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曼娜從遊然生手中接過春秋廣告公司的辦公樓房產證,上下翻看了一遍,然後笑嘻嘻地說:“藝術家啊藝術家,這意味著什麽?”

    “哈哈,這意味著賴之舟從此就被我們牽著鼻子走了,他將坐立不安地逆水行舟嘍。”遊然生得意忘形地笑道,還猛吸一口煙,呶著嘴吐起一個個大小不同的煙圈。

    “你呀,真是目光短淺。”

    “你還有其它高見?”

    “這說明我們不僅賺他六十萬是板上訂釘的事,而且他想溜也溜不掉。”

    英曼娜眉飛色舞起來,我現在巴不得賴之舟成為一隻傻唿唿的賴皮狗,但他終究是聰明的,除非他吃錯了藥。今天我們才真正稱得上是旗開得勝,崔總他老人家可以睡個開心安穩的覺喲。對了,崔總看了這房產證是什麽反應,快快說來我聽。

    遊然生吸了口煙,噬了一口茶,說崔老人家好象患了老年癡呆症,臉上居然沒有什麽表情可言,看完房產證後還突然問了我一句:另外那二百四十萬怎麽辦?我一時給問懵了,想了半天才記起來,他的意思是說策劃部全年三百萬元的廣告任務還差二百四十萬怎麽辦?我隻好裝腔作勢,鬥膽學著你的口氣迴答他,嘿,車到山前必有路,不就是二百四十萬嘛。崔總放心,到時您就等著數白嘩嘩的鈔票吧。可是娜娜,實話相告,我心裏還真沒個底。賴之舟六十萬都把我們搞得屁滾尿流像孫子似的,那餘下這麽大的數字不把我們耍成神經衰弱症才怪呢。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這做人整天為錢煩,而且還是為別人煩,你說累不累啊。

    望著遊然生那肥墩墩的愁苦相,英曼娜還真想大笑,要不是看見他是發自內心的懊惱,也算是憂國憂民的話,準嘲笑他像電影《地雷戰》中那個見到假地雷而驚魂四散的小隊長“鬼子”。

    “這二百四十萬該怎麽賺到手?”英曼娜問。

    “你問我,我問誰?”遊然生一臉茫然。

    “做廣告賺錢有時需要點運氣,但也要敢想敢幹。遊助理,你就不能再挖掘一下你僅存的枯萎想象力嗎?”

    “英主任,你別小瞧我,本人曾學過幾年的繪畫,也專門繪過人體模特兒,而且模特還是女的。哈哈,那才是使人思維自由競放的黃金時段,我的想象力或許就是從那時培養起來的。”

    “嘖嘖,瞧你這德性,臭美什麽,還女的哩,我看你想歪了吧。無非看到的是一位失去彈性、沒有光澤皮膚的老嫗,就這也把你想得天花亂墜。那叫庸俗,不叫藝術!”

    “哇、厲害,你怎麽知道我畫的是老嫗?”

    “你又不是專業美院的,還想怎麽的。老嫗要不是為了養家糊口,我看你連老嫗的影子都見不著。”

    “不會那麽慘吧。我後來也看到了年輕的模特,隻是這位模特不給我機會罷了。”

    “誰?”

    遊然生眨眼詭秘地笑笑,說隻能意會不可言傳。英曼娜恍然大悟震怒道,你竟敢調戲姑奶奶,這不是反了吧。說著準備揚手朝他的後腦勻猛蓋過去。遊然生一歪身子,舉起雙手求饒道:“手下留情,好女不與男鬥。不過,我有一個點子,算是將功贖罪,管不管用,我也沒數,就像你說的賺錢得憑點運氣了。”

    英曼娜見狀,消了剛才的怒氣,還興致盎然向遊然生要了一支煙在手裏玩弄,聽他的新建議究竟是否可行。

    遊然生的點子果然不錯,英曼娜聽罷興奮不已。他的點子是:可以利用暮州城市建設規劃局局長董莫明這個權力資源為我所用,理由是對羅紫楠的撤訴,證明董莫明心虛不安,確實怕我們把他的嫖娼劣跡向他的上級領導抖料出去,我們難道就不能再繼續扭住他這個致命的弱點不放嗎?

    英曼娜大為驚喜,現在暮州進入了房地產開發熱,董莫明手中的地皮審批權,哪個開發商看了不是張著嘴巴垂延欲滴的,隻要他願意為快報與開發商牽個線搭個橋,這整版整版的房地產廣告不就來啦?!英曼娜越說越激動,還想起了那天在追趕張不喚的路上,陳業敏聊到“海天大莊園”,說市裏準備在那裏規劃一大片地皮,讓房地產商開發第二、第三期別墅群。英曼娜半瘋半諷地說,這平日撐破肚皮的地產老板,也該給我們放點油水,也算是他們為自己進行一次保健療法。否則,他們都通吃,容易患“三高”症,哪天要心梗中風上了西天,他們哭泣都來不及喲。

    “娜娜,你的想象力可比我強多了,連可操作性的方案都出來了。”

    “豈止是方案,我們要把它規劃成一個大展才華的宏偉藍圖。”

    “佩服,佩服。”

    “廢話少說,發個電子郵件給董大人,請他在百忙中擠點時間和我們會個麵。”

    “好耶。不過,我能不能照搬上次的,然後稍做潤色。”

    英曼娜哈哈地笑諷,說出了自己的招數。你蠢豬一個,豈能照瓢畫葫蘆?這樣我們不成了欺詐卑鄙的小人了。這次寫的內容必須以吹捧內容為主,懂嗎?這年頭哪個男人不是自我感覺良好的生猛動物,都喜歡在別人的種種吹噓中自我陶醉,其實你湊近一看,呸,就那德性。我看董大人這類官員也是喜歡聽別人對他鶯歌燕舞的讚美之辭。這事還不能逼他太緊,要通過交友的方式,讓他發揮牽線搭橋的關鍵作用,甚至事成之後,還得從我們百分之三十的廣告提成中讓他償點甜頭,也許他看不上或不敢拿,但可以使他相信我們並不想傷害他,有了這份信任感,這房地產的廣告不就成了我們的金山銀礦了,到時別說二百四十萬,就是崔總他老人家給我們下達四百二十萬的任務,我看也是不費吹灰之力。

    遊然生主動讓出電腦位置,為英曼娜編寫電子郵件而忙碌起來,又是為她倒水端茶,又是削蘋果遞手帕的,殷情溫順的樣子像一隻經過訓練的雌貓。英曼娜還是用上次編造的含有寓義的“之裏琴”名字,寫了約五六百字的電子信件。內容大意是:衷心感謝董局長做了一件功德無量的好事,使我的朋友羅紫楠相安無事了,說明你是一位深知如何“贏民心才能坐天下”道理的領導……暮州市麵貌這幾年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巨變,可以看得出與您高超的領導藝術和傾注了您全部的心血是完全分不開的,作為暮州的一個普通市民,我為您歡唿和驕傲啊,並真誠地希望在不久的將來,您能走上市領導的崗位,在更高的層次上為暮州人民多辦實事多辦好事。今天寫這封信,主要目的是想表達我的感激之情,同時若不介意的話,還希望能當麵向您致謝,做一個知心交往的朋友。人說朋友是棵大樹,累了煩了,這棵樹可以讓你有個依靠。也許您官大,認為求您辦事的人多,有無朋友並不重要。如果您真有這種想法,那就太幼稚了。現在不是有句順口溜嘛,人到五十有無文憑不重要,六十官大官小一個樣。您難道就沒有想到自己六十退休的那一天,即成為一位普通市民的日子嗎?明天是雙休日,請安排一個時間我們見個麵聊個天,您就把它當作一次深入基層,了解民情民意的調研工作吧。之裏琴等候您的佳音。

    英曼娜還留下了自己的手機號,並把郵件發了出去。但直到下班時電腦上還沒出現董莫明任何的蛛絲馬跡。遊然生開始有點沉不住氣了,問英曼娜剛才發的內容是不是太輕描淡寫了,語氣是不是太客氣,顯得我們像軟弱的侏儒矮人一截,或董莫明這家夥根本就把上次的事給忘了。媽的,對這種人我們千萬不要心慈手軟,該他哭的時候決不能讓他笑著,該他趴的時候決不能讓他站著……

    英曼娜被遊然生這麽叨嘮刺激,心緒又開始不安起來,但又自我安慰地說,你想,人家是一局之長,也許這下正忙著開會,發表什麽重要講話,哪有空閑看電子信箱嘛。我說過這事不能急,否則會雞飛蛋打,水中撈月一場空。何況我們所謂的錄音照片,也說明不了什麽問題,連作為間接證據都很勉強。可你有一點說對了,是董莫明自己不幹淨,才會偶發心理障礙症。要不然,他怕誰呀!

    “誰說他怕誰的。”

    崔總編下班路經門口,聽見英曼娜的聲音從裏麵傳來,明顯是在喧泄憤怒的情緒,而且口氣不小,於是萌發好奇地探進了腦袋。

    “崔總,不是怕你,喲,不對,是說我不怕賴之舟。”英曼娜諂眉眨眼道:“搞定了春秋公司,我高興呀。”

    “有你這麽高興的,聲音像罵娘,就不怕被別人聽見笑話。”崔總嗡聲嗡氣說,你們策劃部隻是萬裏長征走了第一步,不要有任何驕傲自滿思想,還需要加大力度繼續努力,完成三百萬的那天才是你開懷大笑的日子。

    “崔總,您就……”

    “放心吧,不就是三百萬嘛。”崔總接過英曼娜幾乎是口頭禪的話,“哈哈”地露出燦笑,因為他看見英曼娜既虔誠又狡黯、既瘋顛又清醒的樣子,實在抑製不住自己內心的興奮。當然,這是崔總對她有信心的一種自然反映,要不然他會用訓斥的口吻對她一番批評,別嚷嚷瞎吹牛,少說廢話多辦實事,如果完不成任務,看我扣你的工資撤你的職。

    英曼娜臉色暈紅地玄想,崔屁精笑裏藏刀,巴不得把我給賣了換迴三百萬。咳,別那麽得意,惹急了姑奶奶,看我怎麽玩你。

    “小英,年終若完成任務,我為你和策劃部擺宴慶功。怎麽樣?”

    “多謝崔總心意,我有可能隨時讓您破費。”英曼娜自信地說。

    “好呀,讓我破費,其樂無窮啊。”崔總高興得兩眼亮閃亮閃的。

    一旁的遊然生又趁熱地湊上一句:“您老人家就等著訂酒家訂包廂呐。”

    崔總走後,遊然生笑話英曼娜又犯老毛病。英曼娜犯疑,說剛才自己吹牛了嗎,好象沒有吧,我沒說“一定”這個詞,“隨時”是個不確定的時間概念,可莫名其妙被你加上什麽訂酒樓包廂的,你不是把我往苦海深淵推,害慘了我。現在我的唯一救命恩人,你知道是誰嗎?

    “我。”

    “嘖嘖,非也。是董大人。”

    遊然生不好意思嘻哩嘻哩地笑,說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上級的作風影響下級,為祛邪扶正,今晚我先破費請你吃飯了。英曼娜說有張不喚的飯局,他約我談財產分贓的事。你呢,在辦公室用方便麵湊合一下,還是抓緊辦好我們的大事,繼續按照既定方針騷擾董莫明,但不要太過分,一有消息立即通知我。

    英曼娜出報社時,天色已暗。時逢下班高峰,路上車水馬龍,擁擠不堪。英曼娜平時多由遊然生駕車,所以自我感覺車技有點黴臭。車拐上了大道後,她小心翼翼地開著,左支右絀、脆前顧後的,快到十字路口,前方綠燈忽閃,險些還撞上了一輛從後穿插而前的一輛的士屁股,要不是眼靈腳快刹了車的話。“喂,沒長眼啊!”英曼娜朝車窗外吼了一聲,其實誰也沒聽到,周圍竟是大大小小車輛發出的馬達轟鳴聲。在等紅燈的片刻,英曼娜居然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電話裏的聲音有點怪,還帶有濃重的鼻音。

    “喂、我是董莫明,你是之裏琴嗎?”

    “我……哎喲,對對,我是之裏琴。”

    英曼娜接電話瞬間,根本沒想到會是董莫明打來的,盡管她用了上次“之裏琴”的假名,但畢竟沒往心裏記。當對方報名時,她一時沒反應過來“之裏琴”究竟是哪路貨色。

    “你就是之裏琴呀,沒想到還是女的。我想象你可能還是婀娜溫麗、人見人愛的年輕女人哦。”

    “喂,你是董莫明局長嗎?”英曼娜驚疑道,真想衝著電話臭罵他:狗改不了吃屎!

    “你說呢……哈哈哈……”

    “好你個遊然生,我就覺得不對勁,你竟敢耍起領導來。你這個可惡的混賬,看我迴去怎麽收拾你!”

    “開玩笑、開玩笑,對不起呐,我是向你報告情況的。”

    “姓董的反饋了?”

    “暫時沒有。”

    “沒有?沒有你打什麽屁電話,撐飽啦!”

    “這下我在報社門外小店吃飯,手機忘了帶,又忽然為你擔心起來。”

    “擔心?有什麽好擔心的。”

    “這……娜娜,你不會和張不喚破鏡重圓嘛?”

    “神經病,辦好你的事!”英曼娜有些惱怒成羞地嘟嚕一聲,摁下手機時恰好前方綠燈閃出。

    昨晚張不喚約英曼娜到“金世界”酒樓吃飯,她說沒空改成了今晚,主題當然是離婚的家產分贓。但英曼娜想他可能還會帶上起草好的離婚協議書,這叫“人財交易”,不叫“人才交易”。其實,那天從“海天大莊園”迴到家後,英曼娜一人躲在被窩裏偷偷地嚎哭一場,盡管她在張不喚麵前表現的對他很蔑視很無畏很鎮定,但往事灰飛湮滅卻都留有拖泥帶水的難忘痕跡,有長綿的心靈傷痛,也有短暫的物欲滿足,有空房的獨守寂聊,也有偶發的激情飄逸……她雖然先前早有預感,但這突如其來的打擊,還是使她一時難以接受這殘酷無情的現實。英曼娜也隻能通過眼淚的方式來喧泄,喧泄後才感覺有一種人清氣爽的輕鬆感。

    剛在“金世界” 的車場停下,英曼娜手機鈴聲又叫了起來。她一看又是陌生號碼,以為遊然生還想沒完沒了地搞惡,接機時很生氣地罵道;“嘿,你有病呀,真是撐飽無聊,煩不煩啊!”

    英曼娜這麽一吼,電話哪頭聞之沒聲,緩了好久才謹慎地吐出第一句話。

    “你是之裏琴同誌嗎?”

    一聽聲音不對,遊然生現在就是變成了啞巴喘著氣,姑奶奶也能辨別出來。於是,狐疑的英曼娜警惕地吸了口氣,反問道:“你是誰?我是之裏琴。”

    “喲,之裏琴同誌你好,幸會、幸會。”

    “哦,不好意思,你就是董莫明局長?”英曼娜有些吃驚卻很肯定地說,因為她從他的語言和口氣中判斷出來,大凡共產黨的幹部叫人最喜歡在名字後加上“同誌”的稱謂,尤其是對素不相識的人更是如此,這樣既不失禮又帶點親切感。另外,外人知道“之裏琴”的,除了搗蛋鬼遊然生,也隻有董莫明了。

    “對呀,在下正是董莫明。請問你的尊姓芳名。”

    “不就是之裏琴嘛。”

    “百家姓中好象沒有姓之的。你算是黑客。”

    “哈哈,什麽黑客白客的,算是筆名吧。再說了,人的姓氏無非是個符號,有那麽講究、那麽重要麽?隻要能朗朗上口,好聽不就得了。”

    “沒那麽簡單吧。噢、對了,之裏琴同誌,我好象對你沒什麽印象。”

    “見了麵不就有了印象。”英曼娜自我誇獎地說:“我呢,相信不會讓你失望的。”

    董莫明先是在電話中客氣地道聲歉,說下午市領導來單位視察,忙著向領導匯報工作,這下空閑下來才看見你的郵件。他還謙虛地說,之裏琴同誌,城市建設乃我份內的事,但還是要感謝你的吉言。特別是你那句順口溜,通俗已懂,發人深省啊,這是我今天的一大收獲。

    “董局長,那麽您何時有空和我見麵呢?您不會失言吧。”

    “當然、當然,交一個朋友多一條路,我再忙也得擠出時間和你聊聊。”

    “今晚怎麽樣,稍遲也行。”

    “今晚已有安排。你看這樣行嗎,明天是星期六,要不然明天上午怎麽樣?”

    “好,地點?”

    “地點嘛……對,我們到雲彩山如何?那裏風景如畫,空氣怡人。”

    “董局長,我可是最討厭登山的,累人。”

    “哦,你誤會了,不是叫你去登山,是請你打球健身。雲彩山最近剛修建了一個高爾夫球場,還沒正式對外營業。我去過好幾次了,明天你不妨也見識見識。”

    “一言為定。”

    “但有個條件。”

    “說。”“最好不要有第三人在場,就我們倆人,行嗎?”

    “這……好吧。”

    英曼娜擱下手機,那刻她在想:董莫明不僅做賊心虛,而且還會吃喝玩樂圖享受,連沒開張的地方他都捷足先登了。她下了車,來到了酒樓門口,後悠揚地跟著“金世界”旋轉的玻璃門轉了半圈進了大廳。在小姐向她點頭哈腰問好之際,張不喚卻來了電話,聲音很焦慮又很無奈地向她道歉說,曼娜對不起,孩子下午突然高燒四十度,現在人在醫院掛點滴,我走不開,見麵能否改明天?

    “喂,你沒搞錯吧,說改就改,我人都到這裏了!”

    “我真的走不開呀。”

    “你的情婦跑哪裏了?!”

    “小眯她迴老家接父母了。”

    “哇靠,這下熱鬧了。張不喚,你可真有福氣呀,準備享受三代同堂的天倫之樂。”

    “別取笑了,算我求你了。”

    “明天我沒空,以後再說!”

    英曼娜怒氣衝衝“啪”地蓋上了手機,眼珠翻白,剛剛被董莫明培養起來的好心境,全讓張不喚給糟蹋了。她真想仰起頭大吼一聲:張不喚,你叫我難受,我逼你痛苦!英曼娜憤憤地跺了一下腳,走出了酒樓。

    英曼娜按照董莫明的約定,第二天一早便開著車到離市區約四十公裏外的雲彩山高爾夫球俱樂部。她沒把昨晚董莫明來電話和今天約她見麵打球的事告訴遊然生,主要是答應了董莫明的條件,至少暫時對他保密。盡管昨晚快十二點,遊然生在電話裏向她發出有氣無力的疲憊聲,還嬉戲說,娜娜呀,據我的猜測,董莫明查無音訊的原因,很可能是他觸犯了黨紀國法被“雙規”,和外界徹底斷了一切聯絡了。英曼娜聽後一陣浪笑,罵他是烏鴉嘴,說你就這麽幸災樂禍,對董大人就這麽恨之入骨,如果他真被“雙規”法辦了,你說我們這三百萬元的廣告任務不就更加渺茫了。好啦、藝術家,明天你就不要再發郵件了,發了也白發,一切順其自然。當遊然生還想問她和張不喚談判的結果,英曼娜說了一聲:“個人隱私,無可奉告”。

    大約九點,英曼娜的車到了山腳下,公路旁的路牌顯示,到雲彩山高爾夫球俱樂部還有三公裏,俱樂部座落在雲彩山半山腰中,需要右拐開進一條峭壁環繞的盤旋公路。於是,英曼娜把車停在路邊,喝了口礦泉水,給董莫明打了個手機。董說自己剛到俱樂部門口,正在恭候她的光臨,還關切問她開什麽車,山路難行,注意安全。英曼娜有些心悸地上了路。

    三公裏的路,英曼娜把車開得像爬行的蝸牛,足足花了四十分鍾。這也難怪,她從來沒開過難行的山路,第一次用黴臭的車技,完成了四九三十六個又窄又陡的大彎道。雖然一路上嚇得她氣喘噓噓、冷汗淋淋的,當“雲彩山自然景區”幾個大字忽然出現在她的眸子裏時,一種創造奇跡的喜悅像一股曖流遍襲全身,使她臉眼生輝,暗自喝彩。車進入雲彩山景區後便一路平坦,十幾分鍾就到了後山的高爾夫球俱樂部。

    英曼娜從車內遠眺,發現有三五人在門前晃動,稍後其他的人都進入大門,隻有一位中等身材,穿著淺天藍色運動服裝的男人在門前徘徊,她估計此人就是董莫明了。今天英曼娜是白運動服裝束,在車場出來後戴上了白色太陽帽和咖啡色太陽鏡,由於豐滿姣美的身材和柔軟飄逸的烏發,使她顯得格外青春灑脫,氣質不凡。她挎著運動包,慢悠悠地向大門方向走去,忽然腦海還閃出一年多前董莫明在嶽山腳下農家飯店的那個晚上和那個早晨發生的事。一想起來,她忍不住地想大聲嘲笑,要不是離董莫明越來越近的話。

    “嗨,之裏琴同誌你好啊!”

    董莫明主動向走近的英曼娜發出試探性的招唿,因為他對她沒有什麽深刻印象,畢竟飛機上是偶然相見,又時隔一年多,要說對她有點記憶的話,隻是朦朧地感覺當時的她有一副蠻靚的臉,還有一雙憂慮憂思的鳳眼,僅此而已。自從董莫明收到英曼娜的第一封電子郵件,他始終確定不了“之裏琴”究竟是男的還是女的,直到昨晚打了電話才如夢初醒,又聽到她說話幹脆,聲音很脆耳很標準很好聽,於是萌生自己天生就有“女人緣”的特好感覺,想象她可能是一位聲如其人的佳女。

    英曼娜摘下太陽鏡,“嗯”了一聲,向他點了點頭,算是作了迴答,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爾後她又自然地戴上了鏡子,透過咖啡色的鏡片,看見董莫明露出咖啡色的牙齒和笑容,並判斷他年齡約四十,但形象又顯得比較年輕,除了他的頭發梳理的油亮整齊、一塵不染外,他臉上的皮膚看不出有明顯的衰老痕跡,比如長短絲狀的皺紋或大小不均的色斑。

    “幸會、幸會,見到你很高興。”董莫明興奮地招唿著,還主動跨前和英曼娜握手。

    英曼娜露出一絲不輕意的微笑,她覺得應該有禮有節,把握分寸,使今天首次約會的氣氛做到濃而不烈,淡之有味。她跟著董莫明進了俱樂部的會客廳,看見這裏的老板像孫子見到了老爺,又是端茶又是遞煙的,說一切都安排妥當,中午在這裏賞景吃飯,一旁的幾位小姐則嗲聲嬌氣地大獻殷情,左一個局長右一個大人,熱情的溫度不亞於窗外五月的陽光熱度。董莫明揚揚手,發出爽朗的笑聲打起官腔:老板,客氣呐,如今請客吃飯不如流流汗,身體可是革命的本錢啊,所謂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好啦,我們來這裏需要的是好陽光、好空氣和好心情。之裏琴同誌,你讚同我的觀點嗎?

    英曼娜點點頭,稱讚董局長說得好,真是遠見卓識。她心裏卻在暗諷:好你個董莫明,這裏好象是你家的後花園。

    “董局長,這位莫非是……”老板拘謹地問著,還向英曼娜笑笑地哈哈腰。

    “喂、老板,你可別想歪了噢,你以為共產黨幹部都是你想象的那麽低級趣味嗎。她可是我新認識的朋友。對,新認識的暮州小有名氣的新一代現實主義年輕女作家之裏琴。”

    董莫明臨時編造的諾言像真似的,說完臉上還自然地露出自豪的笑容,因為他到現在還不知道英曼娜真實的姓名,更別說她幹的是什麽職業了,但收到她的兩次的郵件,繞開內容不說,發現她的文字流暢,還頗有點文采,於是就順口送給英曼娜一頂光環耀眼、令人敬仰的知名女作家的大帽子。他想,一方麵大多數女人都有被人喜歡哄著的滿足感,另一方麵說她是作家,是抬高自己交友的擋次,否則如果介紹的都是那些僅僅會驕揉造作的小姐,豈不是掉了自己的身份。於是,董莫明就來了這麽一番瞎編,編得英曼娜尷尬中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趕緊端起杯子咕嚕咕嚕地喝水。老板一聽,則肅然起敬地連聲稱讚,哇哈,真不敢想象暮州還有如此才貌雙全的女作家,今天方見之作家,我乃三生有幸,有幸啊。

    英曼娜暗自好笑,明白董莫明話有所指,但又說得悅耳動聽,稍不留神,他的那張嘴還真會蒙騙很多女人。她想,自己來了一趟雲彩山,就被他捧為名人,而且還是揭露生活醜陋現象的現實主義作家。如果今天羅紫楠在場,沒準她會被封為暮州市著名的舞蹈家呢,要不是昨晚答應他的條件的話,自己肯定叫羅紫楠結伴而行。

    兩位小姐拎著球杆,跟著他倆到還有一段距離的後山球場。英曼娜是第一次涉足此地。雲彩山風景區她和羅紫楠遊覽過一次,卻沒發現景區內原來還有一塊如此美妙的像仙境一樣的寶地。他們穿過一條蜿蜒的小路,周邊樹木茂盛蔥蘢,令人頓生幽深靜謐之感,耳畔不時傳來吱吱嘟嘟的鳥鳴聲。走到小路盡頭,眼前忽然開闊,一幅山水國畫似的自然美景收攬眼底。英曼娜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哇,好美!”董莫明見英曼娜興奮狀,自我得意起來,說倡議來這裏不錯吧,給人帶來的隻會是難得的好心情。

    舉目眺望,遠處層疊黛色的山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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