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巨大古關給予的震撼之中,顧燁呆立在山巔,不知是進是退。臨近此處,心中的那份唿喚越來越強烈,可那巨關那迫人的氣勢,將顧燁壓的喘不過氣來,更不要說靠近古關了。


    就在顧燁糾結之時,後方的黑暗之中,突然傳來了陣陣獸吼之聲,還有一些嘶啞的吼叫聲,似是有什麽東西在交流著。沒過都久,獸吼漸近,隨之傳來的,還有一陣嘈亂的馬蹄聲。注意到身後的動靜,無奈之下,顧燁隻好迅速的向著山下衝去,此時,顧燁似乎沒有別的什麽選擇。


    山坡之上怪石嶙峋,亂石橫流,向下奔跑的過程之中,顧燁速度越來越快,已經快要控製不了自己,幾次的摔倒,身體被突出的岩石劃傷多處,可他此時顧不了那麽多,隻是連滾帶爬的向著下方衝去。可隨著身體的血流的越來越多,後麵追著他的那些東西似乎越來越興奮,吼聲越來越興奮,速度也越來越瘋狂。


    終於,跑下了山坡,顧燁來到古關之前的空地之上。黑色的土地,一層薄霜似雪,在月光的輝映之下,猶如披上了一層輕紗,總是彌漫著些許神秘的肅殺的氣息。迴頭看去,山地之上,一股濃烈的黑霧劇烈湧動,向前撲來,看不清在那黑霧之中有著什麽,可那獸吼與蹄聲也並非虛幻。顧燁隻能再次發力向前衝去。


    此前,在山巔之上,看著這座巨關,盡管震撼異常,可此時在平原之上仰望它時,那種震撼的心情變得更加劇烈,那座古關此時的姿態,隻能用遮天蔽日來形容了。懸浮在那古關之上的圓月,此時已看不見了,光線不由得變得昏暗了起來。顧燁不停地跑著,可距離那古關還有很大的一段距離。


    一夜的奔波,顧燁此時已非常乏力,速度不由得慢了下來。可那後麵的黑霧速度卻依舊不變,已經慢慢的接近了顧燁。就在這時,黑霧之中一陣翻滾,一騎脫離那黑霧,從裏麵衝了出來,瞬間便向著顧燁衝了過來。顧燁似乎察覺到了後麵的動靜,迴頭看去,終是看清那是什麽怪物了。


    那是一匹披甲高頭大馬,深長的輪廓,強健的四肢,厚實的馬蹄踏在沉重的土地上,發出“蹬蹬”的聲音,在其麵部,一個麵甲籠罩其上,隻露出那雙猩紅的眼睛和嘴中的利齒,濃黑的霧氣,從其鼻口中噴出,隻見其肩膀慢慢鼓起,奮力的向前衝刺著。在其上,坐著一個身穿皮甲的漢子,那皮甲似經受不住歲月的侵蝕,已變的破爛不堪,露出披甲下蠕動的蛆蟲,似乎那漢子整個身體都是由那腐蛆構成,整個人猶如一具腐爛的屍體。隻見他左手抓著馬韁,右手提著一把巨大的漆黑的大刀,閃爍著冷厲的寒光,就向著顧燁衝去。


    不管是那湧動的黑霧,還是那單騎而來的腐爛屍人,亦或是那閃爍著幽冷黑光的大刀,所散發的恐怖氣息,又哪裏是顧燁能夠承受的。慌亂之中,顧燁腳下不知被何物絆了一下,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翻過身,那幽黑的大刀已迎麵而來。


    就在這緊要關頭,顧燁隨手在地上抓起一物,就向著那迎麵而來的大刀擋去,此時,一道白光轉瞬即逝,偌大的古關之前,似乎並無人發覺。時間似乎在此刻靜止了下來,顧燁似乎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後背的汗水也已浸透了衣物。可想象中的頭斷血流的場景並沒有出現。像是過了許久,顧燁將眼睛眯起一絲縫隙向著前方看去。


    那幽黑的大刀就停在離自己額頭幾公分的地方,而那匹屍馬,還保持著之前的姿勢,兩隻前蹄向上揚起,似要將顧燁踩踏個粉碎,可這時那馬蹄並沒有落下,顧燁的視線緩緩向上移去,那屍人此時也保持著之前的姿勢,左手握韁,右手提刀,可在其心口處,一根鏽跡斑斑的長矛穿透而過,顧燁此時才發現,那長矛的另一端正握在自己手中。他慌張的鬆開長矛,連滾帶爬的向著後方退去。


    在他後退的過程中,那屍馬眼中猩紅的光芒漸漸地暗了下來,似是失去了最後的一絲力量,屍馬和其主人發出不甘痛苦的嘶吼,一陣塞北寒風吹過,那一人一馬漸漸地化為灰燼,最後,他們在這世上最後的存在痕跡也消失得幹幹淨淨。後方的黑霧似乎發現了前方的變故,陣陣憤怒的嘶吼聲不斷響起,可嘶吼聲持續的時間不長,黑色濃霧猶如突然失去了動力,變得安靜下來。可沒過多久,一陣整齊的馬蹄聲就從黑霧之中傳了出來。


    顧燁奮力的向著關城跑去,可他並不知道他身後的黑霧中,突然亮起了一排紅色的“燈籠”,當那些紅色的“燈籠”衝破濃霧,才看清,那赫然是一整排的屍馬,一顆顆猩紅的眼睛,在這黑夜之中尤為醒目,毫無意外,隨著這排屍馬一起出現的,還有和那之前相似的屍人,他們每人都提著一根長矛,矛尖向前,向著顧燁衝鋒而來。


    然而更可怕的還在後麵,在那一排屍馬衝出之後,那黑色濃霧的湧動卻並沒有停止,不一會兒,相同的一排屍馬騎軍又再次出現,在這之後,黑色濃霧更是多次湧動,更多的屍馬騎軍出現在顧燁身後,組成一個騎軍方陣,向著顧燁衝來,更是向著那不遠處的關城衝鋒而去。


    就在這時,一聲蒼茫的號角聲在這片天地間響了起來,那號角聲渾埕雄壯,一股蒼涼的氣息,猶如跨越千年,彌漫在這片古戰場上,更是響徹在顧燁的心間。顧燁渾身一震,抬頭看向那巨關城牆之上,一道道金色的光束從那城樓之上向著顧燁身後的屍人騎軍方陣激射而去,一陣乒乓之聲後,那屍人騎軍方陣就已消失在天地間,不就一絲痕跡。其實那金色光束對於那騎軍方陣來說,並不算多,可當其射中一個屍人時,就有一陣金色光霧激散開來,將那四周接觸到的屍人也消融幹淨。


    將這些屍人騎軍消滅幹淨,顧燁終於鬆了一口氣,而那古老的關城,還是一樣的沉默,還有那身後的黑色濃霧,貌似也在此時變得沉默了起來。顧燁不敢久留,快速的向著關城跑去,終是到達了關城之下。


    一個巨大的石砌拱門,呈現在顧燁麵前,向前看去,兩扇三十六丈高的木製巨門巍巍聳立,幾顆巨大的鉚釘將巨門固定,向四周看去,那些暗灰色的巨石之上,盡是箭矢刀槍留下的痕跡,透漏著曆史的紛亂與久遠,那些巨石每一塊都有一人多高,整齊的疊起,鑄就眼前這座雄關。在那石砌拱門之上,三個巨大的用隸書書寫的古字“玉門關”散發著古樸莽荒般的氣息,似是聚集萬族氣運而生,顧燁不認識這三個古字,可一眼看去就在心底明白它的含義。直視而去,腦海之中一陣轟鳴,萬浪滔天,電閃雷鳴,山河崩碎,沉受不住這樣的氣息,顧燁不禁噴出一口鮮血,坐到在地。


    “玉門關嗎,那外麵的又是什麽,這樣的巨關,真是人力可為的嗎?它真的是用來抵擋匈奴的嗎?”一連串的以為在顧燁心底浮現,可此時卻並無人來迴答他心底的疑問。


    還未從對這巨關的震撼當中迴過神來,一聲蒼涼的號角聲就將他驚醒。顧燁抬起頭,他確定剛才那號角聲就是從這關內傳出的。還未想太多,另一聲嘹亮的號角之聲又在另一邊響了起來。


    “怎麽迴事?”顧燁驚訝,剛才射殺屍人騎軍方陣時,也不過是響了一聲,這次怎麽更多了。


    “難道還會有嗎?”顧燁不禁這樣問到。


    果然,在那之後,又有幾聲號角之聲響徹在這片天地間。就在同時,顧燁身後也傳來了一些聲音,顧燁迴頭看去,這一看,顧燁連瞳孔都縮了起來。


    “這是....”


    隻見在其身後,原本安靜下來的黑色濃霧開始了劇變。那黑色濃霧向著兩邊擴散而去,可卻並沒有變得淡薄,而是變得更加漆黑,猶如濃墨。沒過多久,黑色濃霧左右就超過了三千米,其中黑色濃霧劇烈湧動,猶如一個造兵機器,將一個個屍人軍陣吐了出來。


    最先出現的,是一些右手持矛,左手舉盾的屍人,他們穿著整齊的盔甲,雖已破爛不堪,但看得出生前應該是一支裝備精良的步軍,他們組成四個步軍方陣,持矛向前,邁著整齊的步伐,向著古關進發,在步軍方陣之後出現的,是如之前那般的兩支騎軍方陣,不過這兩支騎軍卻都是手持短刀,驅馬前行,那一雙雙猩紅的眼眸,給人以無形的壓力。不光是屍人,就連那些屍馬,此刻也猶如訓練有素的士兵,邁著整齊的步伐,踐踏者這片不知承受了多少血與骨的黑色土地,緩緩前行。


    當這些屍人戰陣出現之後,後麵的黑色濃霧還是不停的湧動,不一會兒,一騎從濃霧當中緩緩踏出,他和之前的屍人有所不同:不論是那屍馬,還是端坐在上方的男子,都比其他屍人大了幾號,他身上的盔甲還保存完整,右手提著一杆長槍,像是一名將軍。當著壯碩男子從黑霧中走出後,後麵的黑色濃霧快速的聚集起來,緩緩地升高,最終,那聚集起來的黑色濃霧形成了一張巨大的人臉,對著古關遙遙相望。


    麵對著屍人戰陣與那張黑色的麵孔,古關也不再保持沉默。那嘹亮的號角聲齊齊的響了起來,三聲過後,古關之上又傳來一陣厚重的鼓聲。鼓聲與號角聲,仿佛喚醒了這片大地最深處的記憶,一陣冷風在這片戰場上刮過,卻掀不起那些戰士的衣角,沉積千年的冷冽殺意與靈魂深處的孤獨,就在今日,得以釋放,隻有殺戮,才可再次將之掩埋。


    屍人步軍戰陣緩緩向著古關推進,在距離古關一裏地的地方停了下來,後麵的屍人騎軍方陣突然發力,在那屍人將軍的帶領下,形成兩股騎流,從步軍方陣兩側繞過,最終在步軍戰陣之前合二為一,向著古關衝去,處在後方的步軍也在此時緊緊跟隨著騎軍向著前方衝去,無畏生死,頓時,天地間風雲變幻,日月無光,黑霧滔天。


    麵對著衝殺而來的屍人大軍,古關之內卻無任何反應,那兩扇巨大的城門依舊紋絲不動,隻是城牆之上金光閃爍,比之前更加密集的金色光束從城牆上激射而下,向著屍人大軍射去,一陣金光激蕩過後,衝鋒在最前方的屍人騎軍已被射殺的片甲不留,此時看去,有一些屍人正如之前的那些屍人一樣,緩緩地消散在天地間。隻剩那屍人將軍,還策馬向前衝去,他的盔甲已經破損不堪,握著長槍的那雙手卻依舊沒有鬆開,隻是沉默的衝向古關,義無反顧。


    “蘇建將軍,又是何苦?”


    一直沉默的古關,卻突然傳出了這樣一句話,那聲音有些嘶啞,或許是許久未開口說話的原因,隻是盡管這樣,那聲音聽上去依舊還很年輕。


    然而,那策馬前行的屍人將軍卻並未理會古關之內傳出的話語,隻是依舊發力衝鋒。


    “哎.......”,一聲歎息,緩緩地從城內傳了出來,歎息過後,一束光束從城牆之上射出,對著那將軍急射而去,顧燁此時終於看清那金色光束的原貌,原來是一根金色的箭矢。箭矢逼近,那屍人將軍也未抵擋,隻是任由那金色箭矢穿體而過。


    箭矢穿過,那將軍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最終停在了古關之前。“多謝了,大將軍”,說著,邊將手中的長槍插在了地上,緩緩摘下了覆在臉上的麵甲,轉頭看向了顧燁。


    顧燁看到的,並不是想象之中的腐爛的臉龐,而是一名中年男子模樣,隻是臉色略微有些蒼白,那男子側身下馬,對著顧燁單膝跪下,“罪臣蘇建,參見陛下”。


    男子這一舉動,卻將顧燁徹底搞蒙了,之前還要死要活的追殺他呢,怎麽這會又開始跪拜他了,再說了,這裏哪有什麽陛下,他頓時手足無措,不知該說什麽,更不知該做什麽。


    可那中年男子似乎也不準備多說什麽,隻是轉頭看向那張黑色巨臉,抱拳一拜“將軍,屬下未能盡忠,還請恕罪”。


    話未說完,在其胸口處金色箭矢穿過的地方,金色光芒從內向外透出,名為蘇建的將軍也開始緩緩地消散在天地間,最終,天地間隻留下一句:“將軍,該放下了”。


    漫長的黑夜終於過去,東方一束晨光灑落,劃破黑色的霧靄,將溫暖送向大地,那黑色麵孔看了一眼古關與顧燁,便隨著黑夜的餘燼,緩緩的向著群山內褪去,最終消失不見。隻留下那杆青銅長槍,在陽光下,閃爍著緬懷的光,影子被拉的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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