    阿大和阿二在一旁伺候,有太監上前一道菜一道菜的試毒,確定安全後,才為四人布菜。


    “不知若夕姑娘是哪裏人士?”一杯酒剛下肚,南宮歸海便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淩若夕看了眼正在大吃特吃的兒子,敷衍地說道:“江湖人士。”


    “哦?看來倒是本王看走了眼,原本以為姑娘是哪個世家的千金小姐,沒想到竟是江湖中人。”


    “正是因為這樣,若夕姑娘才會機緣巧合救了朕一命。”南宮玉補充道。


    南宮歸海笑而不語,隻是看向淩若夕的目光,帶了幾分深意。


    “老爺爺吃菜,”淩小白在心頭嘿嘿一笑,親手夾了一塊青菜到南宮歸海的碗裏:“吃青菜才能老當益壯。”


    “……”這是完全被嚇呆了的南宮玉。


    “……”這是嘴角抽搐的淩若夕。


    太了解淩小白個性的他們,怎麽可能分辨不出,這話究竟是關心還是諷刺。


    南宮歸海嘴角慈愛的笑容瞬間僵住,他尷尬地扯了扯嘴皮,既氣,又拿淩小白沒有辦法,他是堂堂攝政王,總不能和一個小孩子一般計較吧?


    “啊,謝謝。”南宮歸海擠出一抹笑,沒有丟掉身為攝政王的風範。


    淩小白見他臉色略顯難看,眼底立馬閃過一絲狡黠,“爺爺,嚐嚐這個,爺爺吃這個。”


    沒多會兒南宮歸海的碗裏就多了不少的菜肴,每夾一塊,淩小白還不忘送上一句祝賀詞,但那賀詞卻又透著一股諷刺的意味,配搭上他那張笑盈盈的可愛臉蛋,讓南宮歸海怒也不是氣也不是,一頓午膳吃得幾乎快要吐血。


    自從成為南詔國攝政王,手握天下兵馬後,他何時有過如此憋屈的時候?一張老臉陣青陣白,卻還要故作慈祥,看得南宮玉心頭憋笑,在暗地裏衝淩小白高高豎起拇指。


    “啪!”當又一句希望他能安享晚年的賀詞從淩小白的嘴裏吐出,南宮歸海的理智終於斷裂,手中銀筷被硬生生折斷成兩截。


    他黑著一張臉拂袖起身,“本王府裏還有要事,就此告辭。”


    “攝政王不多留會兒嗎?難得小白遇到一個喜歡的老人家。”淩若夕微微挑起眉梢,卻又特地咬重了老人家三個字,分明是在諷刺南宮歸海年事已高。


    陰冷的鷹眼,暗潮湧動,艱難地揚起嘴角,“不、必、了……”


    “那好吧。”淩若夕明顯感覺到雲旭的氣息出現在宮中,她攤了攤手,沒有再強留,目送南宮歸海氣衝衝離去後,這才扭頭看向一臉小人得誌的兒子,抬手就是一個爆栗狠狠地拍了上去:“我記得警告過你,別在外麵隨便樹敵。”


    “誰讓他欺負娘親的。”淩小白俏皮地吐吐舌頭,話說得理直氣壯,“哼,願賭不服輸,寶寶最討厭這種人了……”


    他可沒有忘記在馬場內,南宮歸海對淩若夕的示威,他得為娘親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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