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你放心,隻要本王脫離危險,想要懲治這淩若夕,多的是法子。”鳳奕郯的表情陰狠如魔,隻是提到她的名字,就讓他恨不得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


    當天下午,丞相府老夫人以及當朝淩相乘馬車進宮,跪倒在禦書房外,為淩若夕請命,久居深宮的太妃看在與去世的大夫人多年交情的份兒上,沒有計較淩若夕打傷自己兒子的罪責,以德報怨,替她求情。


    北寧帝左思右想後,終是決定,法外開恩,赦免淩若夕,但卻罰她親自向鳳奕郯賠禮認錯,抄寫女誡百遍,以儆效尤。


    這則皇榜剛發出,便引得京師百姓交頭接耳的議論,有人聲稱皇室寬容、大度,有人為太妃的做法鼓掌叫好,一時間,皇室的威望在百姓眼中水漲船高,得盡擁戴。


    “淩若夕,皇上已下旨赦免你的死刑,出來吧。”接到聖旨的獄頭一臉倨傲將牢門打開,釋放了本該明日處死的犯人。


    “赦免?”淩若夕眉心一跳,這皇帝怎麽可能輕易饒過自己?該不會,是為了給她一個甜棗,讓她感恩,救鳳奕郯一命吧?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別的理由,能夠讓一國之君向自己妥協,窸窸窣窣從稻草堆上站起,嫌惡地看了眼身上盡是汙穢與血漬的囚服,在獄頭複雜的目光下,抬腳走出天牢。


    兩側的牢籠裏,關押著無數哀聲遍野的罪犯,他們掙紮著,痛苦地嚶嚀著,用一種渴望的眼神盯著死裏逃生的女人,恨不得自己頂替掉她,離開這鬼地方。


    淩若夕目不斜視,拖著沉重的身體一步一步緩慢走出通道,濃鬱刺鼻的血腥味,順著空氣迎麵撲來,她卻連臉色也不曾變過一下。


    “嘖,這淩若夕還真是命好,有一個願意為她求情的爹和奶奶,又遇上太妃,不然,這次她怎麽可能逃得掉?”一名獄頭目送淩若夕的背影消失,嘴裏唏噓長歎道。


    “羨慕啊?那你下輩子記得投胎投好點,說不定也能體驗一把這待遇。”另一名獄頭大咧咧地笑著,調侃了一句。


    “去你的。”


    兩人嘻嘻哈哈玩鬧半天,而另一邊,淩若夕剛走出天牢,頭頂上一束絢爛的日光迎頭灑落下來,將她整個人沐浴在其中,闊別數日的陽光,讓她渾身的細胞仿佛全部被激活,渾身暖洋洋的,格外舒坦。


    “大小姐,老爺讓奴才來接您迴家。”竹意頭架著馬車停在一旁,一列披盔戴甲的近衛軍,手持刀戩,威風凜凜地站定在一旁,一雙雙戒備的目光,緊緊盯著淩若夕嬌小的身影,沒人再敢把她當作曾經的廢物,如今的她,可是擁有詭異身手,膽大包天的女人。


    “迴家?”淩若夕眼底迅速漫過一絲嘲諷的微光,她可從來不知道,什麽時候丞相府成為了她的家。


    “先去集市,我要更衣。”她可不想穿著這破損的囚服返迴府邸,不然,恐怕那些姨娘們又該念念叨叨,明裏暗裏諷刺她了,再說了,她還得去接兒子。


    竹意頭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將車簾挑起,護送她上了馬車,這才揚起馬鞭,朝著集市狂奔而去。


    馬車剛駛入鬧市,一個頭頂呆毛的奶娃娃便從巷子裏竄了出來,哇哇叫著攔在了路中央,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死命地瞪著馬車,哭得那叫一個可憐,那叫一個肝腸寸斷。


    “娘親!娘親!”


    趴在淩小白肩上的黑狼無力地用爪子遮住自己的雙眼,在大街上上演這麽一出,它聖獸的威名都快被他給丟光了。


    淩若夕聽到那可憐巴巴的哽咽聲,挑開車簾,帶著斑斑血跡的臉蛋,散去了冰冷,隻留下足以讓人心醉的溫柔,“小白。”


    淩小白雙腿生風,一溜煙蹦達到馬車上,狠狠地撲向淩若夕的懷抱,肉嘟嘟的雙手緊緊拽住她的衣襟,哭得歇斯底裏。


    “娘親,寶寶好擔心你,你知不知道?寶寶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這是淩小白自打懂事以來,第一次同淩若夕分開如此之久,心裏的擔憂與害怕,可想而知。


    不少聽到聲響的百姓,朝著馬車指指點點,更有人認出淩若夕身上的囚服,猜測到她的身份,目光愈發熾熱且詭異。


    “哎呦,那不就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嗎?”


    “她還真的是釋放了啊,如此心狠手辣的人,皇上怎麽能赦免她呢?”


    “那是皇上仁慈!”


    ……


    四周不斷傳來的竊竊私語聲,讓淩若夕的臉色逐漸冷淡下去,她托起淩小白嬌小的身體,像是護著樹袋熊般,抱著他重新鑽迴車廂。


    竹意頭急忙驅車離去,他可不想再讓這位名動京城的大小姐鬧出什麽事來。


    “娘親,你受傷了,疼不疼?寶寶給你揉揉。”淩小白窩在她懷裏,膽顫心驚地瞧著她身上一條條縱橫交錯的傷口,心疼得似乎揪成了一團。


    黑狼也在心底倒抽了一口冷氣,這樣的傷勢,雖說全是皮外傷,但那也會疼死人的,她居然能忍受得住?


    “娘親皮厚,挨得住,倒是你,聽說你這次惹的禍不小啊,居然單槍匹馬殺去三王府,還把整個王府給整得雞飛狗跳,恩?”淩若夕眉梢一翹,準備開始秋後算賬,雖然她很感動淩小白為了給自己出氣的做法,但他隻是一個五歲大的孩子,貿貿然闖入王府,若是出了什麽事,那該怎麽辦?


    淩小白吸了吸鼻子,眼角還掛著幾滴晶瑩的淚珠,他低垂下頭,手指不停在胸口搓動著,看上去有些不安。


    “人家不就是想替娘親報仇嘛,娘親還兇我。”


    “萬一你要是意外被抓,我就還得給你收屍,對不對?”淩若夕可不會被他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給糊弄過去,這兒子,天不怕不地不怕,現在不給他一個刻骨銘心的家教訓,將來,還不知道要做出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來。


    “寶寶有小黑,而且寶寶很厲害,還不會被他們抓住。”淩小白揮舞著拳頭,說得那叫一個自信滿滿,雙眼放著亮光。


    淩若夕嘴角一抽,終是沒忍不住,拳頭狠狠親吻上他的腦門,“你還敢頂嘴?幾天不教訓你,你就不把娘親放在眼裏了,是不是?”


    淩小白捂著吃疼的額頭,卻頭一次沒有怨言,而是老老實實坐在她的懷中,感受著她的暴力教育。


    黑狼無奈地趴在他肩膀,不停搖晃著腦袋,沒救了,不論是少主,還是小少爺,通通沒救了,一個在母控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一個在妻奴的道路上剛起步,它已經預見到,將來這父子倆悲催、可憐,毫無人權的下場。


    “還有沒有下次了?”淩若夕雙手環抱在胸前,眉梢冷峭,眼眸裏更是毫無半分溫度,冷得刺骨。


    即使是她的兒子,犯了錯,就得認,她決不姑息,也絕不會溺愛。


    “那萬一下次娘親又被人抓走了呢?難道寶寶隻能在外麵等著娘親嗎?寶寶也想保護娘親。”淩小白倔強地抿著嘴唇,生平第一次反抗了淩若夕的教導,固執地迴視著她,他雖然小,但他卻想要用這雙手,保護自己最在乎的人。


    看著仿佛一瞬間長大不少的兒子,淩若夕的心軟得一塌糊塗,身上釋放的冷意,也不禁放柔了幾分,“你覺得,這世上有什麽地方能夠困住我嗎?”


    淩小白用力搖頭,“才沒有,娘親是最棒的。”


    他究竟哪兒來的自信?黑狼糾結地癟著嘴,特鬱悶淩小白的篤定到底從何而來。


    也不知道是誰,自從親娘被抓捕後,擔心得快要哭了。


    “你隻要記得,不論娘親遇到什麽事,都會好好的活下去,隻要你平安無事,娘親絕不會死,懂嗎?”淩若夕一字一字斬釘截鐵地說道,即使她的實力在高手眼中不值一提,但自保,她還是有把握的。


    秉著娘親說的話,錯的也是對的,對的更是對的,這一原則,淩小白輕而易舉就接受了淩若夕的說詞,破涕為笑,“恩,寶寶就知道娘親是最厲害的。”


    “很好。”淩若夕心滿意足地笑了,這才是她引以為傲的兒子。


    這對母子倆與有榮焉的驕傲微笑,讓黑狼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哪有人會自家人誇讚自家人的?


    馬車內的氣氛溫馨得讓人不願打破,竹意頭緩慢驅使著馬車,進入最熱鬧的集市,準備為淩若夕挑選嶄新的衣衫。


    此時,三王府。


    “王爺,那淩若夕已經在一刻鍾前,被釋放,如今,聽說已迴到京師,正在街上。”被勒令調查淩若夕下落的侍衛,剛打聽到消息,便迫不及待告訴鳳奕郯。


    “恩,皇兄派來的高手,到了嗎?”鳳奕郯微微頷首,疲乏地靠在床頭,冷聲問道,他臉上的水痘並沒有消退的跡象,紅紅紫紫的,看上去格外駭人。


    “已經都到了,就在府內隨時聽從王爺的差遣。”侍衛恭敬地迴稟道。


    “讓他們將整個王府在暗中包圍起來,若發現有人接近,即刻將人抓住,記住,要生擒!”淩若夕已被釋放,他的解藥自然也即將到手,鳳奕郯隻等著對方一現身,立馬將人生擒,隻要查出是誰在背後替她撐腰,他便能一舉將其捕獲,再去報複那個女人。


    隻要一想到淩若夕,他身上的傷口就開始隱隱作痛,仿佛在無時無刻地提醒著他,這個從不曾被他放在眼裏的卑賤女子,賜予了他怎樣的侮辱。


    不僅將他王爺的威名毀於一旦,更讓他飽受折磨。


    不報此仇,他還有顏麵在這京師中繼續待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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