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了怔,目光往旁邊移了移,最後落在桌麵上,那兒擱著一麵熟悉的八卦鏡,她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宋延年順著她的視線,目光同樣落在那麵八卦鏡上,他想了想,寬袖朝桌麵拂過,那麵八卦鏡便突然的消失不見了。


    白袍女子鬆了口氣,隨即目光更加警惕的看向宋延年。


    宋延年多看了她一眼,白袍將她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茶攤小哥毫無察覺,他將木桶擱好,從中舀了一勺的清水,擱在爐灶上燒開,一邊熱情的和宋延年解釋道。


    “這水可不一般,是我這妹子在風明山山腳打的清泉,那兒的泉水好,我們村的人都喝這水,身子好著呢,我好幾個大哥還專門運了這水去城裏賣,賺老多錢了。”


    宋延年捧場:“是嗎?那我一會兒可得多喝兩盅茶水了。”


    茶攤小哥樂嗬的往灶裏添了一根木柴,讓那火燒得更旺一些。


    白袍女子縮迴目光,小聲的和茶攤小哥說道。


    “佑銘哥,我先迴去了……我有點不舒服。”


    茶攤小哥李佑銘聞言連忙迴頭,一疊聲的問道。


    “不要緊吧,要不,我和你一起迴去吧。”


    白袍女子搖頭,“我自己能行。”


    李佑銘不放心,卻又因為還有宋延年這麽一個客人,隻得道。


    “那好吧,等會兒我便收茶攤了,一會兒太陽落山了,我和你一起去州城啊,聽說今兒七夕,這有閨女的人家裏都得去老樹那兒掛一條紅綢。”


    他嘿嘿的笑了一聲,黝黑的麵皮有些憨也有些羞赧,“紅布我都托大嫂買好了。”


    “恩。”女子垂著眼瞼應下。


    她腳步很快,不一會兒便消失在山腳的那一片。


    片刻後,宋延年將碎銀擱在桌上,“小哥,結賬。”


    李佑銘找了銀子,他看著桌上剩下的大半壺茶水,有些詫異道。


    “這茶水還沒喝完呢,是不好喝嗎?”


    宋延年笑道,“不會,茶湯清亮,泉水清冽,是好茶,我突然想起了今兒還有事,下次再來光顧小哥的茶攤。”


    告別完茶攤小哥,宋延年很快便追上了前方疾行的白袍女子。


    “花姑娘,留步。”


    不想聽到這話,白袍女子反而越走越快了,行進間似有風卷,幾乎要看到殘影了。


    宋延年無奈,難怪那紀老爺說是風一樣,這可不是像風一樣麽!


    “花彤!”


    ……


    第202章


    這一聲花彤,宋延年的聲音裏用上了靈韻,靈韻裹挾著聲音朝前方的白袍女子湧去,就像是打著旋的風。


    風輕柔卻又不容拒絕的將人纏上。


    花彤忍著畏懼停下了腳步,迴頭看向來人。


    “你是誰?”


    她的聲音有些繃,語速有些慢,如此聽來便顯得有點僵硬。


    宋延年抬腳走了過去。


    這姑娘跑得真的是快,不過是須臾的時間,他們便到了風明山的腳下。


    前方有淙淙的山泉流水聲,清冽的泉水從山澗流下,滋養了山脈的花花草草,也養活了附近的村民。


    在兩人的前方擱了兩個水桶,木桶正接著山澗流下的清泉,想來一會兒便該有村民過來了。


    宋延年拱手:“花姑娘,在下宋延年。”


    花彤恍然:“我知道你!”


    “你是知州大人!”


    她踟躕了一下,繼續道。


    “林家害紀家姑娘,就是你判的案子,我方才聽茶寮裏的客人說了……”


    “清晨時,我還不知道這件事,紀家那花瓶是我上門砸的……我,我是不是多管閑事了。”


    她說到這,眼瞼低垂的看著地上,模樣有些局促。


    宋延年:“不會,紀家人都很感激姑娘的援手。”


    “是嗎?那就好。”花彤抬頭靦腆的笑了下。


    看不清麵容的她,隻有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看出她的心情放鬆了下來。


    宋延年見她神誌清明,十分的意外。


    她身上有僵的氣息,周圍的氣場卻又平和,不見一絲半點的血孽。


    宋延年多瞧了幾眼,忍不住好奇道。


    “花彤姑娘,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花彤抬眼看了過來。


    宋延年頓了頓,將話說得更直白一些。


    “你從山上下來也有些日子了,這段日子,你都吃些什麽填肚子了?”


    這話一出,花彤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她忌憚的看了宋延年兩眼,想起他手中還有那麵八卦鏡,又不敢轉身跑走。


    半晌,她為自己辯解道。


    “我沒有吃人,也沒有傷害人。”


    雖然人真的好誘人,香甜香甜的,特別是皮肉下的血管,她都聽到了血液跳動的聲音……


    花彤忍不住吞咽了下。


    就像是山間那淙淙的流水,飲上一口如玉液瓊漿,沁人心脾,那灼熱的饑渴定然立馬消去。


    花彤微微提高了音量,“我真的都忍住了。”她說著便又有些委屈,白袍下的手微微的絞著。


    “我相信你。”宋延年點頭,雖然是僵,但這確實是一具氣息幹淨的僵,他難免好奇,“那你最近都吃什麽?”


    花彤輕聲道,“就是血啊。”


    “……佑銘哥會將家裏宰下雞鴨的血留給我,村子裏李屠夫每日宰豬,他也會拿大臉盆去接,這些血,他都留給我了……”


    “所以,最近茶攤裏都沒有做鹵煮毛血旺了,佑銘哥說了,好些個老客都有意見了,但是,他說我比較重要。”


    說到後頭,她又直起了腰板,有些自豪模樣。


    宋延年:……


    “那你吃得飽嗎?”


    這話一出,頓時戳到了花彤的軟肋處,她有些委屈的搖頭,“吃不飽。”


    “我還有些渴……”


    所以,她最近經常來風明山這裏喝泉水,吃完後再順便替李佑銘拎幾桶到茶寮。


    “這裏的泉水清冽,吃一大堆到肚子裏,倒也能勉強的解渴。”


    她頗為意興闌珊,“聊勝於無吧,就是有點撐得慌!”


    宋延年:……


    他走了過去鞠起一捧的山泉嚐了嚐,難怪這風明山的泉水在州城裏賣得這般好。


    這水裏有淡淡的月華!


    山崖石壁上泉水滴落,形成雨幕似的場景,泉水砸在石頭上,濺起叮叮咚咚的脆響。


    ……


    自己為什麽成為現在這個模樣,花彤也很是不解。


    “我就記得我在花轎裏吐了血,心裏又急又恨,偏偏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阮家不願意收下我,爹娘和哥哥就趕過來將我接走,因為要迴家了,我心裏有點安心,就沒那麽急了。”


    “我聽得到爹娘他們說話的聲音,但是眼睛怎麽樣都睜不開,我又好著急……後來,我聽到家裏嫂嫂突然尖叫,然後便是一陣腳步聲,爹娘他們又來了。”


    “他們好像都很害怕,一直衝我磕頭,還讓我不要生氣不要禍害家裏……我都聽到聲音了!”


    宋延年看了過去,花彤說起這些事時,低垂眉眼,一手雙不停的絞著衣袖。


    雖然已經成僵,卻還是那個豆蔻之年的女郎,黑白分明的眼裏還有著迷茫。


    片刻後,花彤惆悵的歎了口氣。


    “他們說我死了,但是我身體的鼻子和眼睛還會流血……”


    “後來,家裏便找了個道長來,道長一直繞著我搖鈴,那鈴鐺聲聽得我頭昏昏的,再然後我就睡過去了,什麽事也不知道了。”


    等她再有意識時,便是在愁牢山頂,棺木裏黑乎乎的,她待得可著急了。


    每次一急,釘在棺木裏的那麵八卦鏡就會發出一道光。


    光照後,她就又困了。


    花彤小聲的抱怨:“我都躺累了,胳膊腿還有後背老酸了。”


    “那段日子,我覺得自己已經將這輩子還有下輩子的覺給睡完了……我再也不要睡覺了。”


    宋延年:……


    “姑娘,你那應該是一口生氣和惡氣銜在口中,在加上死的時辰不夠好,化僵了。”


    她說的著急,便是那股惡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在鬼怪文裏當縣令的日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大世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大世界並收藏在鬼怪文裏當縣令的日子最新章節